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舊情

她這一走，能上桌的就只剩崔王妃、尤顏和孫玉臺。

尤顏咬了一口點心，不夠酥，和昨晚的喜餅一樣，應該不是豬油卷的皮子，再看看這些菜式，八素兩葷，這王妃肯定是不吃葷的。

“姐姐吃肉。”孫玉臺給尤顏夾菜。

“謝謝妹妹，我自出孃胎就不愛吃肉。倒是母妃跟前這幾個綠菜，我見著喜歡，母妃能賞我兩口嗎？”

“我兒和我有緣，合該是我家的人。”

崔王妃說完，吃了兩口就離席了。只剩尤顏和孫玉臺相對無言。

孫玉臺忽然柔聲道：

“姐姐不該那樣說顧詠，她再怎麼說也是顧家的人，顧家世代門閥、貴不可言哪。”

尤顏故意夾了塊豬肉，吃的津津有味。

孫玉臺又說：

“不過她也不好，姐姐還沒嫁進來，就同府裡的人說，姐姐的祖父是商賈，到了父親輩才做上了官。”

尤顏看了孫玉臺一眼，又瞧瞧筷子上的豬肉，說：

“這是黑皮長鬣豬，一頭須百八十兩銀子，尋常百姓家，也就是過年過節吃一吃了。”

“豬肉而已，有什麼稀罕。”孫玉臺不知尤顏想講什麼。

“是，沒什麼稀罕，豬再貴也是豬！妾再貴還是妾！”

孫玉臺臉上不好看。

尤顏放下碗筷，鄭重道：

“玉臺妹妹，我無心和你相爭，府中中饋，你想交叫交，不想交可以不交，同理，你想和世子廝守便廝守。但是你我名分既定，這世子妃我是當定了。我看妹妹人品貴重、姿容絕代，心裡只有敬重，一心想同你和平相處。可以嗎？”

孫玉臺也食畢，半晌道了句：“可以。”

從松香院出來，木奴長吁了一口氣，這會兒終於能開口說話了：

“那個什麼側妃，能跟你和平相處嗎？”

“你覺得呢？”

木奴撇了撇嘴，悲觀地搖了搖頭。

尤顏抿嘴笑了。

“你還能笑得出來！”

木奴知道尤顏一貫豁達，但不想豁達到這種地步：

“我覺得你變了好多啊，阿顏！”

尤顏不笑了，她低下頭，眼神中淨是滄桑。木奴當然不知道尤顏前世經歷了什麼，那些巨大的痛苦，折磨了她、扭曲了她，也淬鍊了她。

“依我看，顧庶妃面上跋扈，但難搞的是那孫側妃。先不說王妃待她猶如親女，就是那個要吃人的鳴蕭，瞧孫玉臺也是真心恭敬的樣子，她又管家多年，八成整個王府的人，都和她是一國的。”

木奴邊向尤顏分析當下的形勢，邊發愁，事實上她已然愁了一夜，幾乎老了十歲。

“哦！那就剩我自已了，可憐哪，我一個人一國嘍！”尤顏也故意自怨自艾。

“不，還有我！唉！”

木奴也不知道自已能做什麼，就主打一個陪伴吧！

兩人回到紫櫻院，一堆侍女們來迎。

尤顏忽然大力拍了一把木奴的背：

“木奴！挺胸抬頭！別垂頭喪氣，叫她們看扁了！這滿滿站了一院子，我們可不是形單影隻。”

“小姐的意思是，她們都能成為你的人？”

木奴驚喜地問。

“人？難說！”尤顏輕聲道：

“倒也不需要她們做我的人，做我的狗就行了。”

“什麼？”

“別什麼了？大傻姑似的，叫蔣風來。”

尤顏吩咐了一句，大步流星地進屋，把一院子的丫鬟甩在一邊。

蔣風，也就是金幻羽，尤顏前世的合作伙伴，她對他還抱有期望。

“金幻羽？”

兩人在屋裡相對無言了一會兒，尤顏突然試探了一句。蔣風沒反應，尤顏頗為失望。

眼前的這個蔣風瞧著是金幻羽的樣子，但眼神裡全無半點金幻羽妖魅邪冶的風采，倒有一種清澈的愚蠢，木木的，清清涼涼的。

“蔣風？”

“在！世子妃有什麼吩咐？”

“我有什麼吩咐？我讓你去殺人，你肯嗎？”尤顏望著蔣風，在心中遐想。

她後天要回門了，回門自然是要見到宋弱言的。這個宋弱言現在自然是披著偽裝的，是為尤家上下所愛所敬的主母，要揭穿甚至鬥倒這麼一個人，不容易也費時間。尤顏想過了，最好的辦法其實就是在物理上消滅宋弱言，直接送她去見玉皇大帝。

“我讓他去殺我名義上的母親，金幻羽或許會一口答應，但對這個蔣風來說，顯然太瘋狂了。”

尤顏退而求其次：

“找把匕首給我！”

這是個服從性測試，她想試試蔣風的底線。

“沒有！”蔣風一口回絕，還帶著些少年郎的不耐煩。

“哈？”尤顏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連藉口都不找？她走到蔣風身前：

“把你的匕首給我！”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稟世子妃，卑職沒有匕首，只有這佩刀，你要嗎？”蔣風瞧瞧自已腰間長刀，快趕上尤顏的腿長了。

“好，好，非常好！”

尤顏美麗地一笑，掉過身去，蔣風不明所以，疑惑間尤顏突然轉身，右手握著一隻簪子直攻蔣風喉結，兩人離得很近，蔣風抓住了尤顏的右手，尤顏左手接了那根簪子，去劃蔣風的眼睛，蔣風只能向後躲，放開了尤顏的右手。

尤顏乘勢在蔣風懷裡一掏，把一隻明晃晃、白燦燦，約一尾鯽魚大小的匕首，掏到了自已手上。

“你！”蔣風躲閃間後退數步，十分生氣，手也握在了刀把上。

“怎麼？敢向本世子妃拔刀！”尤顏一邊喝住蔣風，一邊開啟匕首，見匕首兩面都纏刻著虞美人花紋，滿意地笑道：

“還說你不是金幻羽！”

“什麼金幻羽，我不認識！還我！”

“不！”

“還我！”

“不！我搶到的，就是我的！”尤顏邊得意，邊退向窗邊：

“你若再搶，我就喊！我們看看誰吃虧！”

蔣風敗下陣來，他面板極白，和尤顏有一拼，此時因為氣急，已經紅透了：

“世子妃，您用不到這東西！這匕首鋒利，反而會傷了您！”

這是要來軟的了。

尤顏偏是軟硬不吃的：

“本世子妃鋼筋鐵骨，不怕！”

“這是卑職的舊物，卑職找新的給您。”

“遲了！剛問你要，你不給，現在，只要它！”尤顏見蔣風怒不可遏但又不得不隱忍的模樣，心情大好：

“好了，你退下吧，這裡沒事了！”

形勢比人強，一個蔣風又能怎麼辦？

“剛那兩招誰教你的？”蔣風突然問。

“厲害吧！那是三招，最後一招還沒使出來！不過對你應該沒用。”尤顏語氣有些戲謔，最後一招就是踢襠。

金幻羽素來有這個習慣，在宮裡行走，表面上卸了刀，但懷裡的匕首不離身。至於這三招，也是金幻羽教尤顏的。尤顏從沒用過，第一次用，就用金幻羽自已身上了。造化弄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