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彥負責的是日常檢查,安監隊裡的人基本就聽他的。
雷鵬其實不管事。
每天上午,他會對著企業名單出去檢查。
祝玫來掛職,就想多看看,體驗體驗,反正來了也是來了。
於是也跟著下去。
誰知,徐彥只是出去晃悠,兜風。
祝玫問,“你這是真檢查還是假檢查?我記得以前我在專案工地上,每週都有各種大蓋帽來檢查,查的還挺嚴。”
徐彥問,“哪個城市?”
祝玫說,“海城、鵬城,都有。只要開工,他們就會定期過來看看。”
徐彥問,“來要錢的?”
祝玫搖頭道,“以前到了年底倒是有的,後來漸漸都不肯收了。”
徐彥說,“只是隱蔽了吧?”
祝玫說,“這我就不清楚了,我搞商管的,建管的業務不熟。”
徐彥帶著祝玫兜風,在一條鄉間小路的盡頭,一片樹蔭之下停了車,他下車去放風。
祝玫也下了車。
夏日的薰風,伴著蟬鳴。
田間麥浪起伏,一派悠閒的田園風光。
祝玫張開雙臂,擁抱陽光。
徐彥道,“在我們這裡,檢查都是走個形式,搞點臺賬,騙騙人的。”
祝玫看著他抽菸,半開玩笑道,“那你也認認真真搞形式啊?上班時間出來放風,形式都懶得搞一下?”
徐彥抽著煙,擺了擺手道,“別提了,你以為我想這樣嗎?剛進隊裡的時候,我那時候剛考了執法證,有一個廠出了事故,死了個人。家屬去廠裡鬧,我就去現場了,明顯是生產廠的安全責任,但是沒用,那家廠給園區交保護費的,園區其實養著一個打手公司,平日負責幫忙催債,也兼收保護費,我讓那工廠停工,當天中午就有人給我爸打電話了。”
說到這裡,他噴了口煙,自嘲地笑了笑說,“我就是這麼能幹,一個成年人了,還被打電話找爸爸。”
祝玫看向他,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無聲的安慰。
徐彥用舌頭舔了舔後槽牙,問她,“我是不是一個廢物?”
祝玫搖頭道,“不,你只是用消極在抵抗,你分得清對錯,你有你的堅持,這份堅持很可貴。”
徐彥說,“當時我看那家屬哭成那樣,我自已掏了2000塊給他們。你知道他們罵我什麼?”
祝玫挑眉看他。
徐彥說,“他們罵我走狗,說不要我同情,說要打官司。”
祝玫問,“後來呢?”
徐彥道,“後來?後來廠裡說是他個人違規操作造成的事故,還要他的家屬賠償裝置的錢。鬧了半天,廠裡給了50萬把他們打發走了。一條人命50萬,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那廠現在還開著,也沒人會去管,也沒人敢管。姐,我心裡為這事,一直不舒服。我家老頭子說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說他是老廢物。算了,躺平吧。”
祝玫被夏風燻迷了眼。
她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其實不怪你,就算你想有所作為,在那樣的情況下,你也應該是很難的,只怕你爸也知道,背後牽扯著什麼人。”
徐彥說,“是啊,但我不甘心啊,我不想被說是廢物,可是,唉……我慫,我爸也慫。”
祝玫望向他,又將目光移向了山巒的盡處,一片空寂。
“我們不能阻止太陽的隕落,就像我們不能阻止黑夜的到來,可太陽也不過是一顆恆星,並不會帶來黎明,只有當我們覺醒,黎明才會降臨。”
徐彥皺著眉頭說,“你別給我拽文。”
祝玫笑他,“沒文化就藏拙,聽不懂就當歌詞。”
徐彥翻了個白眼。
葉墨琿上任之後,本打算先熟悉情況的,可事情卻不等人,並沒有給他熟悉的時間,一窩蜂的趕著來了。
他分管的財政、安全、科技、工業、國資、金融,都是重要部門和條線,如今安全生產被提到了最重要的位置,一刻都不能馬虎,除了各類例行的檢查,還有各種遺留問題要處理。
