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記憶

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前，身前還放著一張薄薄的紙。

上面是望月川十幾年的人生經歷。

望月川本來出生於一個普通的家庭，夫妻和睦家庭幸福，家風家教培養的都很好，按理來說是不會流落在外一身狼狽的被他撿回去的。

只是他父親望月和彌有一個沾染了毒癮的弟弟，賭博的人最大的倚仗，就是以為自已可以在下一場逆風翻盤，因此可想而知，他輸的血本無歸，還被要債的人打折了腿。

望月英初四處求人無路，就把壞心思打在了才八歲大的望月川的身上。

望月川這個孩子真的很乖，從小就不哭不鬧的，長得也精緻乖巧，每次他過來拜訪的時候都叔叔叔叔的叫著，他學習上進處事又很知禮得體，所以有事的話望月夫婦一般都是夫妻一人一替一天地看著，他們二人雖然已經十分低調，但知曉的同事都喜歡這個可愛的孩子。

望月英初一直很嫉妒他那個家庭事業雙豐收的哥哥，尤其在得知他哥哥並不準備動用他的那一份財產給自已填補窟窿之後。

他們倆的父母死後留下了一筆遺產，兄弟二人平等分配，在欠債被人追上門之後他曾懇求過哥哥把他的那一份先暫時拿出來幫忙，卻被他以要為望月以後的人生考慮為由拒絕了。

上學，吃穿用度等都需要錢。

幾十次的填補，早已讓望月和彌認清楚了他這個弟弟的本質，即使他這次選擇出手援助，這些錢終究會被打了水漂，但是賭上癮的人是戒不了賭的。

這只是一個惡性迴圈罷了。

埋怨憤怒不理解終究裹挾著嫉恨，化成了刺向親近之人的毒刃。

望月川被他偷偷賣給了一個在做人體實驗的組織。

為首的N博士狂熱而極端，究其一生的在努力研究著如何將普通人轉化成異能者的藥物，死在他手底下的孩子數不勝數，身上的罪行累累。

望月夫婦接受不了打擊鬱鬱寡歡，整日以淚洗面，尋人啟事貼滿了大街小巷，可最終無人問津，變成了炮火中的消耗品，殘破的紙張帶著被銷燬的希望沉沉的在黑暗中飛舞，最終零落成泥，再也看不真切。

兩年毫無希望的尋找後，望月夫婦死於一場黑幫火拼，屍骨無存。

望月川仍不知所蹤。

短短一張紙，匯聚了一個人前十幾年的喜怒哀樂與顛沛流離。

“太宰啊......”森鷗外將那張紙遞給自已面前站著的少年，語氣平淡而毫無起伏，“望月君的事，就讓他自已來解決吧。”

一朝醒來發現自已跌入泥濘不得起身的少年，到底和他們這種生來就渾濁的人不一樣。

不過嘛，最終的結果也大差不差。

不是嗎？

——

他沒有家了。

望月川呆愣愣地站在那裡，臉上早已爬滿了淚痕。

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再一次。

再一次的，他連父母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真是可悲啊......

那些身體自發保護所抹去的記憶再一次湧上心頭，實驗室裡一次又一次無望的嚎叫讓他忍不住身軀發抖，整個人幾乎站立不穩，巨大的絕望與悲怮擊垮了他，望月川踉蹌地跪倒在地，喉嚨裡發出幼獸般悽慘的哀嚎。

他記得那天中午日光正好，他母親正在廚房做飯，牆頭的爬山虎肆意而懶散地伸展著軀體，在櫥窗下投下一片生機勃勃的活力。

那天是個難得放晴的日子。

那時候父親還沒有下班，鍋裡還在煮著營養粥，清脆的切菜聲在狹小的巷子裡迴盪，不知是誰家在炸天婦羅，焦香的味道順著微風從窗子裡溜進來，繾綣了時光。

所有一切的美好回憶，都在那天開始定格。

既然善良者終將遺恨於世，罪惡者得意洋洋的高歌著向前邁進，那麼，他所堅守的所執著的，也沒有什麼好挽留了。

這座城市，本就沒有什麼他留戀的東西。

它從骨子裡就已經爛透了。

不知何時，淺色的烏雲從遠處慢慢的飄蕩而來，帶著凜冽的冷意，天色暗沉，不知從何處吹來的莫名的風掃過他的衣襟，驅散了剛還停留在身上的一抹殘陽——

溫暖終於被黑暗所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