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木屋,清晨的天氣涼爽至極,一股清新的晨風吹來,秦明感覺身上涼颼颼的,儘管自已穿了一件長袖衫,還是覺得有些冷。他摸了摸胳膊,看著走在前面的魯悅,說道:“有點冷,你呢?”

魯悅也不回頭,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走,“不冷。”

秦明能夠感覺到,魯悅今天說話的語氣有些冰冷,他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山上的風景,他們都看過了。山下的沿途風景,他還未曾見過。只見一條曲折蜿蜒的小路明晃晃的,像是如鏡的水面一般平坦。兩旁樹木茂盛,鬱郁森森,不時有各色鳥兒往來穿梭,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兩人沿著小路繼續往前走去,秦明放眼望去,這座山無邊無際,廣大至極。深綠色的樹木植被覆蓋群山,濃密的雲霧在群山之間肆意遊蕩。

兩人在山上走了許久,秦明朝山下望了一眼,仍然一眼望不到盡頭,他感覺自已的腳又累又疼。便又喊道:“你累了嗎,要不我們停下歇歇吧?”

魯悅仍是一副冷冷的樣子,說道:“不累,我們繼續走吧。”

秦明心裡也彷彿窩了一團火似的,沒好氣地說:“我不走了,你先去吧。”說罷,就自顧自的坐在路旁的一塊石頭上,也不去看魯悅,兩手一個勁兒的揉著腳踝。

此時,魯悅的耳邊似乎傳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她的身體猛然一陣哆嗦。等那人語音消失,魯悅才鎮定下來。她看著坐在那裡低頭休息的秦明,思緒雜亂,半晌才說道:“你嫌路遠,那我們現在就到。”

秦明聽她說的奇怪,以為她也生氣起來,急忙抬頭去看魯悅。只見魯悅將手在胸前一揮,突然一陣狂風吹來,整個群山瞬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濃霧漫天,人不見蹤跡,鳥不聞鳴聲,只聽得耳邊呼呼風嘯,陣陣雜音。秦明一個趔趄差點從石頭上跌倒,他趕緊鎮定身子,用手遮住自已的眼睛。

過了許久,狂風止息,濃霧消散,一切重歸平靜。秦明這才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的景物全非自已剛才所見。再仔細一看,卻把他嚇得心中一緊,冷汗直撲撲的流了下來。原來一陣風的光景,他發現自已早已經不在半山腰間。原來的青山綠水,風景宜人也早已經變了模樣。他正坐在一處山洞門口的石墩上,整座山體灰濛濛的,毫無生氣。山上除了光禿禿的亂石,沒有一棵樹木青草。幾名身穿盔甲計程車兵手執戈戟立於山洞門口,嚴肅威武,讓人不寒而慄。

秦明彷彿做夢一般,懵懵懂懂,痴痴呆呆,不知所措。魯悅說道:“走,我們進去吧。”說完,就也不顧他,一個人竟先走進了山洞。

秦明一路東張西望,只見洞體內十分寬廣,裡面走廊通道縱橫交錯,內裡連線著不同的屋宇宮殿。兩人每走過一處關卡,便有幾名身著鎧甲計程車兵把關搜身,然後才能穿過。這樣一連過了幾道關卡,他們才來到正殿。只見大殿寬闊,矗立著十多根巨大銅柱,撐著上面的屋頂。兩旁武士身著盔甲、佩劍持戟,光耀鮮明,威武異常。

兩人來到大殿門口,魯悅突然俯身跪在地上。秦明哪曉得原因,順著眼睛往前望去,只見大殿正中間的座位上坐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正是那幾日在山上遇到的那位。秦明眼前一亮,剛喊了聲“啊,”想要打聲招呼。突然覺得自已膝蓋彎處一陣疼痛,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他忙回頭去看,只見一名士兵手中正握著戈柄朝他打來。

秦明一陣心慌,感覺自已莫名其妙的,不知身在何處。正在這時,大殿的老者揮了揮手,喊道:“罷了,退下!”那名士兵方才收下武器,退到一旁。秦明此時心思靜了下來,仔細思索一陣,心想:“我這是在哪兒,怎麼好像做夢一樣。”

此時,大殿上又傳來老人“呵呵”的笑聲,聽上去舒緩和氣,情緒寬敞。秦明抬眼朝上看去,那老人仍是穿著一身灰白色的樸素長袍,手裡拿著一根黃銅色金屬柺杖。老人笑道:“你們起來吧。”

魯悅低頭匍匐在地:“謝大王。”說著,站了起來。她也不顧秦明,面目冰冷冷的,退到了大殿一旁眾多侍女佇列中。

秦明抬頭望了一眼老人,他想不出老人究竟是什麼身份。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懷疑,自已究竟是身在何處?絕對不像是魯悅所說的那樣:他們身在她的家鄉,某一個風景秀麗的山區。因為在中國,早已經是21世紀的民主社會了。哪裡還會有什麼“大王”、“士兵”,以及如此森嚴的等級制度呢?