科技創新又是周善民關注的,也經常叫他過去開專題會,作為重點工作,也要親自過問。
工業發展指標壓力大,區屬國資企業包袱又重,金融領域又要改革,可以說每個條線的事情都不少,都讓他頭禿。
頭髮長出來很難,掉起來卻很快。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按部就班的做,但臺星危化品廠的搬遷卻迫在眉睫,因為周邊居民集體去市政府上訪了。
八月的一個週六,葉墨琿本打算睡個懶覺,可早上7點就被電話吵醒,陶樹青告知他,有居民為了臺星廠生產危化品和排放汙染氣體的事情,又集體去市政府上訪了。
區委書記周善民被市長張迪宇一頓責罵,極其震怒,讓政法書記趙峰牽頭這項突發矛盾的化解,上午要召開專題會。
區安監局局長彭森源、信訪辦主任周泰祥、工業局局長任雷明、環保局局長苗福仁、這家公司的國資股東——渤江工業集團董事長穆昇,以及屬地乾東街道黨工委書記戴軍,全都參加了會議。
由於涉及到的條線部門大多都是葉墨琿分管,周善民讓趙峰叫他一併出席協調會,具體的解決措施,也需要葉墨琿去督促落實。
會上,各家單位都把情況說了說。
安監局局長彭森源道,“臺星危化品廠有危化品生產許可證,建廠都二十多年了,是有歷史成因的。然而周邊小區的建設,後來也是規劃局審批的,地塊出讓後,各項建設流程也符合規定,住宅小區造完了之後,有居民發現800米外的廠房是危化品廠,就一直舉報,才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我們也去廠裡檢查過了,裝置的確都老化了,是存在安全隱患的。”
環保局局長苗福仁說,“排放也的確不達標,是應該要求他們整改。”
渤江工業集團董事長穆昇接著說,“這家危化品廠最初是市農業局下面的局辦企業。最早的時候,這家廠生產的液氨,是供給周邊幾個化肥廠的,目前仍然是重要的供應商。後來國有企業改革轉制,這些工廠大多關停並轉,農業局把這家企業轉給了渤江工業集團。”
“當時一批國企改革,混改之後,廠長朱萬利和員工就共同持股了,工業集團在裡面佔20%的股份,其他都是自然人股東,這些年朱萬利買斷了一些員工的股份,成了佔股45%的第一大股東,後續要談,肯定是和朱萬利談。”
“為了這件事,我們集團已經派人去和朱萬利談過了,但朱萬利說要關可以,但得給補償,他說這樣的地段,周邊的房價都4萬了,他這裡60多畝的廠房,怎麼說也要補償30個億,還說這樣都是虧的。”
穆昇這話一說,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政法書記趙峰道,“市區一平方樓板價也不過5000多,他這工業用地開口30個億,北上廣地王的用地成本也還沒到這種程度吧。對了,他這土地是什麼性質的?”
穆昇道,“沒有產證,當年就是在農田基礎上建起來的,渤江城區規劃的時候,轉成綠化用地了。他其實就希望政府把他這塊土地收儲。”
葉墨琿問,“收儲了建綠地嗎?那不是純砸錢?區政府有錢嗎?”
趙峰道,“葉區,這事得問你了。”
葉墨琿攤牌說,“沒錢。”
一群人又笑了。
穆昇道,“現在是我們讓他搬,他當然獅子大開口了。”
工業局局長任雷明道,“臺星如果要搬走,去周邊幾個工業園區,按照他現有的裝置和人員條件,不可能像當年那樣辦出危化品生產許可了,要重新評估,升級裝置,他估計又會問政府要一筆錢。”
臺星廠位於乾東街道,如今乾東街道已經沒有工業用地指標了,這家廠要搬遷,必須要搬遷到幾個鎮上的工業園區去。
乾東街道黨工委書記戴軍道,“如果臺星搬遷了,周邊幾個化肥廠肯定也要遷走,這裡面安置了一些當年撤鎮設街時候的徵地出勞人員,是託底就業,廠子如果搬了,這些人還要就近安置就業,估計有難度。”
幾個人都發表了一圈觀點,其實無非就是,要搬,很難,要補償,沒錢。
這在基層是常有的事,趙峰看向葉墨琿問,“葉區長,你看,怎麼處理?”
