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戈和虞人殊、天戎騎馬走在前方,虞人殊帶來的人走到後方,中間是一個奢華的大馬車,裡面飄來陣陣酒香。
虞人殊回頭看了馬車一眼,眉毛輕蹙:“他居然如此嗜酒。”
天戎道:“傳聞這些上古異獸都有些怪癖,比如麒麟嗜酒,白澤嗜書,窮奇嗜色,饕餮嗜天下美食。”
江朝戈翻了個白眼,調轉馬頭走了過去,一把掀開門簾:“祖宗,你能不能少喝……”他看著馬車內醉生夢死的人,剩下的半句話硬給憋回去了。
早上出發的時候明明還是青年模樣,怎麼一天下來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了?!
炙玄眯著眼睛看著他:“幹嘛?”
“呃……”江朝戈嚥了咽口水:“我是擔心你吐……”
炙玄白了他一眼:“我吐是因為身體太小,我可是千杯不倒。”他高舉酒壺,瓊漿玉液傾入口中,表情享受不已。
“我也是這麼想的,炙玄大人,你繼續喝,酒沒了召喚一聲就行。”江朝戈把脖子縮了回去,他在心裡祈禱炙玄趕緊喝暈過去。
虞人殊瞥了他一眼,眸中有一絲戲謔。
江朝戈皺眉道:“看來我的魂力維持他成年的形態有些勉強。”
“前日大戰你消耗了太多魂力,現在體虛也算正常。”
江朝戈搖搖頭:“我本來就魂力微弱,當時召喚他真身,是借孟老的魂力,現在早已經消耗光了,只剩下自已的了。”
“如果是比你等級高的魂導士渡魂力給你,雖然不可能讓你達到他的修為,但是那股魂力會助你貫通一到兩條經脈,那是以你自已的魂力暫時貫通不了的,讓你的身體至少有一級甚至二級魂兵使的基底,你以後再修行,就可以在較短的時間內迅速提升。”
江朝戈研究過那本魂力修為入門功法,修習魂力分正法和偏法,正法即是以魂力衝破十二正經脈,魂力能夠貫通的經脈和穴位越多,修為越高,偏法則是以魂力走奇經八脈,入門功法上特別告誡初學者不可走偏法,否則輕則修為盡毀,重則走火入魔。
作為初學者,最先需要貫通的就是手太陰肺經11穴,這樣才能達到一級魂兵使的修為,很可能孟升給他的魂力,不僅幫他貫通了這11穴,還幫他多衝破了一道經脈。
江朝戈道:“這樣豈不是能投機取巧,只要有一個魂力修為高的人渡魂力給你,就能省不少時間。”
虞人殊道:“說得輕巧,哪兒有那麼簡單,首先這個魂力修為高的人,必須是魂導士,魂導士的修行比魂兵使和魂器師更難,數量也最稀少,厲害的魂導士都頗有地位,受人尊崇,輕易動不得;其次,渡魂力會損耗修為,除非你有能力逼著魂導士渡魂力於你,可你要是真有這個能力,多半修為已經比魂導士高了,那要他的魂力何用。”
江朝戈斜眼看著虞人殊:“你年紀輕輕就修為這麼高……”
虞人殊瞪著他:“我自三歲修習魂力,天分又高。你敢妄自揣測,簡直是放肆。”
江朝戈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默默地扭過了頭去。
虞人殊眯起眼睛:“說起來,你當初挾持我,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你不是故意的嗎?”
“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你敢挾持皇子,都是重罪。”
江朝戈皮笑肉不笑:“相信以三皇子的智慧,應該能理解我在慌亂之下的選擇,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到另外一個陌生的世界的,而且一落地就一堆人喊著要殺了我……他們為什麼對異界人敵意那麼大?”
“因為異界人與大國師為敵,而大國師德高望重。”
“我們不過是想回到自已的世界。”
虞人殊搖搖頭:“我不清楚其中緣由,到了皇都,你可以親自問大國師。”
“那冥胤會又是什麼?”
“是個反皇族的邪惡教派,到處爭搶高等級魂兵器。”
江朝戈目光陰冷:“我一定會殺了沈言隨和那隻肥遺,為孟老報仇。”
“沈言隨該殺,但肥遺你是殺不死的,他本就是魂獸,也沒有是非善惡之分,只按照魂兵使的意念行動。”
江朝戈嘲弄道:“你是捨不得天級魂兵器吧。”
“你懂什麼,得一把天級魂兵器,就像得到一支軍隊,那是萬金難求的。”
“既然是這樣,神級魂兵器現世你應該高興才對。”
“神級魂兵器不是凡人可以操控的,必將帶來腥風血雨。”虞人殊看著他,“你魂力如此微弱,居然還能活到現在,也真是奇蹟。”
江朝戈勾唇一笑:“我魂力再微弱,也是唯一跟他魂識契合的人,就衝這一點,我還能活很久。”
虞人殊看著他:“你倒是個有意思的異界人。”
“你接觸過別的異界人嗎?”
