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你怎麼這點兒才到,司機給我發簡訊,說新總裁馬上就來了,你趕緊把他辦公室的空調開啟、水換好,你麻利點兒啊!”行政主管張霞挺著大肚子,不顧形象地衝了過來,抓著新來的前臺幹活兒。

“張姐我馬上、馬上就好。”佳佳跑去找新的熱水壺,進進出出忙活了十分鐘,才把總裁辦公室準備妥當。

這時,公司的自動門“叮”地一聲往兩邊開啟了,倆人回頭一看,司機老趙走在最前面,他身後跟著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褲和雪白的襯衫,頭髮如墨般濃黑,相貌俊朗,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步履從容,唇邊掛著的那一抹笑容真能迷死人,兩個女人幾乎立刻就不會說話了。

老趙拼命給她們使眼色,“小張,這是顧總。”

張霞回過神來,感覺自已的臉燒得慌,“顧總,顧總您好,沒想到您來這麼早。”

顧青裴溫和地笑了笑,“我習慣早起,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怎麼會,顧、顧總,我帶您去辦公室吧。”

顧青裴看了看她,“不用,你歇著吧,我讓老趙帶我過去。這有五六個月了吧,來新公司的第一天就能沾到你的喜氣,這是個好兆頭。”

張霞感覺自已的心都要飛起來了,她從未接觸過這麼性感又儒雅的男人,五官好看得無可挑剔,身材更是沒話說,又高腿又長,胸膛的位置鼓囊囊的,腰卻那麼細,站在他旁邊,彷彿周圍的空氣中都瀰漫著荷爾蒙,以想到這個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致命吸引力的人就是董事長高薪挖過來的新總裁,她就覺得她們公司的小姑娘一多半兒得瘋了。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如此地溫柔紳士。

張霞和佳佳目送他進辦公室後,倆人對視了一眼,趕緊以最快的速度跑向自已的工作崗位,準備把這件事傳播給公司的每一個人。

顧青裴坐進椅子裡,環視了下這間豪華的總裁辦公室,只覺神清氣爽。

老趙恭敬地問:“顧總,董事長大概半個小時到,您現在有什麼需要嗎?”

“這裡佈置得挺好,大家費心了。”顧青裴想了想,“給我去買一份早餐吧,清淡一些的。”

“公司食堂的早餐可以嗎?有白粥雞蛋之類的。”

顧青裴笑道:“成,我不挑食。”

老趙走後,顧青裴站起身,在辦公室轉了一圈,熟悉一下環境。

他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一家做能源專案的國企,用了十年時間爬到了高管的位置,當他站在那個高度,每天最大的工作成了打高爾夫和跟客戶吹牛之後,他覺得生活失去了挑戰。以前累死累活工作的時候,他盼望著清閒的高層次生活,可真得到之後,他又覺得沒有挑戰讓他的人生變得乏味了,他才三十出頭,不想一輩子就這樣下去。

正好在兩三年前,他認識了原立江,原立江是京城有名的大人物,才五十出頭,事業已經做得驚人的大,倆人第一次見面是在香港一個高爾夫球明星賽上,透過他以前的老總引薦的,當時倆人年紀差得不小,但卻意外地聊得很投機,那個時候,原立江就表示出了想把他挖走的意圖,考慮這麼久,現在時機也到了,原立江新收購的這家公司,員工不超過百人,經營狀況也不理想,但是這個公司有一個非常大的價值點,那就是經過一次資產重組,整合了一個上市又退市的公司,原立江想借殼上市。只是公司內部管理混亂,債務堆積,原立江用高額年薪及誘人的股權把他聘過來,就是讓他處理債務、扭虧為盈,計劃三年內滿足上市條件,重新上市。他做過充分的調研後,決定過來跟著原立江打天下,這不僅是為了謀求個人更好的發展,也是為了能讓他的生活多一些刺激和挑戰。一想到能夠把一個混亂得像垃圾堆一樣的公司擺弄成井井有條的樣子,他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幹勁兒。

二十多分鐘後,佳佳敲響了顧青裴的門,給他端進來一份早餐,並告訴他原立江十分鐘後到。顧青裴正在看股票,他一邊吃飯一邊瀏覽行情,快速吃完早餐後,就拿起筆記本和鋼筆,去了董事長辦公室。

敲開辦公室的門,一個五十多歲、精神飽滿的中年男人朝門口走了過來,顧青裴伸出手,爽朗地笑著:“原董,早啊。”

“顧總,聽說你不到八點就來了。”

顧青裴笑道:“第一天嘛,熟悉熟悉環境。”

“來來來,坐。”

董事長辦公室是個大L型的,顧青裴跟著原董往裡走,才發現辦公室裡還有個年輕男人,正放肆地坐在辦公桌上,低頭擺弄著桌上的紫檀木鎮紙。顧青裴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相貌,先被那一雙大長腿給吸引住了,那雙腿穿了一條很普通的水磨牛仔褲,隨意交疊著,光憑這雙腿的長度,這人的身高可能接近一米九。

“這位是?”顧青裴疑惑地看向原立江,有誰能這麼沒禮貌地坐在董事長的桌子上?他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

桌上的人抬起了頭,露出一張英俊無匹的臉,這個年輕人的五官用眉目如畫來形容都一點不過分,偏偏卻沒有半絲女氣,反而英氣逼人,甚至隱隱透著一股張狂冷峻。他站了起來,雙手插兜,也不說話,只是漠然地看著顧青裴。

“顧總,這是我兒子,叫原煬。原煬,這是顧總,是我高薪聘來的能人,以前在XX集團管過人事、招標、採購,你以後可要跟他好好學習。”