安監局長彭森源同葉墨琿在彙報工作的時候,已經提過臺星廠的事情了。
他問過彭森源的意見,彭森源說,這是歷史遺留問題,解決起來比較棘手。
彭森源的意見,還是請渤江工業集團和對方再去談談看。
葉墨琿說,“趙書記,您看這樣行嗎?安監局這裡,先上門檢查,只要有一項不符合安全生產標準,直接開單子,停業整頓,並且公告在門口,居民如果鬧,至少已經停業了。後續的事情,再由工業集團出面和朱萬利談下去。”
臺星廠的事情,多一天就是多一層風險,拖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他分管安全,就是坐在火山口上,解決一樁是一樁。
趙峰點了點頭,又吩咐信訪局做好協調,屬地幫著做居民工作,就各自分頭去落實了。
葉墨琿回到政府大樓,發現副區長江燾今天也來加班。
他敲了敲門,對江燾道,“江區,週末也不休息?”
江燾看到他,滿臉堆笑道,“喲,葉區,你不也沒休息嗎?我今天值班。”
葉墨琿點了點頭問,“方便聊一會兒麼?”
江燾比了一個請的手勢道,“當然,請坐,我給你泡茶。”
江燾關了電腦螢幕,起身給葉墨琿泡茶。
葉墨琿在沙發上坐下了,房間裡有一股酸味,讓他嗓子發癢,他輕輕咳嗽一聲,江燾於是開了點窗。
兩個人只在上一次區政府常務會議上匆匆見了一面,江燾中午一般不在政府小食堂吃飯,葉墨琿大部分時間則在外調研,兩個人的時間基本碰不上。
難得今天有時間,葉墨琿主動找江燾聊天。
江燾為他泡了茶,擺在他面前,自已則拿了一個紫砂壺,坐在了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問,“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地方上要忙很多?”
葉墨琿點頭道,“的確同部委工作完全不同。”
江燾捧著紫砂壺,啜了口茶道,“你也就來鍍鍍金。”
葉墨琿擺手道,“沒有的事。”
江燾問,“今天怎麼也來加班?沒有休息嗎?”
葉墨琿喝了口茶道,“臺星廠這幾天有居民上訪,趙峰書記召集開會商量。”
江燾哦了一聲,靠在沙發椅背上道,“沒辦法,地方上這種小廠太多了,都是歷史遺留問題。”
葉墨琿道,“江區長工作經驗豐富,請你給我指點指點。”
江燾道,“臺星廠的事,張主席在任的時候,就想過要轉型,城市要發展,肯定會往郊區擴張。以前臺星廠那一片都是工廠,當年沈書記還在任區委書記的時候,就開始搞新能源汽車產業,規劃了工業區,在原來軍工企業的基礎上,把相關的製造廠往工業區轉。”
葉墨琿聽著,點了點頭。
江燾繼續道,“但臺星這種小廠子,生產的又是化肥,又是農業生產必須的,就保留下來了。現在城市建設不斷在推進,這些工廠是該想辦法轉型了。你看,我正在研究乾東和霧山兩個地方舊區改造的事。前幾天不是霧山的自有房又燒了把火麼?”
消防也是葉墨琿日常聯絡的,這件事他也知道。
江燾道,“還好沒有人員傷亡,但每年都會來幾把火,裡面的人員也亂,尤其埠山、江口那一片,亂得很。”江燾說到這裡,掏了包煙出來,問葉墨琿抽不抽。
葉墨琿一般不抽菸,但別人如果遞煙,他也會抽一支。
江燾掏出的煙他倒是沒見過,葉墨琿問,“這是什麼煙?”
江燾道,“朋友從國外帶來的,抽過幾次,抽習慣了,試試?”
葉墨琿接了煙,又湊過去點了火。
第一口,味道有些嗆人,他咳嗽了一聲。
江燾道,“抽不習慣麼?”
葉墨琿點頭,江燾道,“沒事,不抽你放著。”
葉墨琿到底有涵養,還是把這支菸接著抽了下去。
二人坐在辦公室裡繼續閒聊。
江燾吐出了純白的煙霧,嘆了口氣道,“難啊。”
葉墨琿問,“張主席對於臺星廠,當時有怎樣的計劃?”
江燾彈了彈菸灰道,“這倒是不清楚,只是那時候美豪帝苑建造,我也提出過臺星廠離得比較近,但張主席拍了板,我也不能說什麼。”
葉墨琿抽了最後一口煙,眯著眼,點了點頭。
週六,區政府大樓很安靜。
浮光掠影,在茶几上晃動著。
葉墨琿看著江燾,而江燾昂著頭,在享受煙霧帶給他的迷醉。
兩個人又聊了會兒閒事,江燾勸他,“墨琿區長,基層難啊。很多事情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臺星廠也算是政府自已的企業,這麼多年都解決不掉,要在你手上解決,哪兒那麼容易?”