且不說秦明在心裡胡思亂想。寶座上的老人早已經站了起來,他拄著柺杖走下臺階。來到秦明身邊,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老人呵呵笑道:“小子,你今天終於來了!”

秦明疑惑的望著他。

老人看到他的眼神,明白他的意思。於是說道:“你還不明白!這也難怪。不過,我們可是早就見過面的。”

秦明說道:“是啊,我們幾天前就見過了……”

老人搖搖頭,笑道:“不是,不是幾天前。我們二十多年前可就見過了的。”

秦明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驚訝:“二十多年前?”

“嗯,是的。”老人在大廳裡緩緩踱步,他的思緒彷彿回到了幾十年前:“二十多年前,我私下回到大陸,在一個小村莊裡見過你。”老人說著笑了起來,“那時候,你還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長得挺文靜。”

秦明順著老人的思緒回到他幼時的記憶中去。老人繼續說道:“當時我從那裡經過,聽到屋裡有人的哭聲。我敲開門,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正坐在屋裡的凳子上抹眼淚。他旁邊的床上正躺著一個小男孩兒,看樣子是生病快要死了……”老人臉上滿是微笑的回憶著那時的情景。

秦明聽老人說到這裡,早年的回憶在他的腦子裡越來越清晰。他恍然大悟,驚叫道:“你,你就是那個救我的人!”他不敢相信,在他的記憶中,那個印象模糊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眼前這個看上去古里古怪的老人。

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洋溢著溫情的微笑:“當時,看到這種情形,我問那個老人發生了什麼。老人說‘他的兒子兒媳去年死了,今年他的孫子也生了重病,快要不行了。’因此,他很傷心。我突然間於心不忍,救了那個小男孩兒。”

秦明聽到此處,心裡對於老人的隔閡牴觸情緒頓時消失了大半。

秦明的內心中感到無比的激動興奮,從他活下來的那一刻,他的腦海中一直出現那個人正掀開門簾,手裡端著一碗紅色湯藥的陌生人的模糊身影。他很好奇,那個曾經救過他的命的人,究竟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現在還活著嗎?如今,他想了很久的問題,竟然頃刻之間有了答案,而且那人現在就站在自已面前。他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他能夠感覺得到,自已的心臟正“砰砰”的跳個不止,彷彿要跳出胸腔。

秦明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情緒,他很想對老人說一聲謝謝。他說道:“老伯,多謝您當年的救命之恩……”

老人回過頭,臉上帶著微笑,卻又有點嗔怪他的味道:“怎麼,還叫我老伯。你應該叫我‘父王’。”

“什麼!?”秦明整個人彷彿都被驚住了,他的腦袋像是被石塊撞擊了一樣。

“你知道我用什麼救你一命的嗎?”老人的眼睛盯著他,嚴肅的問道。

秦明搖搖頭,此時,他竟然有點害怕看他的眼睛了。

“那是我的血……”老人斷然說道。

秦明覺得老人說話的聲音出奇的大,彷彿要震破他的耳膜。

秦明看著老人一臉嚴肅的表情,覺得氣氛尷尬極了:“老伯,血怎麼可能救人呢?就算是用您的血救了我,那也不能……”秦明說道。

老人顯然生氣了,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道:“秦明,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做我的兒子!”

秦明低頭無語。老人看他一副冰冷無言的樣子,心頭更加火起,拂袖而去。

大殿上冰冷冷的,只剩下秦明一人站在那裡,他不知自已該往哪裡去。過了半晌,才轉身往大殿外面走去。突然,背後有人急切地叫道:“秦明!”

他回頭去看,見魯悅慌慌張張的從大殿後面的屏風後急步跑過來。秦明心裡也有火氣,等魯悅到了跟前,沒好氣的帶著冷冷的語氣說道:“叫我幹嘛?”

