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完電話後,回了辦公室,繼續看他的資料。看了一會兒,發現已經四點了,原煬睡了快倆小時了,他站起來伸展了下身體,然後開啟了午睡間的門。

一進屋他就愣住了。原煬只穿了內褲,衣服鞋都扔在一邊兒,抱著被子睡著正香。那腰、那胸、那腿,簡直挑不出半點瑕疵來。顧青裴本著不看白不看的心態,欣賞了兩秒,這時原煬聽到動靜也醒了,警惕地看向他。

顧青裴搖了搖頭,“真把這兒當自已家啊,衣服都脫了。”

原煬有個不算毛病的毛病,就是睡覺不愛穿衣服。他媽小時候老嚇唬他,說睡覺穿衣服不長個子,今天是顧慮到不在自已家,他還穿了條內褲,以前在部隊,都是光著屁股走來走去的。他也懶得解釋,不耐煩地說:“幹什麼?”

“你打算睡到什麼時候?”

“睡飽。”

顧青裴哭笑不得,“馬上起來。”

原煬睡得正香,起床氣大著呢,悶聲道:“滾。”

“睡迷糊了?你現在睡的是我的床,起來。”顧青裴被他那個“滾”字鬱悶得不輕,心想就這種招人煩的東西,如果不是生對了人家,憑什麼敢這麼囂張跋扈。

他想也沒想,伸手就想去拽原煬的被子。可手還沒碰到被角,原煬猛地轉身,在顧青裴驚訝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猛地將他按倒在床上,同時原煬整個人彈了起來,以擒拿的手勢制住了顧青裴。原煬只穿了條平角內褲,大半個身子赤裸地坐在顧青裴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顧青裴,兩人四目相接,火藥味兒十足。

顧青裴雙目圓瞪,厲聲道:“放開我,你是不是有毛病!”

原煬低吼道:“你才有毛病,不長記性嗎?我告訴過你別從背後拍我。”

“我說了只給你一個半小時時間休息,你馬上給我起來!”

“老子愛睡多久睡多久,姓顧的,你不要再惹我,我第一天就忍夠你了。”

“哦,不想忍了,你打算怎麼辦?”顧青裴故意挑釁他。

原煬咬牙道:“你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咱們兩個的較量剛開始,早晚我要讓你主動求我爸讓我走。”

顧青裴冷冷一笑,“在那之前,你還是歸我管,現在放開我,說不過就動手太孬種了,我不想跟你這樣的小孩子計較。”

“跟你動手?憑你這副就會裝的德行?我一拳你都禁不住,你最好老實點,我告訴你顧青裴,雖然我現在不想違抗我爸的意思,但是你別把我惹急了,我什麼都幹得出來。”原煬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挑釁他,偏偏有火還不能盡情發洩,讓他格外憋悶,他本來脾氣就極差,現在簡直快氣爆了。

他放開了對顧青裴的鉗制,顧青裴馬上坐了起來,喘了幾口氣。任何一個男人被這麼壓制著,心裡都很不痛快,還好顧青裴雖然不滿,定力還在,快速跳下床後,冷冷看了原煬一眼,“起來,我說了一個半小時,就是一個半小時,多出來的半小時算作遲到扣你工資。”

原煬嗤之以鼻,根本沒把工資放在心上。顧青裴在心裡冷笑,一定要想辦法把原煬這小子的財路給封了,不信原煬不老實。他就不信,他顧青裴治不了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兔崽子。

被這麼一攪和,原煬睡意全沒了,他憤憤地穿上衣服,一腳踢開門要出走,顧青裴在他背後涼涼地說:“還有半小時才下班,下班之後送我回家。”

原煬氣得眉毛都要燒著了,“我?送你回家?”

“沒錯,你不僅要送我回家,以後早上還要來接我上班,你是我的專職司機,公司給我配的車要下個星期才到,先用你的車吧,我會給你報銷油費。”

原煬指著他的鼻子,咬牙道:“顧青裴,你的膽子真大,你讓我給你開車?你知道老子是開什麼的嗎?我是開坦克、開裝甲、開飛機的,不是給你開車的!”

顧青裴抱胸輕笑:“你現在什麼都幹不了,估計也就開車還行。我比較喜歡當兵的司機,紀律性強。我已經說過了,你不滿意,跟原董說去。”

原煬額上青筋都爆出來了,拳頭握得咯咯響,看來氣得不輕。今天在顧青裴辦公室裡發生的事,比他當兵多年受過的憋屈還多,因為他沒法動手,沒法發洩,顧青裴不是他能用拳頭去鎮壓的物件,但在他習慣了的生活方式裡,他竟然不知道除了用拳頭還怎麼解決這種衝突,這才是最讓他鬱悶的,他必須想出別的辦法對付顧青裴,而不是動手,必須想出來……

原煬第一次產生了忍一時的打算,他就先忍忍他,等他抓到顧青裴把柄的一天,他一定讓這個膽敢招惹他的人好看,他寒聲道:“行,我給你當司機,只要你坐得安穩。”

顧青裴咧嘴一笑,“我會系安全帶的。”

下班時間一到,原煬就跟火燒屁股一樣坐不住凳子,惡狠狠地衝顧青裴說:“趕緊走。”

顧青裴眼睛還沒離開檔案,又看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收拾好自已的東西,跟原煬下了樓。

原煬的車挺符合他的個性,是一輛外形粗獷霸氣的悍馬,這車倒跟他頗為相配,原煬粗暴地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室。

顧青裴拉開了後座的門,想了想,又關上了,轉而繞到副駕駛坐了進去。

原煬冷哼道:“坐這兒?你不是最愛擺譜嗎大領導。”

顧青裴笑道:“我還真沒坐過悍馬,前面視野一定不錯,感受感受唄。”

原煬瞥了他一眼,“地址。”

顧青裴說了個地址,原煬發動了車,牛哄哄的大悍馬駛了出去。顧青裴以為原煬一定是那種開車橫衝直撞愛搶道的,至少為了嚇唬他會那麼做,所以他一上車就係了安全帶,沒想到原煬開車很穩,他道:“我還以為你喜歡開快車。”

原煬眼皮都沒抬,“在北京市區開快車?有病吧。”

顧青裴勾唇一笑,“對了,先不回家了,我帶你去吃飯吧。”

原煬沒搭理他,也壓根兒沒打算跟他吃飯,只想趕緊把他扔回家,自已該幹嘛幹嘛去。

“你不願意跟我吃飯?也行,那就去XX商場停一下,你要買幾套職業裝,今天就買,明天不能再穿牛仔褲T恤上班了。”

“我自已解決。”

“我要親眼看到你買。”

“你真事兒多,我爸請你當保姆的?”