葉墨琿捧起了杯子,喝了口茶,沒有做聲。
江燾的態度,葉墨琿也聽明白了,就是不希望他管。
住宅小區是張勤民拍板定下要建的,規劃是江燾提交,常委會透過的,而臺星廠在半徑範圍之內,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臺星廠出了事,他們逃不了干係。
可臺星廠的問題,如果真那麼容易解決,也不至於拖到現在了。
廠子要關門,可能牽扯到方方面面,尤其是政府各相關部門。
這些人牽扯在那些利益裡,誰都不乾淨。
搬遷廠子,那就是砸他們的飯碗,相關委辦局自然不會幫著葉墨琿幹活。
這便是江燾的言下之意。
江燾看了看手錶,葉墨琿知趣,於是起身告辭。
臨出門的時候,江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跟我們這種本土幹上來的不一樣,你還要往上走的,別這麼認真,基層的事情,較不得真。”
葉墨琿想說他沒那想法,也想說,他就想正兒八經乾點事。
但同江燾,他有些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意味,於是道,“感謝江區長提醒,今後跟您多請教。”
江燾笑了笑說,不敢當。
葉墨琿回到自已辦公室,沒一會兒就聽到江燾鎖辦公室門的聲音。
葉墨琿則在辦公室加班,他下午三點多給安監局局長彭森源打電話問情況,彭森源說自已在現場,已經找了專家檢查過廠子安全情況了,並說馬上開單子,讓他們停工。
四點多,葉墨琿從辦公室裡看完了檔案出來,就去臺星廠繞了一圈。
他沒有讓陶樹青陪同,而秘書方濮很早就被他打發走了。
自從知道方濮的為人之後,葉墨琿就留心觀察了,好幾次自已的行程都被刻意想要接近他的局行長知道了。
這讓葉墨琿更確信劉楷說的是實情,方濮為人並不可靠,會被弄來當他的秘書,估計也是運作了一番的。
葉墨琿更加防備了,顯然區裡有人想讓他出醜。
他擋了別人的道,別人就想來砸他的飯碗。
他握著方向盤,冷笑一聲想,來吧,反正他在葉家最不成器,幹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把車開到臺星廠,葉墨琿一看,卻是什麼變化都沒有,廠子裡的人進進出出的,還有前來裝貨的卡車,彷彿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葉墨琿知道自已被矇騙了,雖然心裡有火,卻隱忍不發。
他又調轉車頭,開車去美豪帝苑。
美豪帝苑小區後面兩排高層還拉著橫幅,上面寫著,“政府不作為,縱容危化品進城,黑心開發商,不顧老百姓死活”
還有很多用白紙黑字列印的“黑”“惡”等字。
葉墨琿坐在車裡看著,這對從前的他來說,是一段前所未有的經歷。
過去在部委,下到地方調研,都是去看經驗做法,看好的一面。
如今卻要直面問題,看陽光照不到的黑暗一面了。
車子繞了好幾圈,葉墨琿只是望著樓上的橫幅和字。
兜到第八圈的時候,他本打算回公寓,但想了想,左右無事,還是回了區政府。
到了區政府樓下,遇到工業局局長任雷明。
葉墨琿下了車,任雷明意外問,“葉區,又回來加班?”
葉墨琿笑了笑說,“剛去臺星廠看了一圈。”
任雷明哦了一聲,只是笑了笑。
這笑容很有內涵。
葉墨琿來了渤江一個月不到,印象裡,分管的部門裡,只有這位工業局局長還沒有正式找他報過到。
上次安監局長彭森源還曾在他面前告過任雷明的狀,說任雷明不配合他們的安全風險監管體系建設。
葉墨琿只是聽,並不表態。
對於這種不愛和上級親近的人,一般是兩種情況。
一種是認真幹活,手上有真本事,不在乎領導的看法。
另一種,則是什麼都不想幹,只想當個太平官,舒舒服服躺平的。
葉墨琿當然喜歡前者了。
下屬能幹,他就可以躺平了。
下屬如果躺平,他豈不是要被迫站起?
能躺著絕不站著,能讓自已舒服,為什麼要讓別人舒服?
剛剛去臺星廠看了一圈,至少能確定一件事。
那就是彭森源這個人,並不像他嘴上說的那麼好。
聽其言,觀其行。
彭森源嘴上說要讓臺星廠停工,實際卻沒有行動,證明此人必然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那麼這樣一個人,會告什麼樣的人一狀呢?