“接觸過,對我們充滿敵意。”
“可能是因為你們一見異界人就喊打喊殺吧。”
虞人殊冷道:“異界人曾經闖入皇都,試圖暗殺大國師。”
江朝戈不以為然,私心裡,他覺得他會穿越到異世跟大國師有關,至少大國師在阻止他們回去,其他異界人肯定也這麼想,所以雖然還沒見到大國師,他已經對那個人充滿敵意。
馬車裡再次甩出來一個空酒壺,只聽炙玄大喊道:“江朝戈。”
江朝戈無奈地駕著馬走了過去:“祖宗,怎麼了?”
炙玄趴在馬車的軟榻上,長髮披散,雙眼迷離,十四五歲的少年姿容,竟有種妖異的美,他嘟囔道:“你……是不是壓到我頭髮了。”
江朝戈真想問問“how”,他無語道:“沒有。”
“那誰壓到我頭髮了。”
“可能是你自已吧。”
“讓他不要壓我頭髮。”
江朝戈跳到馬車上,踢開一堆酒壺,把炙玄的身體翻了過來,把他的頭髮攏到一起,乾脆擰成一股麻花辮,盤了幾圈繞到一起,用布巾綁了個結實。
炙玄抱住他的腰,蹭著他的肚子:“你今天給我洗澡嗎?”
“今天不洗。”
“為什麼?”
“不為什麼。”
“明天呢?”
“明天再說。”
“為什麼再說。”
“你現在太重了,我洗不動。”
“廢物。”炙玄打了個哈欠:“老頭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嗎?”
江朝戈的手頓了頓,聲音喑啞了下去:“不會了。”
“異獸死了可以製成魂器,人類不可以嗎?”
江朝戈被問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應該不能吧。”
炙玄沉默了一下:“如果你不是這麼弱,我就可以給他報仇了。”
“嗯,是我的錯。”
炙玄抬起頭看著他:“你哭了是嗎?”
“沒有。”
“我看到了。”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臉:“你肯定看錯了。”
“我真身目視千里,不可能看錯。”炙玄捏著他的下巴:“以後不要哭,別給我丟臉。”
江朝戈笑道:“為什麼我哭會給你丟臉,你承認我是你的魂兵使了嗎?”
炙玄白了他一眼:“沒有,但你可以當我的僕人。”
僕人?真有追求!江朝戈在心裡諷刺道:“我一定會成為你的魂兵使,如果我能自如地召喚你的真身,你會跟我結契嗎?”
炙玄哼了一聲:“看你表現。”
江朝戈好奇道:“究竟是如何結契的?”
“血液相融,或是交配。”
江朝戈微訕。
炙玄重新倒了回去,枕著江朝戈的腿,霸道地環住他的腰:“你不要出去了。”
“怎麼?”
“我討厭那個人類,也討厭猙,你不要沾上他們的味道。”
“我也不喜歡他們,但是我要見大國師。”
“大國師會送你回自已的世界嗎?”
“不知道。”
“你答應過我,會帶我去看看的。”
“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帶你去看看。”
炙玄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安穩地睡著了。
江朝戈慶幸現在是深秋,不然以炙玄這麼高的體溫,他得活活熱死。
晚上,他們到了一座小城,進城的時候正趕上燈會,熱鬧非凡。
聽到聲音,炙玄立刻醒了,要下馬車去玩兒。
江朝戈看著他好像又小了兩歲的模樣,一把抓住他:“別去了,你不想喝酒嗎,我陪你喝酒吧。”
“不喝了,我要下去看看。”炙玄推開他,跳下了馬車。
江朝戈無奈,只得跟了下去。
“咦?”一落地,炙玄就發現不對勁兒了,他狐疑地看著江朝戈:“我怎麼比你矮了?”
江朝戈笑道:“你喝多了吧。”
炙玄怔了怔,然後大怒:“廢物,是不是你魂力不夠了!”
江朝戈把他拽到一邊:“祖宗,你現在的樣子也挺威風的,真的。”
炙玄抓住他的衣領,踮起腳就要去咬他脖子,江朝戈拼命往後仰:“好了,好了,別鬧了,等我休養幾天就好了。”
“你們在幹什麼?”虞人殊走了過來,眉頭緊皺。
江朝戈泰然自若:“玩兒。”
天戎臉上難掩驚訝,在他的意識裡,麒麟是高高在上的上古異獸,就算不通人性,也不至於如此……掉價。
炙玄氣得眼冒金星,在發現自已的頭髮被江朝戈綁成一團麻花後,又鬧了一場,衝進燈會里見什麼拿什麼,江朝戈帶著虞人殊的四個下屬在他屁股後面跟著付錢,就這樣大包小包也差點兒沒提動。
回到客棧,江朝戈累得都懶得說話了。但他並沒有急著睡覺,而是執行魂力,通走經脈。果然如虞人殊所說,孟升渡給他的魂力雖然是暫時的,但是那股魂力不僅助他貫通了手太陰肺經11穴,甚至還幫他貫通了手陽明大腸經的20穴,以及足陽明胃經的一半穴位,這樣他就達到了二級接近三級魂兵使的基底,只要稍加修煉,不出三個月,他就能真正擁有二級魂兵使的實力,再過一年,可突破三級的修為。孟升足足為他節省了三五年的時間!