原煬冷笑道:“好戲在後頭呢,你慢慢兒看著吧。”

“我說了,隨時恭候。”

原煬把車停進商場,這個點兒正是吃飯的時候,逛街的人不多,倆人直奔男裝區。原煬似乎特別討厭買衣服,一進去就跟店員說:“尺寸合適的都各來一套吧,不用試。”

店員驚訝地說:“先生,還是要試的,你個子太高了,有些衣服可能沒有你的碼。”

原煬翻了個白眼,“你把合適的挑出一套來,我就試一套,你比著找一樣大的。”

店員露出古怪的表情,只好挑了一套大概合身的遞給了他。

原煬做事很有部隊的風格,幹什麼都風風火火,速度特別快,抓起衣服就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了。他那個身材太好買衣服了,穿什麼都好看,幾個女店員眼睛都看直了。

顧青裴笑著讚賞,“真帥。”

原煬充耳不聞,相貌之於他好像沒什麼特別的意義,他問店員:“這個合身吧?”

“合身,合身。”

“把跟這身一樣大小的全都挑一套,快點。”原煬厭煩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何況他現在極其膈應顧青裴,只想趕緊擺脫他。

顧青裴點點頭,“是要多買幾套,以你的工資,以後連件襯衫都買不起了。”

原煬沒理他。

倆人進去半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提了一堆東西,原煬死活不肯去第二家,催著顧青裴趕緊走。

顧青裴感覺肚子有點餓了,“小原啊,跟顧叔吃個飯吧,你不餓嗎?”

原煬瞪了他一眼,“別倚老賣老。”

顧青裴無奈地搖搖頭,“那行吧,你送我回去吧。”他本來打算跟原煬吃頓飯,緩解一下氣氛,因為原煬如果知道他跟原立江提議斷了他的資金來源,肯定會暴跳如雷,他還是有點擔憂的。

原煬以最快的速度把顧青裴送回了家。

下車之前,顧青裴道:“八點半上班,你七點鐘到我家接我。”

原煬皺眉道:“你去那麼早幹什麼?”他並非起不來,他每天五點就起床跑步,多年在部隊養成的習慣,讓他根本不會賴床,但是他不想那麼早就見到顧青裴。

“從我家開到公司,計算進堵車預留的時間,大概要四十分鐘,我還要到公司吃早餐,其實一點都不早,我是擔心你起不來,所以才把時間弄得寬裕點。哦,忘了問你,你家住哪兒?”

原煬冷哼一聲,“不遠,七點就七點。”

“好,明天見。”

原煬等著他下車。

顧青裴道:“哦,你把我買的東西給我搬上去吧,我還要提電腦。”

原煬瞪大眼睛,“你指使人上癮是不是?”

顧青裴挺無辜的,“無論是身為助理還是身為司機,這都是你該做的,你這孩子真是什麼都不懂啊,多虧你生個好人家。”

原煬狠狠捶了下方向盤,顧青裴這張嘴,能活活氣死他,他原煬不整治整治這小子,他就改姓,媽的!他憤然跳下車,從後座拿出顧青裴的東西,連電腦包都一併拿上了,怒道:“走。”

顧青裴在背過身的一瞬間,微微一笑。太嫩了,真好玩兒,

原煬拎著顧青裴的東西,跟著他上了電梯。開啟房門後,屋裡一片黑暗寂靜,顧青裴按下開關,客廳燈亮了起來,這是個兩室兩廳的中等戶型,地段極佳,很適合一個人住,裝修得很有品位,房子乾淨得可謂一塵不染,但是顯得特別冷清,就好像沒人住似的。

原煬皺了皺眉,“你沒結婚?”

顧青裴道:“離了。”

原煬嗤笑一聲,“我猜也是,你這種人太會裝,女人再蠢,早晚也看得清你是什麼人。”

顧青裴歪著腦袋想了想,“別說,你說得還挺有道理。”

原煬把東西扔到地上,“沒事兒了吧大領導?”

“你都不餓嗎?”顧青裴脫下外衣,“我做飯挺好吃的,不嚐嚐?”

“你這一鞭子一顆糖使得挺順溜啊,當我是傻子?”

顧青裴無奈地說:“怎麼說我也是長輩,不會跟你一般見識的。”

原煬瞪了他一眼,“留著自已吃吧。”說完轉身走了。

顧青裴聳了聳肩,好像這小子也沒自已想得那麼笨,真不好對付啊。

第二天一大早,顧青裴七點鐘準時下樓了,原煬的車果然停在地下停車場,就在他們昨天下車的地方等著,正靠著車門抽菸。

他身上穿著昨天買的一套西裝,寬肩長腿,肌肉結實修長,往那兒一站跟西裝海報一樣。

顧青裴笑著打招呼,“小原,早啊。”

原煬抬頭看了一眼,掐滅了菸頭,轉身上了車。

“來得挺早的嘛,吃飯了嗎?”