顧青裴笑著說:“原來是原家的大公子,幸會。”顧青裴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他臉上的笑容雖然不變,但心裡已經開始打鼓。原煬的大名,他是聽說過的。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原家的孫子,還因為他諸多的光榮事蹟。這小子跟他爺爺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兵痞子,這要放在戰爭年代,會是個可造之材,可是放在和平年代,還是原家這樣的家庭,就是個異類。他小時候不好好上學,成天打架鬥毆,家裡實在管不了了,把他扔去鍛鍊了,沒想到脾氣沒磨平,反而愈發囂張跋扈,沒幾個人敢惹他,那就是個活閻王。

原煬看上去心情不佳,冷冷看了他一眼,勉強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顧青裴笑道:“我上任第一天,原董就帶大公子來視察,這讓我很惶恐啊。”

原立江露出和藹的笑容:“哎,什麼視察,我今天是帶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來跟你學習的,學學你身上的書卷氣,學學你怎麼為人處事,希望他能長點見識。”

原煬翻了個白眼。

顧青裴謙虛地說:“原董,您這是說哪兒的話,虎父無犬子,說原公子要跟我學習就太抬舉我了,我只是虛長几歲,多工作了幾年,原公子的前途不可限量,怎麼能跟我這個打工的學習,原董應該在更高層次的人物裡選一個最能配得上原公子的,讓人家幫忙帶帶,不用多,三年就不得了了。”

原立江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

其實顧青裴已經猜到原立江想幹什麼了。原立江的二兒子太小,千方百計把大兒子從部隊弄回來,想讓他接手家業,但原煬能是那塊料嗎,這不就是想把原煬扔自已身邊兒學習嗎,他可不想接這塊燙手山芋。原立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顧青裴在想什麼,但他怎麼也想把兒子交給顧青裴。直覺告訴他,顧青裴這個笑面狐狸絕對製得了原煬,以硬碰硬必然是兩敗俱傷,但顧青裴這小子城府深,最會四兩撥千斤,他見識過顧青裴在談判桌上談笑間把對手打得丟盔棄甲的氣勢,自已的兒子肯定鬥不過他,只要能把他這個兒子教好,他這輩子就知足了。

倆人跟打太極似的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原煬踢來踢去,原煬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只是臉色越來越難看。

離得近了,顧青裴發現原煬這小子個子果然很高,一件普通的黑T恤將他上身結實的線條襯托無疑,小手臂上的肌肉成條塊狀,一看就充滿了驚人的力量。人類的動物性在對自已私有空間的保護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這就是為什麼和陌生人坐一部電梯會覺得不舒服,因為對方在一個無法迴避的密封空間內侵犯了自已的私有領地,同樣,當一個體型和氣勢上明顯強壯於自已的人靠近、也就是侵犯自已領地的時候,動物的預警性會本能地對大腦發出警報,讓人產生一種戰慄和不安。所以,當擁有原煬這樣強健體格和強勢氣息的人靠近的時候,會給人不小的心理壓力,這種壓力在原煬臉色陰沉、負手而立,以一個軍人的姿態站在倆人旁邊,眯著眼睛盯著顧青裴的時候,變得更為沉重。

原立江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回過頭狠狠瞪了原煬一眼,“去給我和顧總倒茶。”

顧青裴擺擺手,“不勞煩原公子了,您要是不嫌棄,我來展示下我的茶藝。”

“不用,我今天把他帶來,就是為了讓他拜你為老師,希望你將他帶在身邊,好好教育,洗掉他那一身兵痞子味兒。”

原煬冷哼一聲,這是自顧青裴進辦公室十分鐘後,他發出的第一個音節。

原立江更重地哼了一聲,“不服氣?覺得自已了不起?你一心想著在部隊裡混,你倒是高興了,想過家裡的人沒有?你媽一年到頭看不著你,你奶奶都快去世了你才回家,以後我死了,這麼大的家業誰來管?就你這副不著調的德行,鍛鍊個三五年也未必能成材!”

原煬呼吸有些沉重,但依然隻字未發,他不好跟自已的親爹橫,於是把怒氣全都轉嫁到旁邊,冷冷地看著顧青裴。顧青裴尷尬地偏過了臉去,原立江在他上班第一天就給他下了個套,他還不能不鑽,因為這是董事長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作為一個新上任高管,他完不成哪一個,也不能完不成第一個。

原立江喝道:“你奶奶臨終前你答應她什麼了?這就是你的態度?你可以轉身就走,如果你走了,你不僅沒個原家人的樣子,還沒個男人的樣子!”

原煬冷冷地說:“我沒打算走。”

原立江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倒茶去。”

原煬轉身出去了。

顧青裴乾笑道:“原董,您就算真要把他交給我管,也不能這麼當我面呵斥不是,畢竟是孩子……”

“你別把他當孩子,他都二十二了,尤其別把他當我的孩子,該怎麼管怎麼管,絕對別手軟。你放心,有我給你撐腰,他不敢把你怎麼樣,這小子雖然混,但是有輕重的,那些風言風語你不要信。我這個兒子,雖然沒上過大學,但是從小到大都是接受精英教育的,其實很聰明,懂的東西也不少,不會給你幫倒忙的。青裴啊,你不僅是個人才,還是個將才,我這個兒子就是個有能力但是沒紀律的,我把他交給你,你就用你自已的方法教育,怎麼教我一律不過問,我自已是真管不了他了,只能交給外人,你就當幫老哥一個忙,帶帶你這個侄子,行不行?”