江朝戈喜出望外,對孟升也感激不已,如果再能配合高階魂藥,很快他就可以自如地召喚炙玄的本體了。
炙玄倒在床上:“你笑什麼?”
江朝戈握緊拳頭:“孟老渡給我的魂力,幫我貫通了兩條半的經脈,我很快就會修為大增。”
“那就快點,我討厭這個樣子。”
江朝戈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
炙玄撲到他身上:“睡覺。”
“祖宗,你太熱了,不要抱著我行不行?”
炙玄怒道:“混蛋,是你要抱著我的!”
“那是你小時候。”
“我沒有小時候!”
江朝戈長嘆一聲,如果他的魂獸像天戎那麼成熟該多好……
第二天一睜開眼睛,江朝戈毫不意外地對上了一雙燦金色的瞳眸,他已經習慣炙玄這麼嚇唬他了,他唯一慶幸的是,至少和他一起睡的是人類形態。
炙玄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滿臉不忿。
江朝戈打了個哈欠:“祖宗,又怎麼了?”
“你沒看到我又變小了嗎!”
江朝戈起身一看,炙玄現在大概只有十歲的模樣了……他忍著想笑的衝動,一臉真誠地說:“我真羨慕你。”
炙玄一愣:“啊?”
“想變年輕就變年輕,想變大人就變大人,我要是也能像你這麼厲害就好了。”
炙玄歪著腦袋看著他:“你覺得這樣很厲害嗎?”
“當然了,你看有哪個人類能辦到的,要是人類也能這麼隨心所欲地改變外形,全世界的姑娘都不想變老。”
炙玄摸了摸下巴,似乎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是我不喜歡這副樣子。”
“我魂力還不夠嘛,等我變強了,一定隨你喜歡以什麼樣子示人。現在你這樣多好啊,你變小一點,不想走路了我還能抱著你,而且你不管什麼樣子,都不減半點威風。”
炙玄挑眉:“真的?”
江朝戈用力點頭:“真的。”
炙玄似乎暫時被哄住了。
江朝戈起床洗漱一番,就帶他下樓吃飯了。
虞人殊和天戎早已經準備妥當,一見他們下樓,倆人不約而同地“噗嗤”笑了出來。
炙玄一瞪眼睛,厲聲道:“你們笑什麼。”
江朝戈拼命給他們使眼色。
虞人殊輕咳一聲,扭過了頭去,天戎一臉幸災樂禍。
炙玄指著他們:“我要吃了你們。”
江朝戈把他拽到身後:“他們不好吃,我給你買酒。”
炙玄怒道:“你說人類羨慕我,是不是騙我的!”
“當然不是了。”
“那為什麼那隻猙要保持大人的模樣?”
“呃……可能他喜歡大人的模樣。”
“我也喜歡啊!”炙玄揪住江朝戈的衣領,“你讓他跟我一樣,不然我就把你們全都吃了!”
天戎臉色一變,虞人殊礙於皇家威儀,不能失態,只是憋笑憋得滿臉通紅。
江朝戈看向虞人殊,一副“你看著辦的表情”。
虞人殊則看向天戎:“要不你……”
天戎冷哼一聲:“休想。”
炙玄的小拳頭突然燃起一股火焰,江朝戈忙道:“別浪費魂力,這樣你又要變小了。”
炙玄氣得眼裡冒火。
虞人殊笑看著天戎,眼神竟是有些期待:“你稍微委屈一下吧,不然這一路就不好走了。”
天戎瞪著他:“我寧願回魂器裡。”
“天戎,大局為重。”
天戎臉色僵硬,看著張牙舞爪的炙玄,猶豫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他的身體頓時縮小,容貌也從青年變成了十歲左右的孩童,只是那雙琥珀色的雙眸依舊銳利懾人。
虞人殊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把抱起了天戎:“我早就想看看了。”
天戎繃著臉,腮幫子鼓鼓的,冷哼一聲扭過了頭去。
炙玄這才舒坦了,拽拽江朝戈的袖子:“走吧。”
從胡安城到皇都,一路倒也平順,畢竟是皇子出行,排場不同,江朝戈和炙玄跟著吃香的喝辣的,還一分錢不花,江老闆掂著剩下的七個金幣,想著到了皇都,怎麼從各種渠道撈錢,然後買魂藥當糖吃。
天天好酒供著,炙玄的心情不錯,除了要求天戎和他保持一樣的豆丁形態獲取心理平衡之外,倒也好伺候,天戎開始雖是不滿,後來也習慣了,跟虞人殊同乘一匹馬,照樣看風景。
奔波半個月後,他們終於到了皇都天鰲城。
江朝戈遠遠看著那氣派的皇都,心裡有些感慨,當初拼命逃離的地方,時隔幾個月,自已又回來了。
走進外門關,有人來迎接虞人殊,見到和虞人殊同乘一匹馬的天戎,頓時愣住了:“殿下,這是?”他想問誰家的孩子,可這琥珀色的頭髮和眼睛,顯然不是人類。
“是天戎。”虞人殊摸了摸天戎的頭,笑道,“挺可愛吧。”
天戎抬頭瞪了他一眼:“殊,別過分。”
虞人殊不以為然:“再忍一忍。”
“殿下,大國師大人正等著您。”
“他知道我回來?”