被告狀的任雷明,倒是引起了葉墨琿的興趣。
相請不如偶遇,他問任雷明,“方便去我辦公室坐坐嗎?”
任雷明對於葉墨琿的邀請有些意外,卻點頭道,“好的,不過我晚上約了一家企業。”
葉墨琿隨口問,“做什麼的?”
任雷明道,“是做汽車部件加工的,想到中部城市建工廠,我就讓他們來看看。”
葉墨琿點了點頭說,“如果成熟了,可以給區裡報方案,我記得對這類企業有補貼的吧?”
任雷明意外於葉墨琿才來一個月,就對工作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先前胡大能在任的時候,任雷明覺得胡大能與自已的性格對路,幫著做了不少事。
誰知胡大能卻被排擠走了,這讓任雷明有些失望。
他這麼多年勤勤懇懇,但張勤民始終把他按在工業局,就是不讓他挪窩。
可如果能幹成些事也行,但張勤民對工業不太重視,覺得能守成就不錯了,資金、資源都不向他這裡傾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幹事都幹不成。
現在聽周善民的調子,更注重科技產業,其實這也是工業的一部分,可週善民在意的是研發,而不是真正的生產產值。
不過,任雷明幹事憑良心,雖然領導不重視,但他把該乾的幹好,也是對自已崗位責任的一種交代。
今天他是請工商聯副主席李謹言牽線的這家企業。
李謹言和他一樣,也是個不被重視的。
甚至比他更慘,起點很高,摔得很痛。
李謹言是當年第一批特招進機關的大學生,當初還是沈冬輝提拔去市裡之前,在渤江特招的第一批,招進來就是為了搞產業。
由於表現突出,沈冬輝破格把李謹言提拔到了工業局任副局長,一下子就副科級了,那時李謹言才26歲。
結果,自然是招來了不少人嫉妒。
等到張勤民從區長變成了區委書記,開始要樹立自已的權威。
李謹言因為沒什麼背景,又曾是沈冬輝面前的紅人。
而張勤民與沈冬輝不合,沈冬輝一路扶搖直上的時候,張勤民被打壓著,心有怨氣。
於是李謹言就被張勤民當做反面典型拉了出來。
張勤民挑了李謹言不少的錯處,說他能力不足,一路被排擠出去,在工商聯也待了快6年了。
在副科級的位置上,整整原地踏步了12年。
人生際遇,不是自已能左右的。
遇到什麼樣的領導,也不是自已能選擇的。
領導換了一任又一任,其實只是把這些幹實事的幹部,變得越發灰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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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劇場:
葉區長去鵬城出差,黃沛剛好出差回鵬城,於是熱情招待。
自從婚後,葉區恪守男德,對女性總是保持距離。
黃沛盛情邀請葉墨琿去洗腳,葉區強烈牴觸。
邀請他去蹦迪,他斷然拒絕。
最後,卑微單身狗說,“咱就去喝杯酒,喝一杯就回去,這總行吧?”
葉區勉為其難,陪他去喝酒,本想進一家清吧,但這麼清淡,考慮過單身狗的感受嗎?
單身狗拉著他,轉身進了對面的嗨吧。
黃沛問,“幹嘛這麼拘謹?你是結婚了,又不是結紮了。”
葉墨琿說,“結紮了我反倒是可以放開了好嗎?”
黃沛扼腕說,“這話你再說一次,我錄下來發給祝女士。”
葉墨琿送了一個字給他,“哥屋恩。”
黃沛用胳膊肘頂了頂他說,“別這麼拘謹嘛,做人chill一點好嗎?”
葉墨琿說,“我們第一天認識嗎?我一直這樣好不好?”