“沒有。”

“我問過老趙了,公司有早餐,還挺豐盛的,以後去公司吃吧。”

原煬沒搭理他。

顧青裴用餘光掃了他一眼,心想原立江肯定還沒找他談,不然這小子不會這麼平靜的。他試探地問道:“回家有沒有跟原董交流一下上班的感受啊?”

原煬看也沒看他,“我不跟他住一起。”

“哦,你平均多久回家一趟?我父母在外地,我每隔一兩個月都回去看看,你離得這麼近,一定要多回家走走。”

原煬皺眉道:“你怎麼這麼囉唆。”

“我這是對你負責。”

原煬黑著一張臉,一大早就要見到顧青裴,他的心情糟透了,偏偏顧青裴還不停地說話、不停地說話,他真想拿什麼東西堵上那張嘴。

到公司之後,顧青裴往椅子裡一坐,對正要去吃早餐的原煬說:“給我帶一份早餐上來,粥要稀一點,我不愛吃腐乳,其他隨意。”

原煬狠狠瞪了他一眼,帶著一肚子火氣下樓了。他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才把顧青裴的打包好,拎著往樓上走。這時候他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他發小彭放,從小跟他臭味相投,可惜這小子不願意吃苦,死活不跟他去部隊,現在自已做生意呢,倒也有聲有色的。

原煬按下通話鍵:“喂,彭放。”

“原煬,幹嘛呢?”

“上班兒。”

“上班兒?沒聽錯吧,你上哪門子班?你不是一心想回去開大炮嗎?”

“大炮能開嗎,我被我老子逼著來他公司上班。”

“哈哈哈哈,有意思,在哪兒呢?哥去圍觀圍觀。”

“滾,我幹不了多久。”

“我看你也幹不了多久,但是你爸能讓你走嗎?”

“嗯,我爸不讓我走,還找人看著我,說起他就來氣,媽的。”

“怎麼了?”

原煬正一腦門子憋屈,忍不住就把顧青裴的事大致說了。

彭放在那邊兒笑得直揉肚子,“這人有兩下子啊,膽子不小,咱原大少也敢招惹,肯定是從來沒捱過揍,不知道什麼滋味兒,要不我幫你教訓教訓他。”

“不用,我答應我爸了,我不跟他動手,這小子最能裝樣兒,我就不信抓不到他的把柄,我原煬要是治不了他,我就跟他姓。”

彭放還在那兒邊哈哈直笑,“太有意思了,不過說真的啊,原煬,你想再回部隊已經不現實了,你那檔案是板上釘釘的,誰敢逆著你爸幫你回去?你就沒想想以後怎麼辦嗎?”

“不是,心煩也不能不說啊,你還不如接受現實算了,其實下海沒什麼不好,花花世界精彩喲。”

“再說吧,也許哪天睡醒了我就想通了,現在別勸我,誰勸我我跟誰急。”

“行行行,驢脾氣,晚上跟我吃飯吧。”

“行,地點發我手機上。”

掛上電話,原煬想起來早餐還在他手裡,這一前一後地耽擱,眼看八點半了,原煬巴不得自已走得再慢點兒,餓死顧青裴得了。

回到辦公室,顧青裴正跟一個經理談話,他看了原煬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原煬把早餐往茶几上一放,坐回自已的辦公室,開始玩兒遊戲。

過了一會兒,那經理出去了,顧青裴叫道:“小原,進來。”

原煬拿起耳機塞進了耳朵裡,繼續打他的遊戲。

顧青裴叫了兩聲沒反應,開門一看,原煬正專注地玩兒著CS,顧青裴上去把他的耳機拽了下來,“進來,再不進來我扯網線了。”

原煬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幹什麼?”

“進來。”

原煬被他煩得不行,氣勢洶洶地進了辦公室。

顧青裴開啟早餐,一邊吃一邊說:“你今天早上打卡了嗎?”

原煬一拳捶在桌子上,湯水灑了出來,還好顧青裴躲得及時,要不肯定滴到他褲子上,他搖了搖頭,“年輕人,真是氣盛。”

原煬咬牙道:“你成天找茬,累不累?”

“我沒有找茬,我要求公司每個人遵守規章制度,你我都不例外,當然,我不需要打卡,但是你要,否則按遲到處理。原煬,你當過兵,我相信你是非常有組織有紀律的,你做不到的唯一原因就是你不願意做,你排斥這個地方。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你都不能破壞規則,如果我給你破了例,我就該給所有人破例,所以,沒人能破例。”顧青裴看了看錶,“現在去打卡吧,遲到不算久,一小時內扣……五十塊吧。另外,以後早餐要在我到公司後二十分鐘內送上來,你不吃也要讓我先吃,一點規矩都不懂。”

原煬拳頭握得咯咯響,真想把顧青裴拎起來狠削一頓。從來沒有人敢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這個姓顧的是不是瞅準了他不願意動手,就越發得寸進尺?原煬簡直把一輩子的忍耐力都用在顧青裴身上了,他都懷疑自已還能忍多久。

顧青裴抬頭看了他一眼,“愣著幹什麼,去打卡啊。”

原煬剋制著弄死他的衝動,在自已爆發之前走了。

顧青裴等他走後,暗暗鬆了口氣。他好像每天都在挑戰原煬的底線,但是每次都成功了,其實這樣也不好,他本來只是希望原煬氣急了揍他兩下,他跟原立江告個狀,把兒子領回家,完事兒。結果現在原煬既沒有平心靜氣下來的兆頭,卻也一直沒有動手,反而在忍,他真擔心這麼忍下去,有一天爆發出來會比較嚴重。

如果事情能和平解決,他還是不想捱揍的,可是原煬這小子心氣太高了,完全把在公司工作這件事當成了跟自已的利益理想背道而馳的事情,甚至是阻擋自已前進的一大障礙,因此心存嚴重的厭惡,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扭轉這種想法,他顧青裴又不是催眠的,怎麼能憑這樣生硬的接觸就讓原煬放下先入為主的成見呢?原立江真能給他找麻煩。