顧青裴心裡長嘆一聲,笑道:“原董您都這麼說了,我哪裡能拒絕,這件事您就放心交給我吧。不過,我確實有點顧慮,希望原董能給我吃個定心丸。”

原立江喜出望外,“你說。”

“像您說的,第一,我想怎麼教就怎麼教,您不能心疼。”

“絕對不會,這小子在部隊受的苦更多,我巴不得他多吃苦。”

“好。第二,以後他不能花家裡錢了,拿多少工資花多少。”

“沒問題,不慣著他。”

“第三。”顧青裴笑了笑,“原董,他要真是個兵,那也是虎狼之兵,我是講君子之道的,如果他跟我動手,我可吃不消,那我可就教不下去了。”

“他不敢,你不用擔心。”

“好,原董,那您的大公子就交給我了,希望能不負您的信任。”

出去倒茶的原煬正好回來了,一進屋就看到倆人正在握手,儘管沒聽到談話內容,他也知道自已往後幾個月的命運就被這麼定下來了。那個臉上一直掛著笑的男人看上去真他孃的虛偽,透著一股子裝逼精英的味道,看著就心煩,一想到自已要跟這麼個靠近了還能聞到香水味的玩意兒學習,他就直上火。

原立江把顧青裴讓到沙發坐下,跟他聊聊公司的情況,以及眼下要開展的工作。顧青裴攤開筆記本,邊聽邊記。

原煬就坐在顧青裴旁邊,他視力非常好,隔著半人的距離依然能清晰地看到筆記本上的字跡,顧青裴的字很好看,尤其是用鋼筆演繹出來的時候,線條粗獷,筆鋒帶著濃墨,一個字佔了兩行,蒼勁飽滿,很有力度。原煬一直瞧不上對外表過度修飾的男人,顧青裴渾身散發的雖然是純男性的氣質,但總給人一種精緻的感覺,這是在很多粗糙的男人身上看不到的,也是原煬不屑的。在部隊的時候,他周圍都是一群沒什麼外貌概念的軍人,乍看到顧青裴這種細緻斯文的男人,他就是看不慣、不舒服。他沒想到,顧青裴的字能寫得這麼有氣勢,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原立江正坐在原煬的斜對面,似乎發現了他的目光投放處,就抬頭看了原煬一眼。原煬感受到那種探究的目光後,馬上抬起下巴,慢悠悠地看了自已老子一眼,把臉轉到了一邊兒去。原立江道:“我和顧總說什麼,你也聽聽,別不當回事,今天開始你就要在這裡上班了,以後一切聽從顧總指揮,把他的命令當作軍令一樣服從。”

原煬感覺眼皮直跳,心裡升起一股火。他本身就是脾氣極差的人,點火就著,此時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若不是他曾經在他奶奶臨終前發誓,他絕對不在這裡多呆一秒。

顧青裴擺擺手,“原董,別這麼嚴肅。雖然我比原煬大了十一二來歲,可我心態年輕,我更願意跟他像朋友一樣交流,而不是什麼上下級的關係。”說完他還衝原煬和善地笑了笑。

可惜原煬並不買賬,在他心裡顧青裴跟他不是一路人,沒有理會的必要。

顧青裴把原煬的表情都收進眼底,心想想要和這個脾氣大的太子黨和平相處是不太可能了,對付原煬這種人,要麼來軟的,自已妥協,要麼來硬氣點兒,把人馴服了,其實哪種法子都不好,因為他都沒什麼把握,原煬跟他以前對付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這真是個燙手山芋,原立江給他那麼多錢,可真是毫不客氣地打算物盡其用了。

顧青裴決定還是先以德服人,嘗試著馴化一下,但是同時態度不能軟,他必須在公司立威,如果一來就被原煬給熊住了,那以後就沒法管人了。如果不成功,那麼最粗暴的方法只能是把原煬激怒了揍他一頓,他就有理由讓原煬滾蛋了,付出一點肉\/\/體代價能換來以後的風平浪靜,也是下策中的上策了。有了基本思路之後,顧青裴心裡穩了不少,對於原煬的冷漠態度不以為意,“原煬,以後在公司咱們還是要正式一些,但私下裡你可以叫我叔。”

原煬皺了皺眉,“你多大了?”這是原煬跟顧青裴說的第一句話。

顧青裴笑道:“三十三。”

原煬心想這小子真會佔便宜,一張嘴就大一輩,“比我大十歲讓我管你叫叔?等你長到我爸那麼大再說吧。”

原立江喝道:“說什麼呢,有沒有禮貌!”

原煬冷哼一聲。

“難道你管他叫哥?沒大沒小的。”原立江衝顧青裴笑道:“這小子性格比較擰,你多費點心,青裴,我現在不是以上司的身份給你交代任務,而是以一個老大哥的身份向你鄭重託付,我這個兒子真的拜託你了。”

顧青裴淺笑不語,心想原立江真是了得,千人千面,端得起氣勢也放得下\/\/身段,這種人當說客,那是十拿九穩的,自已不就被拿下了麼。

原立江拍了拍顧青裴的肩膀,“我一會兒還有個人要見,就先走了,我讓小張帶你們倆在公司逛一逛,樓上這個辦公室稍微有點小,樓下正在裝修一個大的,辦公室你先將就著,到時候裝修好了,隨你挑。”

顧青裴忙道:“原董太客氣了,這辦公室挺好的。別耽誤您事兒,您慢走。”

“好……原煬,你過來我跟你說兩句。”他衝原煬抬了抬下巴,往門外走去。

顧青裴本來抬起來的屁股又坐回去了,打算喝完這杯茶再出去。五分鐘後,顧青裴離開了董事長辦公室。他大概能猜到原立江跟自已兒子說了什麼,從原煬那陰沉的臉色就能看出來,肯定不是什麼順耳的話。

顧青裴笑著搖了搖頭,太嫩了,什麼都寫臉上,他笑道:“來,跟我進辦公室,咱倆聊聊。”

原煬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顧青裴進去了。

顧青裴從自已的公文包裡掏出一罐鐵盒裝的茶葉,晃了晃說:“頂級的君山毛尖,我以前的老闆送的,嚐嚐?”