魯悅聽得出他在鬧情緒,此時也不是兩人吵架的時候。於是她一手拉著他的衣袖,一邊說道:“你跟我走。”

秦明甩開她的手,嚷道:“什麼跟你走,這究竟是他媽的什麼地方我都不知道。”

魯悅見他發火,一腔委屈無處可訴,她雖然在外面表現的多麼堅強,畢竟也是女人。忍不住眼圈一紅,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

秦明見自已弄哭她了,心頭一軟,又說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我跟你走就是了。”他抬頭打量一眼周圍稀奇古怪的一切,心裡嘀咕道:“這鬼地方,就是死了,也就算了。”

魯悅忍住眼淚,在前面引路。兩人鑽進大殿後面,走過一道道長廊,穿過一層層大殿,後面的房屋殿宇一層層,密密麻麻,十分廣闊。秦明覺得自已大開眼界,心想:“這地方比北京故宮還要大好幾倍!”但是,他心裡也有一個疑問,為什麼一切看上去都是死氣沉沉呢,那些用來建築宮殿的石塊全部都是灰沉沉的原材料,沒有渲染一點其他顏色。

兩人走了半晌,才來到一間廂房內。房內裝飾簡單,只擺著一張圓桌,一副床鋪。進了屋,魯悅默默無言,獨自坐在桌旁。秦明此時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見她默然無語,知道她還在生自已的氣。笑道:“怎麼啦,你把我帶到這個鬼地方,我還沒生氣,你倒先氣著了。”

魯悅看他一副可掬笑臉,心頭也軟了半分。她轉過身,眼淚還在眼圈中打轉,一點清淚滴在香腮,勉強說道:“秦明,你真不該來這裡!”

秦明見她又說起這個不著邊際的話,說道:“什麼我不該來這裡,不是你帶我來這兒的嗎?”

魯悅見他不明白自已的意思,此時又不好說破其中的緣故,當下只是不停嘆息。秦明也無言相對。

且說老人回到後殿,想起剛才的事情,越加氣憤,說道:“我如此看重他,這小子竟然不知好歹。你們說,我難道不配做他的父親嗎?”他望著下面一眾幾十個奴僕紛紛戰兢兢的匍匐在地,竟然沒一人敢回答自已的問題,不禁怒氣更盛。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又變成了那位身穿鎧甲、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宮,說道:“走,看看我的那些獵物去……”

此時,空闊的大廳內寂寂無聲,那些人都已經吼叫的太累了,他們只一個個的躺在地上,或者靠在大廳的牆角邊,他們不覺得渴,也不覺得餓,他們誰也不曾和誰說過一句話,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已的心事。

姜陽和矮船長也靠在牆角邊,他們的臉上還掛著被同伴不久前用拳腳留下的傷痕,杜琴靠在姜陽身邊,兩人也是默然無語,只是呆呆地睜著眼睛,彷彿在看著眼前的地板,也彷彿眼睛中空然無物。

他們好像已經屈服於命運對他們的折磨,無論生死,他們都已經像是待宰的羔羊。

大廳的門開了,只聽見“踱踱”的腳步聲,兩隊身穿鐵甲、武裝到牙齒計程車兵從外面整齊劃一的跑了進來,他們迅速的呈雁陣排列在大門兩旁。稍後,十多名宮女簇擁著那名中年人走了進來。

被囚禁的人已經很久沒看到有人進來了,他們像是看到救世主一樣,紛紛從地上扭起身子,兩手撐著地,伸長了脖子瞅著進來的那些人。當他們看到對方就是囚禁他們,掌握他們生死命運的主宰者時。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吼叫,如同晴天碧日間突然響起的巨雷。眾人匍匐著,拖著疲憊無力的身子,一邊磕頭,一邊撕心裂肺的喊叫:“大王,求求您,饒了我們吧!”“大王,救我一命吧。”“大王,放我回去吧,我家裡還有妻兒老小呢……”

士兵是冷漠的,他們毫無表情的握著冰冷的武器。中年男人俯視著匍匐在地上祈求自已饒恕的人,他望著他們,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朗聲大笑起來:“哈哈,枉你英明一世,沒想到你的子孫竟是如此不堪,如今正像個可憐蟲跪在我面前。”他這樣說著,又用眼睛掃視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人們。