公司的人很快把考勤制度做出來了,顧青裴特意給了原煬一份,“以後嚴格遵照制度,有違規行為一律處罰,仔細點看。”

原煬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顧青裴補充道:“公司郵箱裡有電子版。”

見原煬不理他,顧青裴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地說:“你下午跟著老趙去趟4S店,給我配的車到了,去檢查一下,沒問題就開回來,明天開始換那輛車。

原煬冷哼道:“有手有腳你不會自已開車。”

“如果需要我開車,還聘司機幹什麼,這是你工作的一部分。”

顧青裴進屋後,原煬抱胸坐在座位上,想著怎麼整治顧青裴。

倆人接觸太短了,也不知道能抓到什麼把柄……如果不是顧忌他爸,他有一萬個法子讓顧青裴跪著求他。原煬煩躁地扒了扒頭髮,真夠憋屈。

下午和老趙把那輛奧迪商務車提出來,已經快下班了。正好顧青裴拎著電腦包出來了,看到他們就問:“車到了?”

老趙把鑰匙遞給原煬,“顧總,到了,您下去看看。”

“正好下班回家了,小原,走了。”說完大步流星地下了樓。

顧青裴對公司給他配什麼車並不在意,反正又不是他的,只要能匹配他的身份就夠了,所以下樓也沒多看,直接就上車了,讓原煬送他回家。

今天趙媛要找他吃飯,他還得回家換套衣服。雖然倆人離婚多年,可關係一直保持得不錯,每年都會見上幾面。

原煬送他回家後就離開了,他晚上和彭放吃飯,吃完飯還要去一個哥們兒新泡上的小情開的酒吧捧捧場,想到今晚可以喝個痛快,發發牢騷,他心情好了一些。

顧青裴收拾好後,開著自已的車出門了。他比約定時間早了十分鐘到達餐廳,沒想到趙媛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笑著走了過去,倆人親密地相擁了一下,他道:“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我剛下飛機,直接從機場過來的,沒回家。”

“哦,去哪兒了?”

“去了趟斐濟,很漂亮的地方,有空去玩玩兒吧。”趙媛撥弄了一下頭髮,她長得並不算很美麗,但非常有韻味,是那種男人看了會忍不住想要在她面前表現得更好的女性型別。

顧青裴笑道:“一定。”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絨布小盒子,“有大半年沒見了,送你的。”

趙媛開啟盒子,是一對鑽石耳釘,精巧漂亮,一看就價值不菲,趙媛笑看了他一眼,“你是我見過最貼心的男人了,可惜你不喜歡女人。”

顧青裴笑著搖了搖頭,“誰說的,我就很喜歡你,你又聰明又性感。”他說的是實話,趙媛確實是他非常喜歡的一個女人,那種喜歡,嚴格來說應該叫做欣賞。

說出來恐怕沒人相信,他小時候是個挺靦腆的人,從來不敢跟女孩子接觸,大學學的又是石油化工,班上一個女的都沒有,直到他參加工作,都沒有什麼機會接觸女性。那個時候,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跟別人不一樣,他對女性,是沒有情慾方面的興趣的。後來他父母著急,催他結婚,趙媛又適時地出現了,並且主動追了他,他實在挑不出趙媛的任何毛病,他覺得一輩子大概就是這樣的,碰到合適的人結婚,每個人都是這樣的,何況他碰到的還是很多男人嚮往的趙媛。也許是他覺得時候到了,也許男人的虛榮心在作祟,他稀裡糊塗地就結婚了。

那年他才二十四。

結婚之後,他們之間的問題越來越多。恰逢他工作調動,開始從事人事、行政方面的工作,視野開闊了,接觸的人多了,他也慢慢變得健談,慢慢發現了這個世界上很多他以前沒有碰觸過的事物。在他們結婚一年多,磕磕絆絆、不太愉快的一年多後,倆人都意識到是他的性向出了問題。意識到這一點的顧青裴非常愧疚,同時也很惶恐,而趙媛則是乾脆利落地把婚離了。趙媛是個聰明獨立的女性,倒沒怎麼怪顧青裴,但多年來顧青裴對她充滿了愧疚,趙媛一直沒有結婚,他就持續付了六年的贍養費,如果趙媛一直不結婚,他就打算付一輩子了。

趙媛嘆了口氣,“你現在會討人歡心了,卻沒以前可愛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工程師,跟女孩子說話只敢看人家的鞋,沒想到啊,七八年的時間,你就修煉成這樣了。”

“形勢逼人強啊,如果我還是那個不愛說話的工程師,早不知道被人擠兌到哪兒去了,比如扔到哪個犄角旮旯鑽油井,一二十年回不來,一想到這個,我就覺得改變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趙媛“噗哧”笑了起來,“對了,聽說你辭職了,你真的去了原立江的公司?”

“對,我考慮了一年多,終於決定換個環境了,繼續在原來的公司待著,我都能預見我十年、二十年後是什麼樣子了。”

“可以想象。”趙媛點點頭,“哎呀,咱們還沒點菜呢,趕緊吃飯吧,我都餓了。”

顧青裴揮手招來了服務員。

原煬跟朋友吃飯的時候,因為穿著一身板板整整的西裝而被嘲笑了半天,把他鬱悶得不行。原大公子從小就跟個地痞小流氓似的,這身西裝他穿著雖然好看,但是熟悉他的人怎麼看都彆扭,不趁這個機會笑話他,更待何時。

吃完飯後,烏子昂帶眾人去酒吧。他新泡上一個模特,長得特漂亮,烏子昂為了追她,特地給她盤下一個酒吧,那酒吧在三里屯,面積不大,但地段好,生意一直比較火,酒吧裝修一番後重開業,大家左右閒著,就打算去捧捧場。