“是的。”
“好,我也正急著見他,直接去國師堂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國師堂行去。
江朝戈被天鰲城的盛世嘉景徹底震撼了,這龐大而繁榮的帝國中心果真名不虛傳,整座城市依山而建,城門在山腳下,越往山上走,建築風格越華麗莊重,山頂那個金碧輝煌的穹頂建築,肯定就是皇宮了。
一路走過,江朝戈見到了規模龐大的各類魂器店、獸料店、魂藥店、拍賣行,他暗自摩拳擦掌,想著這麼大一個城市,有多少金幣等著他去挖掘。
國師堂是個莊嚴的四方形建築,地面上鋪著粗糲的暗紅色火山石,顯得穩重端方。
四人下了馬,一身風塵僕僕地走了進去,侍從將他們帶往議會廳。
江朝戈好奇道:“大國師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僅僅是魂力高超嗎?”
虞人殊道:“大國師即天稜國的大巫師,是被天神選中的繼承上古巫祖遺志,擁有特殊智慧的人,大國師的智慧如海,無邊無際。”
“這麼厲害?”江朝戈思索道:“那他還是凡人嗎?”
“是,除非是往魂導士方向修行的大國師,否則壽命跟普通人無異,現在的大國師是往魂兵使的方向修行的。”
“那他死了呢?”炙玄問道。
侍從回過頭,瞪圓了眼睛看著炙玄。
炙玄惡狠狠地回瞪他,把侍從嚇得心臟一顫,趕緊扭過了頭去。
虞人殊低聲道:“大國師有特殊的能力,可以找到自已的繼任者,從小培養他成為下一任國師。”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議會廳,偌大的議會廳裡,只孤零零地站著一老一少兩個人,老的是江朝戈曾經在祭殿見過的瘦高老人,旁邊站著個十六七歲的漂亮少年。
一見到虞人殊,兩人均欠身,齊聲道:“三皇子殿下。”
虞人殊客氣道:“國師大人。”
大國師直起身,犀利的目光掃過四人,最後目光落到了炙玄身上,炙玄此時是三歲幼童的外形,卻一點不客氣地到處瞪人,除了江朝戈,他幾乎沒給過別人好臉色。
大國師看了炙玄兩秒,深深吸了口氣,滿目愴然,哀聲道:“大禍將至啊!”
虞人殊道:“您已經知道了?”
大國師點點頭:“半月前中部地區天象陡變,星象異常,我有生之年從未見過那樣的星象,翻閱古籍,又結合傳說,我就知道,是上古異獸現世了。”
“我也知道事態嚴重,所以將他們帶了回來,國師大人,現在該怎麼辦?”
大國師黯然道:“必須想辦法找到其他的神級魂兵器,封印之力顯然正在消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避免神級魂兵器落入心術不正的人手裡。此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虞人殊握拳道:“冥胤會肥遺的魂兵使沈言隨當時也在場,我們均被麒麟現世震撼,結果被他跑了。”
大國師重重嘆了口氣:“絕不能讓冥胤會找到更多的神級魂兵器,上古異獸之間的爭鬥,能毀天滅地,現在唯一能控制事態的辦法,就是將神級魂兵器控制在我們手裡。”
炙玄冷哼一聲:“人類,不自量力。”
大國師上前幾步,朝炙玄恭敬道:“麒麟大人,時隔萬年您重臨人間,但人間早已不是那時的人間,天地之元也不知所蹤,您可否跟人類共享太平盛世?”
炙玄用稚嫩的童音冰冷地說:“我從來不想要天地之元,但我不受制於人,所以天地之元,我也不會讓給別人。”
虞人殊沉聲道:“天地之元……是什麼?”
“天地之元,是傳說中集天地日月之精華誕生的神物,擁有天地之元,就能擁有號令萬物的能力。萬年之前,上古異獸為爭天地之元相鬥,致使人間變成煉獄,天神為救人間,在異獸互鬥、兩敗俱傷的時候,派上古巫祖鎮壓異獸,可由於異獸魂識太過強大,尋遍六界都沒有能夠擱置它們魂識的地方,只得將它們封印在魂兵器內。”
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發現他眼眸亮得嚇人,如地獄焰火在熊熊燃燒,他忍不住將手抵在炙玄胸口,輕輕安撫,他道:“我不明白,上古巫祖不是已經把它們殺了嗎?”