原煬不置可否,警惕地看著顧青裴。

顧青裴抿嘴一笑,開始利落地擺弄起茶具,“一看你就沒伺候過人,沏茶都不會。我剛參加工作的第三年,被提拔為辦公室主任,說好聽點兒是個主任,其實還是個打雜的,什麼雞毛蒜皮的事兒都管,出去跟領導吃飯,永遠是吃不飽的,不過挺鍛鍊人的。”他洗了一遍茶,把琥珀色的茶水淋在梨形的紫砂茶壺上,煅燒的茶壺呈現古樸的色澤,非常好看。他往兩個茶杯裡倒上茶,用修長的指尖捏起其中一碗,笑著遞給原煬,“嚐嚐。”

原煬從來沒用這麼精緻的小茶杯喝過茶,那茶杯的直徑比他半截手指還短,他伸手去接,直接捏在了顧青裴的手指上。顧青裴手一抖,茶水撒了一半兒,還好沒撒到衣服上。原煬有些尷尬,也有些氣憤,心想弄個這麼小的茶杯喝個狗屁茶,他最煩的就是附庸風雅的那一套。

顧青裴重新給他倒了一杯,這回沒端起來,而是放在他面前讓他自已拿。

原煬拿起茶杯一口喝光了,他語氣不善地說:“想說什麼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顧青裴眯著眼睛笑了笑,“小原,正好早上時間充裕,我想跟你聊聊你的職業構想,我得先了解你一下,才能想想往哪方面培養你。”

一提這個,原煬就一肚子不滿,他低聲道:“我沒職業構想,我從來沒想過要做生意。”

“那你想做什麼,帶兵打仗?”

原煬眯起眼睛,“至少不是成天坐在辦公室看股票。”

顧青裴回頭看了一眼自已的電腦螢幕,笑道:“觀察挺仔細的嘛。帶兵打仗挺過癮的,我都想試試,可惜現在是和平年代,你有遠大的抱負也沒有用武之地。其實管理一個企業,運作一個專案,跟征戰沙場有很多類似的地方,都要懂得調兵遣將、資源整合、分配和利用,還要洞悉敵情、瞭解時局,要有手段有膽識有魄力,同樣是和人鬥,這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你就不想嚐嚐其中的樂趣嗎?”顧青裴的普通話說得字正腔圓,聲音好聽且有感染力,當他循循善誘的時候,一般人都會被他帶著走。

原煬從開始的不屑,到最後居然真的聽進去了幾句,儘管他還是不怎麼相信,但至少看在顧青裴態度不錯的份兒上,沒那麼大的敵意了。

顧青裴不打算多說,說得太多,有巴結的嫌疑,他雖然不介意巴結太子黨,但是現在形勢不對,他要想在公司樹立威信,決不能讓任何一個人騎到他頭上。他繼續笑眯眯地喝茶,一邊喝一邊把原煬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道:“這身衣服可不合格啊,以後不能穿牛仔褲來上班,明天過來的時候,帶一份簡歷給我。”

原煬硬邦邦地說:“沒有簡歷。”

“沒關係,今晚回家寫。”顧青裴抽出紙巾擦了擦被茶水沾溼的手,“走吧,跟著我去熟悉一下公司的環境。”

原煬雙手抱胸,挑釁地看著他,沒有動彈的打算。

顧青裴笑道:“原公子,你架子這麼大,可不好合作啊。”

“既然不好合作,你去跟我爸說,別讓我來了。”

“我今天剛答應原董,實在沒法反悔,不如你自已去說?”

“我說如果有用,我還坐在這裡跟你浪費時間?”原煬瞪著眼睛看著他。

顧青裴無奈道:“既然你也改變不了,我也改變不了,那最好的辦法就是你靜下心來好好在公司待著,你正是汲取知識的好年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會是浪費時間。”

原煬扯著嘴角冷冷一笑,他站起來,一伸手勾住了顧青裴的肩膀,他低下頭,壓低聲音在顧青裴耳邊說:“哥們兒,我來告訴你最好的辦法,那就是你幹你的,我幹我的,你配合我應付我爸,我配合你交差,相安無事。”

顧青裴笑道:“在公司叫顧總,私底下叫叔,不用我再重複一遍吧?”

原煬瞪著他,“你別找事兒。”

“原煬,不要以為大人都是傻子,你的一舉一動,你爸會比我更清楚的,放下你的少爺脾氣,好好跟我工作吧。”顧青裴的語氣聽上去就像在教訓一個叛逆期的小男孩兒,這把原煬給氣的。原煬不善言表,性格粗暴直率,說是肯定說不過顧青裴的,要是別人敢這麼招惹他,他早掄拳頭了,他拼命壓抑著怒火,抽回了胳膊,不再理會顧青裴,轉身往門口走去。

“你去哪裡?”

原煬充耳不聞。

顧青裴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伸手想去抓原煬的肩膀,原煬雙目精光大現,條件發射地在沒回身前就伸手扣住了顧青裴的手腕,等他轉過身來,顧青裴的手臂已經被他順勢擰到了背後,被他一手控制住了。

顧青裴臉上閃過訝異,緊接著手臂感到一陣疼痛,原煬的手就跟鐵鉗子似的,他甚至無法站直身體,他回過頭看著原煬,額上冒出汗來,“怎麼,這麼快就打算跟我動手?”