到地方後,烏子昂讓保安去給他們停車,招呼著幾個京城名人往裡走。

這時候,原煬餘光在街上掃過,突然感覺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裡,他猛地回頭,竟然看到停在對街的一輛保時捷卡宴上下來一個人。

是顧青裴。

原煬皺起眉,下意識地往彭放身後站。

彭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啊,待著幹嘛,站街啊。”

烏子昂大笑起來,摟著那模特的腰親密地說:“靜兒,你說長成咱們原少這樣的,一晚上怎麼也得萬八千的吧。”

那模特性格特別辣,毫不顧忌地說:“要是原少這樣的,一晚上百萬都有人出。”

一群人都笑了起來。

原煬沒空搭理他們,眼睛一直盯著顧青裴。

顧青裴果然是一個人,下了車之後往前走了一段路,進了一個酒吧。

眾人也發現了他的目光,但是天太黑,街上來來往往人又多,根本無法確定原煬在看誰。

彭放用手肘撞了撞他,“兄弟,看哪個美女呢?讓我也欣賞欣賞啊。”

“滾滾滾,別擋著我。”直到顧青裴進了酒吧,原煬才把視線收回來。

“嘿,你往我身後站,說我擋著你,真不講理,不是,你到底看什麼呢你?”

“看個人。”

“誰啊?熟人?你熟人不就我熟人,哪兒呢?去打個招呼。”

“進酒吧了。”

“哪個酒吧?”

“那個。”原煬指了指斜對面。

靜兒看了一眼,曖昧地一笑:“那不GAY吧嘛,原少,你朋友是彎的啊。”

原煬一愣,“你說什麼?那個是GAY吧?”

“是啊。”

原煬皺了皺眉頭,“不太像啊。”他還以為GAY吧怎麼也得跟其他酒吧不一樣點。

“總不能貼塊板子寫上‘我是GAY吧’吧,我對這一帶熟悉,那就是個GAY吧,而且是高檔次的,一般人消費不起,聽說裡面的那個都是帶健康證釣凱子的。”

原煬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心裡得意不已。顧青裴,我總算知道怎麼收拾你了。

顧青裴跟趙媛吃完飯後,先送了趙媛回家。

吃飯的時候,趙媛告訴他,她最近遇上一個人,感覺挺靠譜,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覺得合適就結婚。

他很為趙媛高興。不管是哪種喜歡,他都是喜歡過趙媛的,如果趙媛能夠找到一個真心對待她的男人,他就能放下一件心頭大事。

同時,他感到有些寂寞。

自從知道自已的性向後,他也嘗試著跟一些男孩子交往過,但基本都是偷偷摸摸的,也沒有哪一次可以長久。他不像那些很早就覺悟的同性戀,能有十多年的時間給心理足夠的緩衝,並且透過接觸同類來了解這個社會,瞭解自已,他幾乎是在很短的時間內被迫明白,然後馬上就面臨著婚姻失敗,處理父母、親戚、前妻關係等等一系列讓人頭痛的事情,那個時候,他的社會地位和人際關係已經成型和穩定,他當了二十多年的正常人,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已其實是個“異類”,這比在年少時一無所有,沒什麼可以損失的時候知道這件事,對他的衝擊大多了。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跟男人在一起時的那種激情確實讓他找到了正確的感覺,但是恐怕沒人會相信,他這個在外人眼裡性格穩如泰山的人,曾經有那麼幾年的時間,在感情問題上有多迷茫。

不過,他還是克服了那種恐慌和焦慮,也向他父母坦白了離婚的真相。他父母都是老師,雖然很保守,但是通情達理,他又是家裡的獨子,事業有成,這件事在沒有發生太大沖突的情況下就解決了,他也能平心靜氣地面對自已的性向。在接受自已的不同之後,他感覺輕鬆不少,碰到合適的就約會幾次,不合適就分開,他身邊的男伴來來往往的,不算多,也有過那麼兩三個。只是過了三十歲之後,想要有段穩定感情的願望變得強烈了,所以聽到趙媛也要結婚了,他又寬慰,又羨慕。

把趙媛送回家後,他難免覺得有些寂寞,就打算去他平時去的酒吧放鬆一下,碰上看著順眼的最好,至少能度過一個不錯的夜晚,如果沒有閤眼緣的,就小酌一杯好回家睡覺。這家酒吧的老闆他認識,是個音樂製片人,一個長得特MAN的零號,還勾搭過他,可他不喜歡那個型別的,他喜歡嫩點兒的男孩子。

由於酒吧消費高,員工福利好,這裡的員工流動性不大,裡面的酒保服務生什麼的都認識他。他進去之後直接坐在了吧檯,一個酒保看到他,驚喜地說:“哥,你好長時間沒來了,忙什麼呢?”

顧青裴笑道:“忙工作唄,還能忙什麼。”

“瞭解瞭解,還是老樣子?”

“嗯,就一杯。”顧青裴酒量挺好的,不過不嗜酒,也很有自制力。

“哥,我給你留意到一個,長得很好看哦,絕對是你喜歡的型別,用不用幫你牽牽線?”

顧青裴挑了挑眉,“哪一個?讓我看看。”

順著酒保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男孩兒坐在斜對面的卡座裡,旁邊有三五個朋友,男女都有,幾人正在玩兒骰子。長得確實挺好的,眉清目秀,頭髮看上去很軟,是他喜歡的那一款。

小酒保邀功地看著他。

顧青裴笑了笑,從錢包裡掏出兩張紙幣,塞進他上衣兜裡,“去吧。”酒保利落地調了杯酒,端著托盤就過去了。

顧青裴側坐著,默默地看著那個男孩子。他看到酒保放下酒後,在那男孩耳邊說了什麼,那男孩抬起頭來,顧青裴能明顯看到那男孩看到他的一瞬間,眼睛亮了亮。

顧青裴想,今晚不用獨守空閨了。

男孩站了起來,朝他走了過來。

顧青裴拍了拍他旁邊一個人的肩膀,笑道:“兄弟,給讓個座成嗎?”那人看了他一眼,做出一個明白的手勢,端著酒走了。

那男孩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他旁邊,“帥哥你好,我叫小陽。”

“叫我裴哥吧,你幾歲了?”