大國師搖搖頭:“世界萬物,生生滅滅,其實都是在永不停歇地迴圈,在你們那個世界,可以用‘能量守恆定律’來解釋。好比一個人死亡,他的肉身變作肥料滋養大地,他的靈魂從人界遁入鬼界,他從未消失,只是以另外的形式存在於天地間。同樣的,上古巫祖雖然殺了異獸,將他們的身體化作魂兵器,可他們的靈魂太過強大,強大到六界之中都沒有能安然存放的地方,若是遁入鬼界,則鬼界會變成下一個人間,所以他們只能被封印,不能被消滅,而封印之力經萬年之久,早已經抑制不住他們的魂識,所以現世的那一天,早晚會來臨。當上古十二異獸均重返人間那一天,你們能想象,這萬年恩怨會將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嗎?”
江朝戈心中一驚,若是炙玄這樣的異獸出來十二隻,互相打起來……他現在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
虞人殊倒吸一口氣:“國師大人,有什麼辦法能找到其他的神級魂兵器?”
大國師搖搖頭:“我們當時誤以為那把刀是天級魂兵器,是因為它千斤重,目前看來,除了這個特點,神級魂兵器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探知。”
江朝戈看了看炙玄:“但你可以分辨吧?”連狸力、馬腹這些東西炙玄都聞得出來,那些上古異獸應該不成問題。
炙玄看著他:“當然,他們的味道我永遠不會忘。”
大國師眼前一亮:“麒麟大人,您可願意……”
“不願意。”
“憑什麼?”
炙玄和江朝戈同時說道。
江朝戈冷笑道:“你們的世界變成什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想回我的世界,我來皇都,也是為了見你,大國師,你知道怎麼讓我回去吧?”
大國師嚴肅道:“你可以來到這個世界,就證明兩個世界之間有某種聯絡,你真的覺得這個世界覆滅,你的世界還會安全嗎?”
“你不用嚇唬我,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場災難會影響我的世界。我只想知道,我和其他異界人,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我們怎麼回去。”
大國師看了江朝戈半晌,轉過了身去,似是在沉思。
江朝戈的目光飄向他旁邊的少年,那少年有些羞怯,卻又想努力裝出硬氣的樣子,有幾分好笑。
大國師轉過身來:“如果你能為我們找到剩下的神級魂兵器,我就送你回你的世界。”
“我要怎麼相信你有那個能力送我回去?”
大國師快速描述了一個人的外貌:“送你過來的人,可是長這個樣子?”
江朝戈咬牙道:“你們是有預謀的?在這個世界的異界人,都是你和那個人弄過來?!”
大國師搖搖頭:“更多我就不能說了,我只能承諾你,我可以送你回去,只要你幫我找到其他的神級魂兵器。”
江朝戈沉默了幾秒:“我可以考慮。”
大國師沉聲道:“請仔細考慮。”
虞人殊將他們帶回了自已的寢宮。寢宮在山上的位置高於國師堂,僅次於皇宮,看來這裡貴族的地位從住處的高低就能判斷出來。
奔波了半個月,眾人都有些疲乏,虞人殊臉色依然不太好,心不在焉地囑咐屬下安置他們,就帶著天戎匆匆走了。
侍女帶著他們穿梭於偌大的寢宮內,走了足有五分鐘才走到餐廳,他們飽食一頓後,就打算去洗個澡。
江朝戈從沒住過這麼華麗的宮殿,浴堂大得像室內游泳池,連柱子都是鑲金的,看著那瀰漫著溼氣的溫泉水,江朝戈真想直接跳下去。
他看了看身後站著的兩名侍女,笑道:“你們還站在這兒幹嘛?”
侍女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開始寬衣解帶。
江朝戈一怔,微訕道:“你們誤會了,出去吧,我要洗澡。”
侍女均是有些驚訝,竟不知所措起來:“大人,奴婢伺候您洗澡。”
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下次?”他現在沒什麼心情風花雪月,就算有,有這個熊孩子在他能幹什麼?
炙玄扭頭瞪著兩名侍女:“滾!”
侍女嚇了一跳,趕緊整好衣襟,匆匆退出去了。
炙玄不屑道:“人類真齷齪,既不是夫妻,怎麼能隨意交配。”
江朝戈笑道:“人類有人類的規矩。”
炙玄一臉不滿:“你是我的僕人,你要聽我的,不準隨意和人交配。”
江朝戈聳聳肩:“好,聽你的。”
炙玄張開胳膊:“給我洗澡。”他語調輕快,似是有一絲期待。
水汽氤氳的浴堂內,江朝戈給炙玄輕搓著長長的頭髮,清洗著身體,炙玄玩兒著海綿和香皂,肉乎乎的小身板被溫泉水泡成了粉色,連臉蛋都透粉透粉的,看上去愜意不已。
江朝戈道:“今天大國師說的,你怎麼想?”
炙玄看了他一眼:“就算我們不去找,他們也早晚會現世的。”
“如果你見到其他異獸,真的要跟他們打起來?”
