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黎以為能相安無事的回去,可事實證明,她這口氣終究是松得太早了。

回城途中。

通往古堡的路上有一條必經的羊腸小道,雖說車隊可以通行,但卻是流寇伏擊絕佳之地。

數年來,常有流寇埋伏在此,劫持路過的達官貴人,索要錢財。

只是時運不濟,他們被前些日子領兵出城,平定動亂的溫澤順手剿滅,再難成氣候。

可此時,在人為的操作下,兩側山頂亂石橫空而落。

噼裡啪啦的一陣響後,卻只將馬車的後路堵死,而前路依舊明朗。

幾十顆磨盤大的碎石,卻是一個人都沒砸到。

這準頭,著實讓人佩服。

馬兒繼續向前,絲毫沒有被馬車後方的碎石嚇破膽,亂了分寸。

甚至仰頭長鳴一聲,尖銳,刺耳,悠長,嘲意十足。

而馬車內,聽到動靜的晏黎推開了馬車上的小窗,想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

也是這時,埋伏在兩側山牙子上的領頭人見沒砸到半個人後徹底怒了,“你們是怎麼回事,這都砸不到,瞎啊!”

最後不由得冒出頭來,顧不得先砸傷溫澤一半人的計謀了,高舉著手中的銀槍,振臂高呼:

“今日必要將這禍國的不祥之人斬殺至此!”

“若不是這個禍患,我們怎會流離失所,背井離鄉,只得在山林內苟且偷生。”

“我們雖為流寇,但我們也是納達維聖的子民,我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為了吾主,為了偉大的納達維聖王國,此戰必勝。”

一人呼來百人應。

“此戰必勝。”

“此戰必勝。”

然而他們喊話的時候並未發現溫澤的車馬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往前,絲毫未將他們放在眼裡。

“溫澤要逃走了,我們快追上去,絕對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隨著他的話落,一堆將破布衣衫罩在護衛衣外的人也紛紛冒出了頭,從兩側的山坡頂端莽撞的衝了下來,欲對溫澤、晏黎一行人形成包圍之勢。

晏黎:敢不敢再敷衍一點?

好歹把身上的那身衣服換了也行啊,弄得官不官,賊不賊的,她都沒眼看。

可鬧笑話的何止這一處。

從山坡上下來的侍衛並未進行過山地訓練,最擅長的怕就是紙上談兵,平地爬行了。

他們未曾掌握坡上剎車的要領,由於起步太快,跑在前面的因為山體上的綠草太滑直接就栽了跟頭。

而他後面的更是有一個算一個,絆的被絆倒,腳滑的腳滑,剎不住車的便直接打起滾來。

等他們齊齊滾到了山腳下後,早已經遠遠落了馬車一大截。

此情此景,他們也顧不得身上的傷了,站起來就往前奮力跑去。

好在他們雖然爬山不行,但跑步不差,不過一會,便氣喘吁吁的圍住了馬車。

只是他們身軀微彎,手扶著腰,一時倒是真多了幾分流寇的狼狽模樣。

只是溫澤帶來的人只是被扣住了,又不是死了,自然是要跟著回來的。

不等溫澤下令,整齊有序的劍便拔了出來,直衝著這群準備伏擊自家主子的人。

“你們這群烏合之眾,若是現在放下武器投降,我們還能給你們一條生路。”

“若是爾等執意與我們作對,便休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領頭的人,聲嘶力竭,每一個字都像是遺言一樣。

他們也顧不得平緩呼吸,立刻就要拔出劍來兵戎相見。

“阿晏難道不好奇你父親為何在宮裡的時候不動手嗎?”

面對包圍,溫澤絲毫不驚,竟是有心思與晏黎說起話來。

晏黎心驚膽寒,入夢太深的想著:看來他是真心知道這是一個圈套啊,那她這個做魚餌,豈不是沒活路啦?

溫澤拉過晏黎的手,又順勢將她那開啟的窗子關上,貼心的開口:

“關上吧,沒什麼好看的,不過就幾個跳腳的螞蚱,等會兒見了血,嚇到就不好了。”

晏黎:……

其實她本該不知道緣由的,可當他看到溫澤像捏貓崽般將闕扶丟在地上的時候,她又該死的明白了。

——“他怕你先反手殺了他。”

晏黎倒是沒有藏著掖著一些明白話,雙手靈活的比劃著。

——“以你的武力,若是我父親想要殺你,你必然能先給他致命一擊,他不自然不敢賭,也就不在宮中動手了。”

晏黎不知道那王宮裡埋伏了多少人,但溫澤能全身而退,毫髮無損的出宮,必然有些緣由。

可唯一能讓她父親忌憚的,除了他自已的那條命,晏黎也想不到旁的了。

溫澤心中微顫,又似玩笑般的:“阿晏如此放心的帶我回宮,也是因為這個緣由嗎?”

晏黎的手放了下來。

她自是知道,但卻未曾料到她父親膽子如此小。

而溫澤也極為安靜的等著,好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你竟是連騙我都不願嗎?”

晏黎又一次沉默。

她不願隱瞞,今日她能隨他一起出來,便也是真動了殺心的。

“不祥的怪物,若是你有心就該立刻伏法認誅。”

馬車外,那人的聲音再次高了起來,他情緒飽滿,像是劇場的表演者般,浮誇:

“公主,您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就當是為了我們偉大的納達維聖,請您一定要幫助我們得到神明的庇護啊。”

“殺了他,公主,此事非同兒戲,您若是心軟,必將害您的子民陷於不義。”

不過是須臾之間,領頭人帶來的侍衛便盡數被捕,而他被按在地上,頭埋進土裡,刀懸脖頸,卻仍有不甘,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馬車內的另一個人身上。

而馬車內的兩人皆未受到干擾。

溫澤:“那依阿晏所見,這次的人會是你父親派的兵嗎?”

——“不是,不出意外,這些都是闕扶的部下。”

因為她也實在是想不到還有誰會這般的憨的部下了。

溫澤平日總是那副天塌下來也沒事的態度,哪怕他自已就要那個要頂著的高個子。

可現在他卻語氣發酸:“阿晏就不為你那好情郎掩護一二,他今日對你可是拼死相護來著?”

晏黎無語。

——“有你在,哪裡需要他?”

“也是,阿晏有我就夠了,不需要那些阿貓阿狗。”

溫澤樂了,再次開啟馬車的小窗,吩咐道:“將這些人都捆起來丟宮裡去。”

馬車又一次啟程,而晏黎又一次被當作了抱枕。

山路崎嶇,總歸有些不平坦,搖搖晃晃,沒過多久,她便又一次闔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