隨後,他從人群中挑出三男兩女,五人長相都頗為俊俏。士兵們隨即衝到人群中,不由分說的將五人架起來。五個人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嘶嘶嚷嚷,跟在中年男人後面被士兵們架走了。

士兵們將他們帶到一間裝扮精緻的房間裡,房間裡放著一張寬大的圍著重重簾幕的床鋪,梳妝檯邊的牆壁上好像用琉璃水晶一般的東西鑲飾著一塊巨大的圓形鏡面。

士兵們將犯人帶到屋裡,退了出去,隨手將房門關上。房間裡只剩下六個人:中年男人,以及五個囚犯。囚犯們呆呆的跪在地上,五個人靠在一起,低聲垂泣,小聲祈求著中年男人饒恕他們。

中年人彷彿充耳不聞,他面帶微笑,可以看出他內心的喜悅。他在屋裡慢慢的踱著步子,步伐悠閒,顯得心情也極為舒暢。他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圈,隨即坐在梳妝檯邊的椅子上,用手摸了摸自已的頭髮,又左右照了照鏡子,檢查自已頭髮兩旁的鬢角。

突然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變得有些惱怒。因為他看到自已耳朵後面的面板開始出現腐爛的痕跡,他的內心突然變得惱怒不堪,用手胡亂的擦拭著脖子上的面板,想要將這些腐爛的面板掩蓋上。但是,他的手越是往上面擦拭,腐爛的面積也變得越大,中年人終於忍不住心中怒火,一把將梳妝檯上擺放的物件摔倒地上。看他這一番惱怒,跪在地上討饒的人更加戰兢不安了。

過了一會兒,中年人站起身,他走到那些人面前,也不言語,蹲下身來,也不顧他們渾身顫抖,滿面淚痕,戰戰兢兢的樣子,伸出手在三個年輕男子的臉上摸來摸去,看看這裡,時不時點頭微笑;再看看那裡,又彷彿不滿意似的,臉上眉頭微皺。這樣打量了好一陣,彷彿才下定決心一般。他站起來,指定其中一人,那人大約二十三四歲模樣,相貌端正,雖然滿臉恐懼,但是眼睛中光亮閃爍。中年男人指著他,滿臉怪笑著說:“你,站起來!”

那人戰戰兢兢,雙腿骨軟筋酥,顫顫的站起身,低頭求饒道:“大王,您、您饒了我吧!”

中年男人也不聽他說什麼,等他站起來,一手就掐住他的肩膀,男人覺得彷彿被鐵鉗夾住一般,疼得厲害,不由得大叫喊疼。中年男人粗魯的拉著他的肩膀走到房間盡頭。原來房間裡面還有一個小門,兩人走進小門,中年男人一腳從身後將小門關上。只聽得裡面幾聲慘叫,更嚇得外面眾人戰兢兢幾乎昏倒過去。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小門才重新開啟。跪在地上的四人聽到聲音,連忙抬眼去看,只見剛才被抓的那個青年從門裡出來。眾人看他的身後,不見那個中年男子跟著。青年出來之後,隨手將小門關上。其中一男人低聲問道:“你怎麼出來的?那個怪人還在裡面嗎?”

青年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心情極為輕鬆舒暢,他面帶微笑,嘴角微微上翹,兩道眉毛又濃又黑,顯得極有精神。他緩步走到四人跟前,俯視著他們。那男人見他不答話,便鼓足了勇氣,兩腿朝前挪了幾步,抬頭看著他,仍是壓著嗓子,提高了聲音又問道:“你怎麼不說話,那個怪人還在裡面幹嘛?他要怎麼處置我們?”

青年人笑著掃視了跪在地上的四人,突然他的臉變得猙獰可怕起來,把手伸出去,狠狠地掐著那人的脖子。那人兩手攥著他的手,想要掙開青年人,但是就猶如螳臂當車一般,他的手彷彿在掰扯一根堅硬無比的生鐵。很快,他的臉憋得通紅,連連咳嗽幾聲。青年人看他快要斷氣,方才把手鬆開,那人癱軟無力的倒在地上喘氣。

青年詭異的笑了笑,又瞅著旁邊畏縮在一團的兩個女人,她們頭髮凌亂,滿面淚痕,眼神中滿是驚恐無措。青年看中一人,便一把抓起她的頭髮,不由分說的把她拉到床邊,扔到了床上。隨即像個惡魔一樣的撲了上去,只聽到重重簾幕中傳來那名女子悽慘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