炙玄撇了撇嘴:“要看是誰。”
“天地之元究竟是什麼東西?”
炙玄眯起眼睛,思緒似乎飄向了遠古時代:“其實誰也沒有見過,只知道它被壓在一座山下,有天地之元,就能號令世界萬物,也包括我們,我自然不會讓任何人號令我。我們打了多少年啊……可能幾百年,也可能上千年,我都不記得了,到了最後,也幾乎忘了是為了什麼而鬥。”
江朝戈忍不住道:“那有什麼意思?”他要是有強大的力量,一定好好享受人生,這些上古異獸分明是活太久活膩歪了,非得找點兒事兒幹,說不定天地之元只是個藉口。
炙玄用手搓著滑滑的香皂:“好像是沒什麼意思,最後死了好多人類,都找不到好酒了。”
“你沒有妻子嗎?”
炙玄白了他一眼:“白痴,我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麒麟,哪兒來的同類。”
“那也沒有朋友?”
炙玄“啪啦”一聲把香皂扔進了池底,悶聲道:“沒有。”
江朝戈看著他小小的後背,突然覺得那背影有幾分寂寞。一隻有著近乎永恆壽命的上古異獸,沒有同類,沒有親人、朋友、後代,唯一的愛好就是喝點兒酒,這麼無趣的獸生,也難怪他們要互相打架來消磨時間了。他捏了捏炙玄的小肩膀:“你現在不是有我了嗎。”
炙玄扭頭看著他,小臉蛋依然透粉透粉的,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對,你是我的僕人。”
江朝戈厚顏道:“我想早點兒升級成你的魂兵使。”
“不行,你太弱了。”
江朝戈也不氣餒,他已經習慣了和炙玄的相處模式了,這是他唯一保命的法寶、談判的籌碼,他怎麼能不緊著討好?
“不過……”炙玄抓著他的手把玩兒起來:“就算你不能做我的魂兵使,也要一直做我的僕人。”
江朝戈嗤笑道:“講不講理啊。”
“我又不是人,講什麼理。”
江朝戈無奈地搖搖頭。
炙玄瞪著他:“說話啊。”
“說什麼?”
“說你會一直做我的僕人。”
江朝戈笑道:“我會一直做你的僕人。”
炙玄得意地笑了笑:“作為我的僕人,我就幫助你完成回家的心願吧,我可以幫他們找神級魂兵器。”
江朝戈捧著炙玄稚氣的小臉蛋:“祖宗,謝謝你。”
炙玄輕哼一聲:“沒什麼,誰叫你是我的僕人。”
在虞人殊的寢宮休息期間,江朝戈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修行上,還好寢宮裡有很多新鮮東西吸引炙玄的注意力,所以沒怎麼來煩他。
三天後,虞人殊帶著天戎出現了。
江朝戈看著這穿金戴銀的皇子,心裡的鬼主意蹭蹭往上冒。
虞人殊道:“休息了三天,我代大國師來問問,你想清楚了嗎?”
江朝戈道:“嗯,我們可以幫你們找神級魂兵器,但是大國師說話必須算數。”
“大國師德高望重,絕不會戲言。”
“那就好……”江朝戈打量著他,“既然被委任了這麼重要的任務,我就必須抓緊時間提升修為,否則,萬一碰上一個已經被召喚出來的上古異獸,把我們都殺了怎麼辦。”
虞人殊點點頭:“確實。”
江朝戈笑道:“聽說殿下私藏了不少頂級魂藥,不知能不能分享?”
虞人殊嗤笑一聲,“你想要魂藥?可以,今晚上幫我個忙。”
“什麼忙?”
“太子在其寢宮設宴,慶祝我找回一件天級魂兵器,特別囑咐我要帶你和炙玄同去。”
江朝戈挑眉:“你想讓我做什麼?”
“誓死保守神級魂兵器的秘密是必須的,此外,希望你能配合我,表現出服從於我的樣子。”
“就是讓我們去給你撐面子嘛。”
虞人殊笑道:“沒錯。”
“行,到時候你的魂藥可要任我挑,你可別心疼。”
虞人殊笑了笑,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江朝戈:“你可真是個……”
“真是個什麼?”
“特別的人。”
“因為我是異界人。”
虞人殊笑著搖了搖頭:“可能吧。”
晚上,虞人殊命人送來了兩套華服,江朝戈一身水藍色刺繡長袍,鑲金立領和腰帶,他半長的頭髮被修剪整齊後,綰在了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英俊的臉龐,整個人長身玉立,英姿颯爽,器宇不凡。
為了給虞人殊撐面子,江朝戈召喚出了炙玄的成年形態,以他現在的魂力,維持這個樣子幾個小時還是沒問題的。
炙玄看著虞人殊送來的衣服,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可當江朝戈著好裝走出來的時候,他徹底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那個常常披頭散髮、灰頭土臉的僕人。
江朝戈看著鏡子裡的自已,也是感慨萬千。他本來長得這麼帥,結果幾個月的折磨下來,不僅面容消瘦、眼神疲乏,還因為處處弱勢、提心吊膽,連以前當大老闆時那份從容強勢的氣度都被磨掉了幾分。如今一身華服,氣宇軒昂,他似乎又找回了從前的那個江朝戈。他轉向炙玄,笑道:“怎麼樣,好看嗎?”
