坐落在平原城外的馮家堡近來熱鬧非凡。馮家家大業大,直系旁系加起來足有數萬口人,依附者更是不計其數。

馮家堡佔地規模龐大,除了最裡面的內堡,外圍儼然就是一座繁華的小城鎮,商鋪林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還有三日就是馮大小姐的大婚之日,此時前來賀喜的江湖人士、三教九流紛至沓來,內堡之中更是堡門大開,只要來人道一聲“百年好合”,都可以進來吃一頓酒席,還能領一個紅包,討個好彩頭。

此時,陸少辰隱匿在堡內一間客棧的廂房之中,等待著馮家入贅的女婿,新科狀元婁浦陽的到來。二人自前日接上頭以後,就約定今日在此地詳談。

“砰~砰砰~”門外一個風度翩翩的白面書生,輕輕地敲響了房門。

“進來。”

婁浦陽小心翼翼地走進廂房,跪拜行禮說道:“新科狀元婁浦陽拜見侯爺。”

陸少辰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悠閒地喝著茶,上下打量著他,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

婁浦陽戰戰兢兢地起身,說道:“大人,您召下官前來,可是陛下有什麼重要的指示?怎敢勞煩您親自大駕光臨?下官真是受寵若驚!”

陸少辰輕蔑地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冷笑道:“看來你認得我?我要是再不來,我媳婦兒就變成你媳婦兒了。你好大的狗膽!”

婁浦陽聞言愣了愣神,隨後“噗通”一聲跪地,詫異道:“大人,您和馮大小姐……這事下官屬實不知啊,下官只是奉皇命入贅馮家,打探馮家虛實,實在無意冒犯大人啊!借下官十顆虎膽,下官也不敢犯此大不敬之罪啊!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陸少辰重重一頓茶盞,怒喝一聲:“要不是顯德保你,我早就送你上路了。你說吧,這事你準備如何善後?”

“下官不知啊,下官不知啊!這……這可如何是好啊?下官真的是奉皇命辦差啊,這事全憑大人您吩咐吧,下官無不照做!”

陸少辰追問道:“你到馮家堡多久了?”

“下官剛來十餘日。”

“可曾見過馮大小姐?”

“那倒沒有,成親之前不得私下相見,於禮不合。”

“婚禮籌備的怎麼樣了?”

“這……下官並未多問。下官父母雙亡,雖然是承蒙陛下賜婚,可馮家家世顯赫,下官乃是入贅,故而並沒有過問婚禮的具體事項,皆是馮家主馮子昂親自料理。”

“嗯,你回去吧,這兩日對外宣稱你傷了臉面,不宜見風,出行需以紗巾蒙面。屆時大婚之日,我替你拜堂成親。”

婁浦陽猶豫道:“這……大人,這麼做合適嗎?”

陸少辰一手握住刀柄,嘴角上揚,似笑非笑地說道:“怎麼?你覺得不合適?我其實也覺得不太合適!”

婁浦陽驚恐地解釋道:“不是不是,大人。您既然與馮大小姐兩情相悅,為何不找她說開了此事,再向陛下稟明實情。這對您來講不算什麼啊?何必多此一舉呢!”

“哎……清越性子倔犟得像頭驢,可不好哄,我倒不如生米煮成熟飯。嘖……我和你說這些幹嘛。你按我的吩咐辦就是了。”

“是是是。那成親之前需要籤婚書,下官代大人您簽署您的名字,大人您意下如何?”

“嗯,不錯,懂事哦,滾回去吧。”

“謝大人饒命之恩,下官告退,後日來換大人您。”

“去吧!”

婁浦陽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客棧。

馮家內堡,一棟精緻的閣樓之上。

一位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的男子,望著梳妝檯前一位身材妖嬈的女子說道:“阿姐,還有三日。你可想好了,一旦成了親,你莫要悔之晚矣!”

女子緩緩轉過身子,露出一張滿是傷疤的鬼臉,陰冷嚇人的悽然一笑,說道:“有什麼想好不想好的。我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有人願意娶,那不是應該謝天謝地,求之不得嘛?呵呵……”

“那陸少辰……”

女子將手中的牛角梳狠狠一拍在梳妝檯面之上,喝道:“不許再跟我提起他。從今往後,他是他,我是我。我和他此生不會再見,一切終會消散如煙。

和他的一切美好的和不美好的,我也都記不清了。我這一生不喜歡與人爭搶,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要了!”

“阿姐……”

馮清越的聲音溫柔得彷彿能滴出水來:“子昂,你現在是一家之主了,做事不能再這麼一意孤行。

皇上賜婚有什麼不好?新科狀元入贅我馮家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啊!皇家不信任我馮家,總覺得我馮家有不臣之心,那咱們就讓他安心唄!為什麼要抗旨?為誰?為我嗎?

大可不必!你姐我現在這副噁心的樣子,活著都是多餘。我多瞧我自已一眼都想吐,有人要就不錯了,還挑剔什麼?

再說了,我也沒覺得不好!我成婚的當天,我要故意露出這副鬼模樣,讓所有的賓朋都瞧個仔細,哈哈哈……我倒要看看那婁浦陽還願不願意成婚,晚上還能不能洞房花燭?”

馮子昂眼見馮清越狀若瘋癲,依舊勸道:“阿姐,你再好好想想吧!”

“沒什麼好想的,皇上賜婚,天大的殊榮啊!子昂,你替我將婚禮辦得熱熱鬧鬧的。這應該是你姐姐我這一輩子唯一一次婚禮了,我一定要風風光光地大辦一場。你去吧,我倦了!大婚之前,誰也不要來打擾我!”

“哎……”

馮子昂離開以後,馮清越緩緩起身,伸手解開了腰間的絲絛,褪下了渾身的衣物。

露出了那被烈火焚燒過的身軀,全身上下好似燒焦的布娃娃一般。她如同行屍走肉似的踱步跨進浴桶,而後將頭埋入了浴湯之中。良久,方才露出水面,已然分不清臉上的是水珠還是淚水。

沐浴過後的馮清越,緩緩擦拭乾淨身上的水珠,穿上衣裳,站在書桌前,提筆作畫。畫的是一隻水墨王八,身披黑色大氅,身攜兩口長刀。

畫著畫著,她突然捧起素箋覆與臉頰,全然不顧墨水蹭在了臉上,輕柔的嗚咽聲說不出的悽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