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思從濟州島轉機到首爾,出來還在下小雨。
雨點灑在黏悶的面板上,酥酥的,還有一點針點一樣的冰涼。
其實感覺挺好的,比潮熱的機場裡清爽不少。
她不知道自已該去哪兒,還拉著摔壞的箱子。舉目四望。
該給黃雪颺打電話嗎?
……
算了,還是不要了。
畢竟是任性偷偷跑來的。
拉箱子坐地鐵直接去了紅楓林療養院。
不要想。不要猶豫!
在地鐵上程思思已經熟練透過有道翻譯學會了幾句必要韓語,尤其是待會兒要跟療養院交涉打聽的話術。
一切如預期開展。
她跟一米八幾的年輕退伍保安表明是來找人的,結果對方看到她,直接大警覺。如臨大敵把電棍擋在身前,說了一串快速又大聲的韓語。
看那樣子應該是在恐嚇。
程思思用有道翻譯打出“你見過我”這四字,給對方看韓語。
對方連連點頭。
程思思心一瞬緊起,立馬拉著對方用軟體艱澀交流。
她終於明白了。
此時院長透過座機電話也知道來了“瘟神”,立馬錶明要給監護人打電話。
程思思偽裝成謝嘉澍立馬問“家”在哪兒,說跑出來迷路,從座機電話裡得知清潭洞J別墅的地址,心松下一點。結果沒兩分鐘就聽到保安廳的電話又響了。
院長著急問程思思是不是從廣藏市場跑了?說知不知道姐姐很擔心……
廣藏市場?
程思思迅速閃人。
心思沉重。
*
地鐵一號線,鍾路五街站,8號出口。
剛下地鐵,步行街專屬的溼熱撲面而來。
程思思把箱子寄放在一家行李寄存處。
廣藏市場是首爾旅遊必打卡地點,出地鐵步行五分鐘大概就到,到處都是外國人,說日語的,說中文的……有很多博主手上都拿著自拍杆、相機在拍探店影片,還有一些韓國本土節目組好像在錄綜藝……
程思思其實是漫無目的的,但腦子裡好像有一個念頭。
謝嘉澍在這裡。
會逃。
是的,她就是被這種奇怪的念頭一路支配著來到韓國的,還有這個市場。
冥冥中的聯絡。一個人在等著她。
擁擠的市場裡,頭頂的棚子是密密麻麻的各國小國旗,很有旅遊景點氛圍,到處都在賣炒年糕、魚餅湯、炒牛腸……還有那種紫紅色的米腸。
人們吃的都很有食慾,悠閒鬆弛。
其實本該挺幻滅的,首爾的整體市容跟S市有大壁,似乎跟穀梁這種十八線城市差不多,狹窄的空間,擁擠的人潮,雜亂的市場……
程思思的右手邊是一家賣烤鯽魚餅的小店,一個青年壯漢正在往模具裡凝固了一半的麵糊里加紅豆餡,掐著甜甜的嗓子,露出八顆牙齒笑著說了兩段韓語,看那表情,應該是攬客的意思吧。
金黃的鯽魚餅,讓程思思一下想到了黃雪颺。
黃雪颺說要帶她來吃的。
她立即將所有念頭甩開,STOP!!今天必須找到謝嘉澍!只有這一件事!
她戴好白色的口罩,壓低牛仔鴨舌帽,迅速閃開。
竄進人群。
……
與此同時,市場緊挨著衛生間的一家咖啡廳裡,謝霈然焦慮地不停看手機時間。
謝嘉澍去女衛已經18分鐘了。
別墅裡的阿姨打幾個電話,她覺得很煩,都沒有接。
這可是嘉嘉這麼長時間以來頭一次答應出門呀…誰都不能打攪……誰都不能!
而廣藏市場的西北角,一個一米六幾的小正太正在一家炸綠豆餅攤邊站定,直直地看著鐵板裡的滋滋冒油的金黃圓餅。
“要嗎?”攤主大媽匆忙說了這兩個蹩腳的中文,又忙著用夾子在鐵板上翻綠豆餅的面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中國人?”
這話太複雜了,大媽根本聽不懂,忙著去招呼湊到攤前的一對年輕情侶了。“どうぞ!”語氣還是匆忙著急的,生怕錢跑了。
謝嘉澍身上的男式白T太大太長了,短褲也快到小腿上,她用鞋帶綁著腰,趿拉著一雙白色匡威。帶著金色的假短髮。
有人忽然從背後拍了一下她。一連串的韓語她只聽懂前三個字,“敏澈啊……”
她呆呆轉過頭,對方看清她長相,立馬愣了一下,然後好像是彎腰道歉,見她始終木木沒反應,噓著聲不爽走了,遠處還有一架攝像機在錄影。
滋地一聲,謝嘉澍揉了揉腦袋,假髮套好像快掉了,但她完全不在意,轉回身又去盯鍋裡滋滋冒煙的綠豆餅。
焦了……
大媽剛忙著跟那對日本情侶拍紀念照忘看鍋了,裡面的3個綠豆餅瞬間炸糊了。
那對情侶立馬做出誇張的神情,然後90°鞠躬不停口邁納塞口邁納塞道歉,但始終沒提出要買那三個糊了的綠豆餅,大媽喜悅的臉色瞬間不爽下來。
謝嘉澍還是很想吃。
她喜歡吃綠豆。
從小就喜歡。
如果不要了,可不可以給她。
她剛摸了兜,裡面沒錢。
忽然,脊背麻了起來!
她來了嗎……
謝嘉澍臉唰一白!沒回頭。
“思思……思思……”
女生的聲音壓抑著震驚和顫抖的波紋……
*
謝霈然在咖啡廳裡等得越來越焦躁,咖啡杯已經被不自覺捏扁,對面謝嘉澍的拿鐵還在完美地陳列著……
她又看了一次手機。
11:32。
不行!要吃午飯了。必須去廁所把她帶出來!
她是有理由的,正當理由!吃飯!對!吃飯……
十指捏在一起,好像不自覺在顫抖。
廁所裡突然傳來一聲青年男人的怒喝,說著韓語,謝霈然帶著科大訊飛的同傳耳機,從耳機裡知道好像是一個錄綜藝的節目組要求所有人都立即離開廁所,讓大家不準說什麼。
出事了!
謝霈然腦子裡的唯一反應就是這個。
立馬從咖啡廳拔步飛竄出,猛衝進衛生間裡,直衝禍端現場。
節目組的人不認識她,都在高人一等呵斥阻攔。
謝霈然瞳孔嘭地擴大。
空曠的男衛裡,一個20左右的瘦弱男生衣服被扒了。
他面板呈現一種白化病的白,頭髮也是,脆弱無比,此時上身是一件與形象完全不符的暗黑牛仔夾克背心,下身只有一條灰藍色的平角內褲,腦袋在流血……正瑟瑟發抖縮在一個一米八幾的肌肉結實的黑皮男生背後。
謝霈然的耳機裡又傳來聲音。
“敏澈啊……別害怕,告訴我是誰傷的你?”黑皮男生單眼皮,高顴骨,二十五六歲,眉眼呈現一種犀利的銳氣,雙手搭在白化病男生的肩膀上,很有哥哥的保護感。
敏澈的睫毛都是白的,虛弱的,瑩瑩閃爍。
“她說……像個男子漢行不行……如果你不攥緊拳頭,我就要打你了……”
門口的謝霈然一剎如被閃電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