原煬深深皺起眉,鬆開了手,“別他媽在背後拍我。”

顧青裴直起身,面上有一絲尷尬。他也算年少有為,三十出頭坐到高管的職位,身邊的人大多對他敬重欣賞,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跟人發生過肢體衝突了,還好沒人看到,否則新上任第一天就這樣顏面掃地,往後就不太好收場了。

原煬轉身開門走了。

顧青裴對著衣裝鏡整了整衣服,嘆了口氣,“還真不好對付啊。”他走到窗戶邊,往樓下看去,不一會兒,就看到原煬走出了寫字樓的大門,正往停車場走去。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原立江的電話。打完電話後,他打內線電話給張霞,告訴她不用準備他的午餐,並通知公司員工午休過後開會。

十分鐘後,他辦公室的門被粗暴地推開了,原煬一臉煞氣地回來了。

顧青裴故作驚訝地說:“哎,怎麼回來了?想通了?”

“裝什麼蒜,是你給我爸打電話的吧。”原煬狠狠把車鑰匙扔在沙發上,怒瞪著顧青裴。

顧青裴苦笑道:“冤枉人啊。我早說了,你的一舉一動,原董會比我還清楚的,這公司上上下下百號人,你怎麼知道哪個是原董安排的眼線。我勸你還是安分一點,其實只要你能表現好,他也不願意這樣管著你,你應該靜下心來好好想想父母的用心,學會理解他們。”

原煬眯著眼睛,一時也分辨不出顧青裴說的話是真是假,不過不管真假,看來他想甩手走人是行不通了。

顧青裴笑著站起來,“我看你啊,現在就是跟原董賭氣,如果你能想通,就會發現這裡也沒什麼不好,還是心態問題。哎,這都中午了,咱們吃飯去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川菜館做得很正宗,你在四川當過兵吧?”

“你怎麼知道?”

顧青裴笑道:“聽說過。走吧,年輕人別成天板著張臉。”他本來想拉原煬的胳膊,不過想起剛才的經歷,就縮回了手,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原煬看了看錶,確實是飯點兒了。今天一大清早,他老子跑到他家把他從床上拽起來,弄到了這裡,他連飯都沒吃,他這體型實在受不了餓肚子,再加上空腹喝茶,一上午又受氣,他現在開始覺得胃不太舒服,是該吃飯了,他轉了轉眼睛,“行,我有幾個朋友住這附近,我叫他們過來一起吃吧。”

顧青裴笑著說:“行,我請客。”

那家川菜館離公司很近,顧青裴曾經來過兩次,味道很好,他印象深刻。中午人不多,包廂都空著,顧青裴一進店就讓服務員帶他們去包廂。

原煬卻道:“不用,就在外場。”

顧青裴道:“包廂裡冷氣足。”

“我不喜歡那麼小的空間,就在外面吧。”

顧青裴也沒在意,就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他一邊用熱毛巾擦手,一邊微微偏著下巴看選單,這無心的舉動透著一股成熟的優雅,服務員小姑娘忍不住一直拿眼角瞄他。

原煬也多看了他兩眼。顧青裴確實是一個賞心悅目的男人,可因為倆人目前的對立關係,顧青裴的一切優點在原煬眼裡都是裝模作樣。而且因為他在部隊呆得久了,不習慣這種斯文型的男人在自已眼前晃悠,總之,他看顧青裴就是橫看豎看不順眼。

原煬點了幾個菜,全都是肉。

顧青裴點了兩個青菜後,對原煬道:“你的朋友有幾個人?這些菜夠不夠?”

“他們……”

還沒等原煬回答,餐館的大門被推開了,幾個穿著軍裝的老爺們兒大喇喇地進來了,高聲談笑著,他們也不是刻意吵鬧,可是那嗓門大得整個餐廳都忍不住側目。

顧青裴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笑道:“一共七個人,看來還得加幾個菜。”

“原煬,嘿,你小子坐窗戶邊兒上幹嘛,要有大姑娘路過看著你,不得摔跟頭啊。”

“哈哈哈哈。”

原煬笑罵道:“滾犢子,要有大姑娘摔跟頭,那也是看著你們這群臭流氓嚇的,趕緊過來。”

“哎,這誰啊?你朋友?”幾人走了過來,有些驚訝地看著顧青裴。

顧青裴這種戴著金邊眼鏡、穿著考究西裝的人,實在跟原煬這種兵痞子不像一個世界的。

原煬訕訕道:“我上司。”說完就用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看著顧青裴。

顧青裴站起身,客氣地伸出手,“你們好,敝姓顧,顧青裴。”

“哦,你好你好。”一個面板黝黑的男人一把握住了顧青裴的手,用力搖了兩下。

顧青裴雖然不瞭解軍隊的規矩,但是根據男人的直覺,這群人聽說自已是原煬的上司,這頓飯吃得肯定不會輕鬆。這是一種比較好理解的護犢心態,例如普通的父母把孩子送到學校,會透過善意對待老師來傳達希望老師照顧自已孩子的資訊;而以這群人的腦回路,會採取的方式大概是給他個下馬威,讓他不敢“欺負”原煬。

果然,顧青裴感到握著他的那隻手在收緊。雖然還談不上太疼,但是以男人爭強好勝的心態,這種時候怎麼也得跟著使勁兒,那人就是在等他的反應。顧青裴的智商肯定跟他不是一個檔次的,他不動聲色地笑笑,“喲,小夥子手勁兒挺大啊。”

那人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地笑了笑,鬆開了手。

“來,大家請坐。”顧青裴笑呵呵地招呼著所有人,叫服務員加餐具。

原煬一直觀察著顧青裴的反應,顧青裴在和他四目相接的瞬間,看到他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顧青裴把選單遞給剛才跟他握手的那位,“怎麼稱呼?”