“二十一。”

顧青裴笑道:“真年輕,上學呢嗎?”

“是啊,就在附近,你呢?”

“也在這附近,工作。”

小陽一笑,露出兩顆虎牙,看上去真可口。

顧青裴放下酒杯,湊到他耳邊說:“咱們不在這兒浪費時間了,行嗎?”

小陽哈哈直笑,“但是我不去你家裡哦,這是我的原則。”

“沒問題,我不帶人回家,附近的酒店隨你挑。”顧青裴甩下錢,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小陽笑呵呵地跳下椅子,上去就抱住了他的胳膊。倆人一邊聊天一邊往外走,顧青裴的車就停在路邊,一會兒就走到了,他拉開車門,“來,外邊兒冷,進來吧。”

小陽剛要上車,倆人余光中有什麼東西一閃,緊接著小陽就被拎著脖領子拽到了一邊,把他嚇得叫了一聲。

顧青裴猛地轉身,一下子撞上了原煬那張滿帶戲謔的臉。

顧青裴驚訝地看著他,原煬歪著嘴角笑了笑,“顧總,挺瀟灑啊,不到半夜就出來覓食。”

被甩到一邊的小陽剛想發火,一看到原煬那個頭,頓時不吭聲了。

顧青裴迅速冷靜下來,“原煬,你真是缺乏教養。”他走到小陽身邊問道:“你沒摔著吧?”

小陽委屈地搖了搖頭,敢怒不敢言。

“沒事就好,咱們走吧。”顧青裴想帶他趕緊走,原煬卻擋在車門前,一隻手搭在車門上,眯著眼睛看著他們,顧青裴皺眉看了原煬一眼,“讓開。”

“顧總,怎麼說走就走呢,不用我送你回家嗎?”

“已經下班了,不需要。”

“那怎麼成,你喝酒了吧?”

顧青裴諷刺道:“跟你比起來,我喝的就是白開水。”隔得老遠他都能聞到原煬身上的酒味兒。

“對了,上次你還說跟我拼酒呢,就今天吧。”

顧青裴皺起眉,“我沒空,你到底讓不讓開?”

“我不讓,你打算怎麼辦?”

這完全就是找茬了。顧青裴憋著一股火,想扇原煬兩巴掌,這小兔崽子太煩人了,還好不是他兒子。

小陽輕聲說:“我先回去了。”

顧青裴扶著他的腰,“別,我送你吧,我們打車。”

原煬一個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顧青裴的胳膊,曖昧地低笑:“顧總,以咱們倆的關係,你當著我的面兒找別的男人,合適嗎?”

顧青裴身體一震,雖然抱著點兒期望,希望原煬不要想歪,不過這樣的環境結合這樣的人,除非是傻子,不然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和小陽是要幹什麼去。儘管被原煬知道自已的性向,是個不小的麻煩,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發愁也沒用,他迅速調整好心態,他不信自已應付不了原煬,他冷笑道:“小原,你說我們倆是什麼關係來著?”

“顧總,不帶這麼過河拆橋的,再說這問題我還想問你呢,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

“哦,你的朋友都跟你挽著胳膊走路?”原煬想到剛才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來,顧青裴不但是個GAY,還是個品味如此差勁的,這種娘了吧唧的小男孩兒,就是他喜歡的型別?

“是,我就喜歡和我的朋友挽著胳膊走路,道這麼寬,擋不著你吧?”

原煬露出惡劣的笑容:“我說擋得著就擋得著。”他一伸手,推了小陽一把,換上一副兇惡的表情,厲聲道:“別碰我的人,滾。”

小陽嚇得轉身就跑了。

顧青裴臉都綠了。無辜的小美男跑了之後,顧青裴心裡這個來氣,電話都沒留一個呢,就被原煬這個神經病嚇跑了,他眯著眼睛看著原煬,“原公子,這話什麼意思?我記得咱倆還沒到那個關係吧。”

原煬邪氣地一笑,“顧總,你真讓我失望,我還以為你這副精英形象應該能保持挺久的,沒想到我才認識你第四天,你就讓我撞見這麼好玩兒的事兒。”

顧青裴坦然一笑,“這是我的私生活,跟我的形象有什麼關係?”

“顧總的私生活真精彩,怎麼樣?用不用我給你宣傳宣傳?”

顧青裴笑道:“你想拿這個威脅我,也太小看我了。你宣傳去吧,無所謂,我沒偷沒搶沒礙著別人,沒什麼不可見人的。倒是你,原煬,你要是真的這麼做,未免太不磊落。”

原煬冷笑一聲,“我什麼時候成了磊落的人了?我告訴你,我做事就一個原則,看我高不高興。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一點兒都不在乎。”

顧青裴挑釁地一揚眉,“儘管去試試。”

原煬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轉身往對街走去。

原煬走後,顧青裴長長撥出一口氣,坐進車裡後,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靠坐在座椅裡,沉默地看著儀表盤。

事情來得太突然,他確實有一點心慌。必須提前做好應對各種危急情況的準備,從現在開始。他確實並非像自已說得那麼瀟灑,可以全然不在乎,但他的在意程度,還不到可以讓原煬威脅他的地步。不過,這件事他要慎重權衡利弊。

如果他的性向問題真的曝光了,確實會給他帶來不小的影響,代價可大可小,完全沒法預估,似乎不值得為了這個非得跟原煬硬碰硬。倆人鬥到現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是男人的天性在作祟,誰都想把對方制服,誰都不願意先服輸。這種爭強好勝的心態,每個男人都會有,但顧青裴可以剋制,尤其是為了獲得更大利益的時候,私人情慾都應該被剋制。僅僅是為了制服原煬,換來自已的性向被披露的風險,顯然不太划算。不過如果他真的就此妥協,以後在公司裡原煬會無法無天,他一手建立起來的體制,卻無法對一個原煬產生約束,這對他的管理工作非常不利。

這真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話又說回來,空口無憑,原煬就算說了又有幾個人信呢,他應該沒那麼蠢,自已暫時還是安全的,也許下個星期一應該找原煬談談,適當做出一點讓步?不行,這樣反而讓原煬知道自已心虛,會更得寸進尺。

顧青裴回家之後,風花雪月的心情已經被徹底掃進了垃圾桶,剩下的是一肚子的鬱悶。怎麼就這麼準呢,北京這麼大,人口這麼多,他從來沒在GAY吧遇見過認識的人,怎麼就會剛巧碰上原煬呢?原煬不會是跟蹤他吧?