炙玄抿了抿嘴,眼神有些閃爍,小聲道:“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怎麼知道人類好不好看。”
江朝戈笑道:“趕緊換衣服吧。”
炙玄抓起衣服:“我穿這個,會……好看嗎?”
“當然了,你是天人之姿,穿什麼都好看。”
炙玄嘴角輕扯了兩下,想笑又不好意思笑:“過來給我換衣服。”
兩名侍女立刻走了過來。
炙玄厲聲道:“滾開,不要靠近我!”
江朝戈安撫兩個小姑娘:“沒事,我來就行了,你們走吧。”他拿起衣服:“你別這麼兇嘛。”
“我討厭人類靠近我。”炙玄看了看他:“我有你一個僕人就夠了。”
“哎喲,我真榮幸。”江朝戈解下他的外衣,給他換上了那身黑色華服。
把衣服穿好後,江朝戈才看出來,那華服竟用純金線繡了一隻威風凜凜的麒麟!那麒麟盤踞大半衣料,形態完美,栩栩如生,一針一線都奢華到了極致。江朝戈懷疑早在他們回來那天起,虞人殊就在計劃今晚的宴會了,否則如此奢華的衣服,哪兒是短時間內能做完的?這套衣服不知道是多少能工巧匠日夜兼程繡出來的。看來虞人殊對今晚的宴會極為重視。
炙玄看了看衣服上的麒麟,也有些喜愛了:“好看嗎?”
炙玄體態修長,姿容絕色,穿上這一身黑金華服,尊貴如帝王也不過如此,叫人光是看著他都自慚形穢。
江朝戈由衷地感嘆道:“非常好看。”
炙玄笑了起來:“那個虞人殊還算有點眼光。”他看了看江朝戈:“你也……挺好看的。”
江朝戈笑道:“你不是說你分辨不出人類好不好看嗎?”
“我能分辨出你。”
江朝戈挑了挑眉,心裡還挺受用的,就算炙玄再怎麼孤傲冷傲,至少他是特別的。
兩人穿戴完畢,走出寢宮。虞人殊和天戎同樣一襲華服,坐在高頭駿馬上,英挺瀟灑,氣度非凡。
江朝戈看了看虞人殊背後的鐧:“你去參加宴會,還帶著武器?”
“到了太子殿,我當然會卸下。”虞人殊的目光將江朝戈從頭打量到腳:“我本來想,讓人給你做一套異界人的衣服,就像你來時穿的那樣,但我回憶不起究竟是什麼樣子了,因為當時你正忙著挾持我。”
江朝戈笑了笑:“殿下可真記仇啊。”
虞人殊淡笑道:“上馬吧。”
炙玄一靠近馬匹,那馬就急躁地踩起蹄子,甚至緊張地往後退,鼻子裡不斷噴出粗重的喘氣聲,似是想要嘶叫,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炙玄危險地眯起眼睛:“畜生,再亂動就咬死你。”
天戎喉嚨裡發出一聲讓人戰慄的低喝,那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猙的聲音,這一下起到了作用,馬不敢動了,只是炙玄翻身上馬的時候,可憐的馬在瑟瑟發抖。
炙玄瞪了天戎一眼,天戎沒搭理他,江朝戈拽了拽炙玄的袖子:“別嚇唬馬。”
炙玄撇了撇嘴:“誰嚇唬它了。”他握住江朝戈的手腕:“為什麼不跟我乘一匹?”
“太重了,馬吃不消。”
“真沒用。”
江朝戈瀟灑地跨上馬:“殿下,魂藥帶了嗎?”
虞人殊蹙眉:“你難道怕我賴賬?”