“叫我小劉吧,顧老闆,你點吧,我不會點菜。”

“你們想吃點兒什麼,能吃辣的嗎?”

“沒那麼多忌諱,有酒有肉就行。”

顧青裴笑了笑,“想喝什麼酒?”

“啤酒吧。”

“好。”顧青裴把服務員招過來,加了幾個菜,然後要了一打啤酒和一些飲料。

酒菜上來後,鋪了滿滿一桌子。

“來,大家應該都餓了,趕緊吃吧。”

“不急,我們跟小原好久沒見了,今天又認識了顧老闆,怎麼也得先喝一杯。”小劉給幾個人倒上酒,輪到顧青裴的時候,顧青裴伸出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他笑道:“不好意思,我喝酒嚴重過敏,會出事兒,我以茶代酒吧。”

幾人看著顧青裴,明顯不信。

小劉硬是倒上一杯,“顧老闆,真的假的啊,不是看著我們人多害怕了吧,你放心,我們對你這樣的斯文人,肯定也用斯文的喝法。”

顧青裴笑著給自已開了一罐飲料,“是真的,我真不能喝,別說一杯了,就是一口也會全身起疹子,那我下午就沒法上班兒了,這是我上班的第一天,請大家諒解,我看著你們喝,我自已感覺也很痛快。”

原煬道:“顧總,我今天帶這麼多朋友來,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好歹喝一杯吧,酒精過敏的我又不是沒見過,哪兒有那麼嚴重,喝一杯總行了吧。”

顧青裴知道,只要自已喝了一口,那就不再是一口、也不是一杯的問題了,他們這麼多人,自已喝了必然吃虧,所以他一口都不能喝,這幫人總不至於硬往他嘴裡灌酒。要比臉皮厚,十個原煬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他就笑眯眯地看著眾人,咬緊了牙關死活不喝。

小劉憋得滿臉通紅,偏又沒法把顧青裴怎麼樣,一想到這麼多人勸不動顧青裴喝一口酒,就很來氣。

顧青裴笑道:“其實只要有情意在,喝什麼根本不重要,你們說是不是?今天能看到這麼多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我是充滿了信心,我今天必須敬一杯,我以飲料代酒了,大家也隨意。”說完自已先一口喝了。

眾人沒想到他把話題一下子帶到那個高度了,這下都有些騎虎難下,硬著頭皮把杯中酒給喝了。

原煬眼看著把顧青裴灌趴下的計劃落空了,心裡更加不爽,他想這小子果然不好對付,用一般手段行不通,看來還要想別的辦法。

吃飯的時候,兩個戰友拉著他說話,其他人則在跟顧青裴聊天。原煬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注意著顧青裴能和其他人說什麼,結果居然聽到他們在討論手相。顧青裴還煞有介事地幫人看了起來,講起來頭頭是道,人人不重樣,把每個人都說得不錯,但又有那麼點小瑕疵,而那點小瑕疵顧青裴總會用一種讓人忍俊不禁的方式表達出來,把這幾個糙漢子逗得直笑,一會兒顧青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原煬的幾個戰友紛紛把粗黑的手伸到顧青裴面前讓他看。顧青裴靠坐在椅子裡,臉上帶著從容的笑,優雅地伸出白皙細緻的手,掌心上託著一個又一個大爪子,看在原煬眼裡,他那些戰友就像被原煬逗弄的小狗似的,規規矩矩地伸爪子,原煬一陣氣血翻湧,真想掀桌子。而顧青裴認認真真地一個接著一個地看,他態度隨和,口才又好,把這些人哄得無比地開心。

一頓飯吃得和樂融融,到最後居然是小劉幾個人搶得臉紅脖子粗地把單買了,給原煬鬱悶得不行。

吃飯完後,原煬的那些戰友都走了,顧青裴看了看錶,上班時間也快到了,他道:“咱們回去吧。”

原煬諷刺道:“挺有一套的嘛,我才不相信你喝酒過敏。”

顧青裴聳了聳肩,“我過敏是季節性的。”

“放屁。”

“是真的,就像花粉過敏有季節性,喝酒也有。”顧青裴說得煞有介事。

原煬壓根兒不信,咬牙道:“今天是看我戰友在,給你個面子,下次你再胡說八道,別怪我直接灌你嘴裡去。”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了,顧青裴也沉下了臉來,他雙手插兜,涼涼道:“我不這麼說,你帶一幫人輪番灌我,我今天就得橫著出去了。你這事兒做得也不光彩,還不服氣?”

原煬騰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什麼時候說要灌你了?”

“喲,那你找這麼多人做什麼?”顧青裴笑了笑,“我不是不敢喝,有種的話,你跟我單獨拼,別找外援。”

原煬冷笑道:“你想跟我拼酒?沒問題,找個時間咱們好好切磋切磋。”

“好,一言為定,現在可以跟我回公司了嗎?”

原煬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顧青裴跟在他後面,倆人穿過馬路,回到了公司。

張霞早在辦公室門外等顧青裴了,一見他就說:“顧總,公司的管理層已經全部通知到了,十分鐘後準時開會嗎?”