他甩了甩腦袋,覺得自已的想法愈發可笑了。因為事出突然,他一時有些亂了陣腳,這可不行,不能讓原煬這樣的兔崽子威脅他,他必須表現得毫不在乎,才能佔上風,他就看看,原煬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

原煬回到酒吧後,一包廂的人都在等他,全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他。

剛才他不讓這些人跟來,怕他們壞事兒,現在全等著他八卦呢。

“怎麼樣怎麼樣,看著什麼了?有什麼勁爆畫面沒有?”

“勁個屁,大馬路直接幹啊。”原煬心情很不好,也不知道顧青裴是裝的還是真的,竟然那麼鎮定。

彭放撇撇嘴,“真要這樣你還不叫我們,以後可不跟你玩兒了。”

“讓開。”原煬把他擠到一邊,悶頭喝了口酒。

“什麼事兒把咱原少氣成這樣?說出來我們幫幫你唄,你說你去個GAY吧找個……”烏子昂愣了愣,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我是不是發現大秘密了。”

原煬“嘖”了一聲,“瞎扯什麼呢,我不是。”

“哦,那你這麼滿臉不痛快地回來是怎麼回事?不知道的真以為你進去捉姦呢。”

彭放邪笑兩聲,拽著原煬的衣袖,“來來來,兄弟,出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幹什麼呀?”

“你來吧。”

原煬跟烏子昂要了包煙,跟著彭放出去了。彭放把他從後門帶到停車場,這裡安靜,彭放道:“跟我說總行吧,怎麼回事兒?你究竟是看著誰了,進去找誰了?”

“上次跟你說過的,那個姓顧的。”

“哦,哦,他呀,你爸找來讓你拜師的。”

“拜什麼師拜師,就是找來折騰我的。”

“哎,反正就是你那顧總唄,原來他是個GAY。這好啊,你可有把柄了,以後他不敢再找你茬了吧。”

“他好像不太在乎。”原煬氣悶地抽了口煙,“胡說八道沒有憑證的東西,他一轉身就賴掉了,這個用來治他力度不夠,不過,倒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

“你想怎麼幹?”

原煬的笑容有些歹毒,“法子多得是,就是要考慮如果敗露了,我老子會不會被我氣死。”

“這個確實得悠著點兒,你爹花了不少錢把他聘過來,你要是真弄砸了,你等著吧,你爹饒不了你。”

“我知道,我這不是在想呢嘛。”

“你到底打算怎麼幹?”

原煬哼了一聲,“找個小鴨子跟他拍個小電影唄。”

彭放大笑道:“你真夠壞的。”

原煬狠狠抽了口煙,想到能看到顧青裴吃癟的表情,他就想樂。

彭放嘿嘿笑道:“其實你用得著找什麼鴨子嗎,你自已犧牲一下不就得了。”

“你欠抽是不是,噁心死了。”他雖然覺得同性戀是礙不著他他就可以當作不存在的生物,但是如果真的要靠近他,他可受不了。在部隊的那幾年,每天接觸的都是粗壯的男人,雖然那些都是他信賴的、喜歡的戰友,但是如果讓他去想象這些男人身體交纏,他非吐不可。顧青裴雖然細皮嫩肉又白皙乾淨,但怎麼也是男的,是男的就有那個玩意兒,讓他去幹一個身上掛著屌的生物,他還不如滾回部隊當和尚。

顧青裴果然全身上下都充滿了讓他厭惡的理由。

彭放無辜地眨著眼睛,“這也不能怪我多想啊,你自已想想,他是個同性戀,他喜歡男的,是人都喜歡長得漂亮的,所以他必須喜歡漂亮男的,然後你成天在他眼前晃悠,就跟一大美女成天在我眼前晃悠一個效果,我還就不信了,他能對你一點想法都沒有?”

原煬一愣,他居然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倆人一直處於對立,他厭惡顧青裴,顧青裴肯定也煩他,這是男人的正常邏輯,可是今天晚上,他的判斷條件被顛覆了,顧青裴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自然也未必會按照他的邏輯去想事情。

原煬忍不住想起那天自已穿著內褲在休息間睡覺,顧青裴一進屋就盯著他看……“操。”原煬忍不住罵了一聲,現在再回想那一幕,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彭放還在旁邊煽風點火,“怎麼樣,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想起什麼眼神啦,動作啦,哎呀趕緊想想,咱原少長這麼帥,他除非是瞎了,不然不可能沒想法。原煬,如果真的有想法的話,你對付他不是太簡單了。”

原煬臉色鐵青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張嘴真煩人,什麼都敢瞎說。”

“我怎麼瞎說了,你自已說說我分析得對不對。”

原煬越想越覺得彆扭,任誰想到自已可能被一個同性意淫,都夠噁心的。他心裡對顧青裴的嫌惡更深了。

星期一早上,顧青裴準時下樓,原煬也準時在樓下等著他,不過臉色陰沉,一看就醞釀著暴風雨,原煬的眼睛如鷹隼一般,當那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一個人的時候,真讓人不寒而慄。顧青裴是肉體凡胎,是怕疼的,看這樣子原煬像是要揍他,雖然也算隨了他的心意,但怎麼說也挺瘮人的,他下意識地把電腦包擋在了胸前,問道:“怎麼了?沒睡好?”