黃沛給他點了一杯螺絲起子,說,“你家小富婆又不在,偶爾嚐嚐鮮也是可以的嘛。”
葉墨琿道,“你爺爺沒教會你,君子慎獨嗎?你別害我。”
黃沛說,“你說說你這人,我們什麼關係,我還能害你嗎?還什麼慎獨,夫子都沒你教條。”
葉墨琿說,“今天場上又沒漂亮的。”
黃沛翻了個白眼說,“你這顏狗,知道你老婆素顏也漂亮,你不用炫耀。”
葉墨琿說,“而且還有錢,上週又給我買了一雙Armani的鞋。”說著,就站起身,給他炫耀自已腳上的鞋。
黃沛說,“你個蜈蚣精,有本事上班穿一個我看看。”
葉墨琿抬腳道,“上班是穿不了,在你面前倒是可以炫耀一下。”
黃沛說,“滾,老子都是自已買的。”
葉墨琿搖頭道,“沒有老婆疼的男人,可憐啊可憐。”
黃沛說,“看看你那慫樣,我單身,全場我有,你已婚,你就看著吧。”
葉墨琿說,“注意衛生。”
黃沛一口威士忌喝到一半,差點梗住。
這時候,有兩個濃妝女郎,一個深V,一個美背,窈窕婀娜地走了過來,在他二人身邊坐下了。
葉墨琿喝著酒,喉結微微一動,看向黃沛身後的深V,對著黃沛挑了挑眉。
黃沛回身,女人的呼吸就噴在了他臉上。
其實兩個人進門的時候,就已經被關注到了。
夜店,最不缺的就是撈女。
與其被渣男撩菜,不如自已下場釣金主。
兩個人各自貼上面前這兩個外形氣質俱佳的男人。
黃沛說,“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葉墨琿同他碰了碰杯說,“你放心,我酒精考驗。”
露著美背的女人,把自已的卡片,塞進了葉墨琿的口袋裡。
葉墨琿拿出來看了一眼,“سباسباح جيد”說,“你是運動員?還是游泳教練?”
女人一愣,問,“什麼?”
葉墨琿說,“這不是阿拉伯語,游泳健將的意思嗎?”
女人說,“難道不是美女的意思嗎?是我一個朋友給我的。”
葉墨琿道,“他白嫖你吧?”
黃沛明白了,嗤地一笑,說,“的確是美女,而他是海王,有一片海洋,美女在他的海洋裡,得是游泳健將,不然得淹死。”
所以,這詞也是變相嘲諷女人是撈女?
女人的臉色不好看。
葉墨琿說,“改了吧,阿拉伯女人大多一輩子都沒遊過泳,甚至在外面都得戴面紗。”
女人說,“我不會游泳。”
葉墨琿把卡片塞回了女人口袋裡,說,“那就更不能碰海王了,你認識的男人是阿拉伯男人?”
女人說,“他說他是皇室。”
葉墨琿說,“那你小心,他們可是一夫多妻的。”
女人撇了撇嘴,倒也不以為忤,媚眼如煙,貼上來,想要親他。
葉墨琿伸出手,比了個拒絕的動作。
女人問,“來酒吧不玩,你來酒吧做什麼?”
葉墨琿說,“來海王的池子裡游泳。”
女人說,“池子水太深,不遊起來,會淹死。”
葉墨琿說,“沒關係,我潛泳。”
女人勾了勾他的下巴說,“可我不會游泳,如果我和你媽媽同時掉水裡,你會救誰?”
葉墨琿說,“我老婆會救我媽,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問問她要不要救你。”
黃沛噴笑。
葉墨琿看向這個非要來酒吧作死的單身狗。
黃沛道,“忘了你老婆才是游泳健將,看來在海王的池子裡也遊刃有餘。”
可不是麼?
在陳逢時手下全身而退的女人,呵呵。
這麼一說,某人歸心似箭。
葉墨琿喝乾了酒,推開了身邊的女人,對黃沛說,“走了,回去陪老婆影片聊天去了。”
黃沛道,“你也太出息了。”
葉墨琿說,“你又沒人要,怎麼會懂我的快樂?”
黃沛氣啊,女人貼上來說,“他不要,我要呀。”
黃沛喝乾了杯中酒,抓起外套,跟了上去說,“說好喝一杯就走,你就不能等我一下麼?”
葉墨琿說,“你自已留著玩啊,婦道給誰看呢?”
黃沛說,“我積德行善,指不定老天爺也給我發個富婆。”
葉墨琿說,“發夢比較快。”
黃沛說,“你等著,今晚我就進你夢裡,看你春夢物件是不是你老婆。”
葉墨琿說,“你這不是發夢,而是發病。建議以後別喝酒,改喝藥。”
黃沛:“下次我再接待你,我就是狗。”
不久之後,為了專案落地,葉區長又到鵬城出差。
剛好他三叔也在鵬城,可以為黃沛介紹幾個客戶。
葉墨琿給黃沛打電話道,“我三叔說有大客戶,你來接待我嗎?”
黃沛: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汪,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