“準時開。”

“這位是……”張霞偷偷看了原煬幾眼,心裡直打鼓。媽呀!今天什麼日子啊,平時公司陰盛陽衰,長得像樣的男人沒有幾個,今天一來就來倆極品美男,這讓她們怎麼消化啊。

“他是我的助理兼司機。”

原煬慢慢扭過頭,“什麼?”

顧青裴道:“小張,你先過去吧,我隨後到。”

張霞感到倆人之間的氣氛很不對勁兒,這個年輕的小帥哥好像挺不好惹的,態度也不好,怎麼聘來的呀?

張霞走之後,顧青裴自顧自地進辦公室了。

“我他媽什麼時候成你的助理和司機了?”

顧青裴一進辦公室,居然開始解領帶,他慢悠悠地說:“以你的學歷,目前只能幹這個,年輕人不要好高騖遠,未來發展的可能是無限的,但最首要的,是把眼前的工作做好。”

“放你的……你脫衣服幹什麼?”

顧青裴把領帶扔到了沙發上,“中午吃飯味道太大了,我洗個澡換套衣服。”他從手提箱裡拿出三套衣服掛在櫃子裡,然後挑了一套準備進浴室。

原煬怒火中燒,一把扯住了他的領子,寒聲道:“讓我給你當司機?你算哪根蔥?”他手勁兒太大,輕輕一扯,對顧青裴的衣服卻是不小的壓力,顧青裴低頭一看,嗯,三顆釦子全掉了,原煬的手掌正好擦過他赤\/\/裸的胸膛,竟有些火辣辣的。

顧青裴道:“再扯我叫非禮了啊。”說完慢慢把自已的衣服從原煬手裡拽了回來,沒釦子可系,他索性就敞著前襟,狀似語重心長地說:“你不願意當助理當司機,你覺得自已可以幹什麼?讓你當老闆,你能管人嗎?能管公司嗎?”

“我他媽什麼都不想當,我就當來這裡執勤了,我自已隨便挑個地方坐著,你當我不存在就夠了。”

顧青裴搖了搖頭,“原大公子,我親口答應了原董要幫你步入正軌,我是個負責任的人,不會讓你在公司無所事事的,我會把能教的都教給你,如果你不想學,跟原董請示吧,我做不了主。”說完不再理會原煬鐵青的臉色,轉身進浴室了。

他衝了澡,換了套衣服,出來的時候,發現原煬正坐在沙發上,抱胸閉目養神,即使是這樣懶散的時刻,也沒有佝僂著身子,腰背和沙發緊緊貼合,兩條長腿隨意交疊,倒是一副頗為賞心悅目的美男圖。顧青裴眯著眼睛,多欣賞了兩秒,然後道:“走吧,去開會。”

原煬睜開一隻眼睛,挑釁地瞥了他一眼,然後才慢慢站起身,很不情願地往外走去。

倆人來到會議室的時候,高管已經全部坐定,顧青裴一進屋,笑著說了聲“大家好”,屋裡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原煬皺了皺眉,他非常不喜歡這種場合。

顧青裴坐在總裁主位上,大家不知道原煬是幹什麼的,但是看他器宇軒昂,又是總裁帶來的,也不敢怠慢,一個經理打算把位置讓出來,顧青裴一抬手,“不用,小原,你隨便找空位坐。”

原煬倒不介意坐哪兒,離顧青裴越遠越好,他就挑個特別遠的位置坐下了,不過因為他個子高,顧青裴坐下之後,一眼掃過去,還是原煬最顯眼。

顧青裴環視一週,露出隨和的笑容:“大家好,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姓顧,顧青裴,青草的青,非衣裴,從今天開始,我跟大家一樣,都是卓業集團的一員了,我將和大家一起努力,為卓業集團恢復主機板上市,做自已最大的貢獻。”

眾人又開始鼓掌,女性員工看顧青裴的眼神都直髮光。

顧青裴清了清嗓子,“這是我來公司的第一天,大家的熱情讓我很感動。我相信,公司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一定會成長為一個有凝聚力的集體,也終將發展成優秀企業的楷模!”

會議室裡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顧青裴臉上依然掛著好看的笑容,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每一個人的反應,優雅從容地做起了入職演講。多年來的職場經歷,讓顧青裴練就了一副好口才,他不僅聲音磁性好聽,而且學識豐富,演講的內容相當具有感染力,忽悠起人來一套一套的,底下的人聽得全神貫注,都被顧青裴描繪的公司前景給吸引住了。

顧青裴很滿意眾人的反應,“無規矩不成方圓,所以,我們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建立公司的制度,從今往後,公司上下一視同仁,任何違規的行為都要受到處罰,我要求大家從這一刻起,拋棄那個懶散的、得過且過的自已,以一個全新的自已,迎接挑戰!”

散會後,會議室只剩下顧青裴和原煬兩人。顧青裴喝了口茶,看向原煬,“雖然你現在看到的還是一個小公司,但是這個公司未來的發展是不可限量的,培養這樣一個公司,看著它開花結果,會很有成就感。既來之則安之,如果你換個心態待在這裡,你也不會難受,原董也不會那麼著急,這對大家都有好處,你說是不是?”