原煬寒聲道:“你裝什麼傻,是你慫恿我爸跟我要錢的吧?”

顧青裴擺出一張無辜的臉,“誤會,我只是跟原董說,最好讓你經濟獨立。”

“我怎麼不獨立了?”

“這個,這是你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原董做什麼了?”顧青裴一臉不解的表情,眼神特別誠懇。

“你再裝!”原煬怒喝一聲,“我全都給我爸了,這下你高興了!”

顧青裴眨了眨眼睛,“啊?原煬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心想這傻小子真是一點兒都禁不起激,跟自已想的一樣,只要原立江一跟他要錢,傻小子保證自尊心暴漲,立刻就給了,就是瞅準了這點,他才讓原立江這麼做的,不給原煬點兒實質性的教訓,就難以服人。這次對原煬的教訓應該不小,任誰從嘴裡往外吐錢,肯定都難受,看原煬的表情就知道了。

不過,自已的處境好像有點兒危險,顧青裴看了看周圍,真捱揍了,好像沒人能幫他。

原煬冷哼道:“背地裡什麼都敢幹,表面上就裝孫子,顧青裴,我真想掐死你。”

顧青裴露出安撫性的笑容,“原煬,你冷靜一點,其實你想想,這也是好事,如果你真的想讓原董不管束你,你就要做到真正的獨立,等有一天你賺的錢比原董多了,他肯定就管不了你了。”

“操,你以為我是你們?要那麼多錢能帶進棺材?”原煬眯著眼睛兇狠地看著顧青裴,“姓顧的,我今天給你點小教訓,別以為我一直忍著你,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臉!”

顧青裴後退了一步,不知道原煬要幹什麼。

只見原煬返回自已車上,從後備廂拎出一個碩大的錘子,就是工地上用來砸水泥的那種。這傢伙有可能真的是從工地上拖出來的,碩大的鐵錘頭上還裹著厚厚一層泥。

顧青裴強忍住撒腿想跑的衝動,但他確實挺想跑的,雖然他平時有健身的習慣,但就是施瓦辛格也禁不住這大傢伙啊。

原煬用手掂了掂錘子,感覺挺順手的,拎著錘子就朝顧青裴走過來了。顧青裴又後退了一步,眼睛直直地瞪著原煬,他不相信原煬敢拿錘子打他。

原煬一下子掄起了錘子,狠狠朝他的車砸了下去。“砰”的一聲巨響,顧青裴剛換了兩年不到的卡宴,車前蓋凹陷下去一個巨坑,車的警報系統瘋狂地叫了起來。

顧青裴臉色陰沉地看著原煬。

原煬露出暴戾的笑容,“放心,我會賠的,趁我還賠得起之前。”說完掄起錘子,又是一錘,砸在側面車門上,漂亮的車身已經徹底變形。

“不過,我只付折舊後的費用,要是不滿意的話,找我爸要吧,反正我的錢都給他了。”說完又是一錘,那一下又一下,好像都砸在了顧青裴臉上,他暗暗握緊了拳頭,心中怒意翻湧。

小區的保安跑了過來,大喊道:“哎,你幹什麼!”

原煬拎著錘子一轉身,眼睛一瞪,幾個保安竟然嚇得不敢過來。

顧青裴抬手示意,“沒事,你們不用管。”

“我、我報警吧。”

“不用。”顧青裴冷冷地看著原煬,“你砸吧,我會把賬單寄給原董的。”

“不用拿我爸嚇唬我,老子再讓你在我面前囂張,明天你都要騎到我頭上了!”原煬砸上了癮,把對顧青裴的憤恨全都發洩在了那輛無辜的車上,直接把好好一輛車砸成了廢鐵。旁邊的保安和住戶都看傻了。

顧青裴就鐵青著臉在旁邊看著,慢慢調整自已的情緒。

原煬雖然砸的是車,但確實對他起到了一些威懾的作用,讓他需要重新調整一下對原煬的策略,不敢再逼得太緊。不管他有沒有把握原煬會不會跟他動手,他也不能輕易冒這個險,畢竟看到一輛結實的車在自已面前被砸得稀爛,誰也不敢想那錘子落到人身上是什麼效果。

儘管在他眼裡原煬太嫩、太沖動,但用殺雞儆猴的暴力手段鎮壓反對聲音倒是用得挺嫻熟,這種流氓作風一般人真學不來,原煬這一招,效果不錯。

原煬出了一身的汗,才盡興地扔了錘子,他脫掉西裝外套,裡面的襯衫前襟已經溼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居高臨下地看著顧青裴,“顧總,上班嗎?”

顧青裴看了看錶,“你耽誤了二十分鐘的時間,今天星期一特別堵車,如果我們遲到了,你要扣發雙人份的遲到罰金。”

原煬哼笑道:“你是覺得這麼做,扣我工資就能有用了是嗎?”

反正車也砸了,顧青裴也懶得和他裝了,眯著眼睛一笑,“對,你要是覺得沒用,顯然你錢還沒還乾淨。”

原煬的指尖幾乎頂到了他的鼻子,“我說給了就是給了,一分都不需要留,沒有什麼苦是我沒吃過的,沒錢算個屁。”

顧青裴冷笑道:“真是純爺們兒啊,我就看看你這個月怎麼活。先說好了,真有種,別找你那些大富大貴的朋友借錢。”

“老子從來不跟人借錢,山珍海味我能吃,凍得像石頭一樣的饅頭我一樣能吃。”原煬眯著眼睛,拍了拍顧青裴的臉,“不過,姓顧的,咱倆這樑子,結大了。”

顧青裴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