原煬難得沒有做出不屑的表情,只是鎮定地說:“我對這些完全沒有興趣,我是被迫在我奶奶臨終前答應她離開部隊,但即使離開部隊,我也有其他事可以做,像我爸一樣做生意,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你不用再勸我,只要你不多事,我們就能相安無事。”

顧青裴失望地搖了搖頭,“你這孩子倒是真固執。”

原煬看了看錶,“我要走了。”

“你去哪兒?”顧青裴跟著站了起來。

“回家睡覺。”原煬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顧青裴跟了上來,“不行。公司的任何規定,只要我不遵守,所有人都可以不遵守,但只要我遵守了,每個人都要遵守,你沒有正當理由,不能無故離崗。”

原煬回過頭來,眯著眼睛看著他,“我剛才說什麼了?不要多事。”

顧青裴微微抬起下巴,“原煬,你不懂怎麼管公司,我來教你,管公司的核心,就是管人,你也是公司的一員,就必須在公司的框架裡有序地活動,否則你只能走。”

“那你就讓我走啊。”

“我沒法趕你走,你想走,自已去跟原董說,走不了,你就老實待著。”

原煬握緊了拳頭,“姓顧的,你說這些話的意思是想告訴我,你要管我?”

“我是總裁,你是助理,當然是我管你。我再說一遍,只要你是公司的一員,就要受我的監管,除非你離開公司,而你有沒有那個本事離開公司,顯然不是我能決定的。”

原煬一腳踹翻了一把老闆椅,即使地下鋪的是地毯,響聲依然很大。他幾步跨到了顧青裴面前,一把揪起了顧青裴的衣領,咬牙道:“姓顧的,別他媽老拿我爸壓我,你再得寸進尺,我會讓你後悔。”

顧青裴挑眉,“你想打我?那下手可得輕點兒,不然不好向原董解釋。”

原煬氣得額上青筋都爆了出來,拳頭握得咯咯響,卻下不去手。如果是以前,他早不知道削顧青裴多少回了,可他現在必須忍,一旦他真的動了手,他就有大把柄落到他老子手裡了,那他可能一輩子都沒法翻身了。

無論是原煬還是顧青裴,都希望對方是主動退出這場較量的那一個,這樣他們就不用承擔來自原立江的責難。可惜,要比心志堅定,他們難較高下。

原煬把顧青裴推了個踉蹌,他指著顧青裴的鼻子寒聲道:“姓顧的,你既然敢向我挑戰,就要做好準備,我看看你究竟有幾個膽子。”

顧青裴微微一笑,“隨時恭候。”

總裁辦公室外面有一個專門給秘書準備的隔間,顧青裴讓人把這個地方收拾出來,給原煬當辦公室。秘書辦公室雖然不小,但是被夾在總裁辦公室和外場辦公室中間,沒有窗戶,顯得有些壓抑,原煬看了一眼就撇了撇嘴,直接跟顧青裴進總裁辦公室了。

顧青裴正在翻閱人事資料,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事嗎?”

原煬打了個哈欠,直接歪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想睡一會兒。

“按照正常上班程式,給你一個半小時午休時間。”

“別吵。”

顧青裴支著下巴,看著原煬無處可放只好耷拉在沙發外的長腿,眯起了眼睛。這小子雖然性格挺煩人,長得倒真是好看,可惜了。

“你要睡就進屋睡,我裡面有床,你睡我沙發上像什麼樣子。”

原煬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進了裡屋的午睡間,並“砰”地一聲帶上了門。

顧青裴繼續看資料,過了一會兒,他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拿起電話,“喂?”

“喂,顧總。”

“哎,原董。”

“那小子呢?”

“在公司呢。”

“不錯,今天能待住就不錯。你做得對,以後一有情況,馬上就告訴我,咱們兩個一起治治他,他年紀小、不懂事,如果言語上有得罪的地方,希望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不會的,我相信這個孩子是講道理的,而且絕對是個可塑之才,只是現在逆反心理比較重,以後就好了。”

“你能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他要是不老實,你就告訴我。”

“好,原董請放心。”

掛上電話後,顧青裴開啟輕音樂,靠在老闆椅裡,閉著眼睛休息。他雙手交疊在腹部,手指無意識地點著自已的手背,大腦快速地思考著。

原煬比他想象中還要倔強,而且不近人情,是塊硬得不得了的破石頭,會給他添很多麻煩,尤其是在以後的工作中,難保不會當眾讓他難堪,看來懷柔政策未必能奏效,能一次性解決的途徑,就是把原煬徹底惹毛了,讓其自已滾蛋。雖然可能會付出一些代價,不過總比一直留著一個定時炸彈在自已身邊好,他有很繁重的任務需要完成,實在沒時間給人帶孩子。顧青裴決定再觀察幾日,如果原煬實在頑固不化,他就只能用點兒強硬手段了。想到這裡,他拿起自已的手機,走到了陽臺外面,關上門後,給原立江又去了個電話,“喂,原董,有個事我想問您一下。”

“你說。”

“原煬的資金來源是您提供的嗎?”

“他跟朋友有幾個餐廳和會所,他自已不經營,只拿股份,規模雖然不算很大,倒是也不缺錢,不過最初的投資資金是我給的。”

“原董,想讓他聽話,就不能讓他有錢花。”

“有道理,不過這個操作起來有點困難,那些產業都是他自已的。”

“其實一點都不困難,我看得出來,原煬自尊心非常強,您直接管他要吧,本金是您的,所有投資所得都該是您的,讓他自已創業去。”

原立江雖然在商場上是個雷厲風行的決策者,可是私底下有點慣孩子,要不然也不會把原煬慣成這樣,雖然他現在態度比較強硬,可那始終是自已兒子,他一聽到顧青裴這麼說,就有點猶豫,“這個,就是……”

顧青裴笑了,“原董捨不得?”

原立江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能捨不得,就按你說的吧,今天我把他叫回家來。顧總啊,你這招不錯,我也挺想看看這小子是什麼反應。”

顧青裴笑道:“感謝原董對我工作的大力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