“我只是擔心殿下事務繁忙,一時給忘了。”
虞人殊輕哼一聲:“整個天稜國都再找不出一個比你放肆的了。”他朝屬下使了個眼色。
江朝戈心想,我還用不著對你裝孫子,等用得著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短短几天相處,他已經把這三皇子的脾性摸得差不多了,這人雖清高傲慢,性格卻很耿直,甚至據他觀察,有些道德潔癖,只要不真的冒犯他,可比炙玄和天戎好相處多了。不過這人當了一輩子皇子,習慣說一不二,如果真要和他一起去找神級魂兵器,少不了在決策上要起衝突,所以他現在要對虞人殊硬氣一點,以後才有周旋的餘地,要是現在就卑躬屈膝,以後就半點都做不了主了。
屬下將一個木盒遞了上來,虞人殊接過來,親手遞向江朝戈。
江朝戈伸手要接,虞人殊長臂一抬,手指輕輕在木盒上扣了一下,木盒蓋子緩緩開啟,裡面躺著一顆暗紅色的藥丸,足有核桃那麼大。
“這是西方樊氏去年送來的魂藥,取囚牛眼、明搖肚、騰蛇骨、竊脂翼,配九十九味草藥,練三年得一顆,千金難求,是樊氏的頂級寶貝,一般人可見都見不到。”
江朝戈眼睛發亮:“多謝殿下。”
“我還沒說現在就給你,今天宴會結束,如果你的表現讓我滿意,它就是你的了。”
江朝戈笑道:“咱們可不是這麼說的,這顆魂藥是我答應幫你們找神級魂兵器的報酬。”
虞人殊輕哼一聲:“你是要這一顆就滿足了嗎?如果是,我現在就給你,而且也就這一顆了。”
江朝戈哈哈笑道:“殿下說得對,殿下真是慷慨大方,今晚我一定好好配合。”
虞人殊將魂藥收進懷中:“走吧。”
“殿下,你修為精進這麼快,每年要吃掉多少魂藥啊。”
“這東西怎麼能亂吃。不同等級的修為,能使用的魂藥也不同,這一顆就是專門為三級以下魂兵使煉的,我吃了幾乎沒用。魂藥並不是吃得越多越好,一年最多能吃兩到三顆,魂力越低,魂藥越有效,修為高了,作用反而小,五級以上的魂兵使,唯一能有效提高修為的方法,只能是不停地修煉,以及找尋更高深的魂力功法。”
“像這樣的魂藥,我吃了能增進多少?”
“每個人體質不同,不好說,但肯定有效果。”
江朝戈對那魂藥的效果期待不已,有虞人殊在,肯定還能給他弄到更多好東西,這條大腿他決定要抱緊了。
四人在隨從的擁簇下,往太子殿走去。
在虞人殊寢宮的這幾天,江朝戈已經把皇都的勢力分佈大概打聽清楚了。太子瀟和兩個公主是皇后所生,二皇子奎和小皇子是皇上最寵愛的黎妃所生,虞人殊比較慘,母妃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也沒給他留個兄弟姐妹,要不是他武力值高,現在應該是最不受重視的那一個。現在聖皇久病,讓位也就是這幾年的事了,太子瀟雖然宅心仁厚,但為人不夠強勢,皇子奎一直蠢蠢欲動。至於虞人殊,他就打聽不著了,畢竟他問的是虞人殊寢宮的人,怎麼可能說主子壞話。
太子殿門前的馬車排滿了一條街,看來宴請的人不在少數。
江朝戈問道:“今晚專門就是給你慶功的?”
“怎麼,不合適嗎?”
“看來你和太子關係不錯啊。”
“世人只知道他是太子,我是皇子,根本不記得我們還是親兄弟吧。”
江朝戈聽著這話裡有話,反正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參與這些明爭暗鬥,所以說起話來不用顧忌太多,便直白地問道:“你對皇位不感興趣?”
虞人殊瞪了他一眼:“你好大的膽子。”
江朝戈笑道:“我不懂這裡的禮數,還望殿下海涵。”
虞人殊冷哼一聲:“我怎麼沒聽出你有半點歉意呢。”
江朝戈一笑:“殿下不想說就算了。”
虞人殊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志不在此。當聖皇有什麼好,幾十年如一日,困在一座城裡,我寧願帶著天戎行遍天下,去那鮮少有人去過的海外異域瞧瞧。”
天戎看了虞人殊一眼,勾唇一笑。
兩名侍從恭敬地迎了過來:“見過殿下,見過天戎大人。”
虞人殊一揮手:“帶路。”
四人步入太子殿,太子殿從前門到花園,一路張燈結綵,賓客如織,食物和美酒的香味彷彿將空氣都變得黏稠,讓人光是聞著就有些醉意。
虞人殊從進門開始就不停地受到鞠躬致意,連帶江朝戈都有了種被膜拜的快感,只是他們一路走過,所有人都驚詫地盯著炙玄看,炙玄的表情開始越來越陰沉。
“殊。”一個氣度沉穩的清俊男子走了過來,那一頭標誌性的銀髮讓江朝戈一下就猜到了他是誰。
虞人殊笑著躬身:“太子殿下。”
虞人瀟哈哈笑道:“行了,三弟,就等你了。”
江朝戈暗暗打量了一番天稜國的太子,這男人不像虞人殊那般高大健壯,看上去很斯文,雖算不上文弱,但著實不如自已弟弟那樣光芒四射,難怪很多人都不看好這個太子。
虞人瀟的目光落到了江朝戈和炙玄身上,跟其他人一樣,他也為炙玄的外貌所震撼,雖說這些魂獸化成人形都是貌若神祇,但眼前這一個比之其他,更有一份孤高絕傲的氣質,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炙玄皺起眉,毫不客氣地瞪著虞人瀟。
虞人瀟愣了愣,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虞人殊忙低聲道:“大哥,有些魂獸不通人性……”
“我明白的,沒事。”虞人瀟道:“隨我入席吧。”
江朝戈拽了拽炙玄的袖子:“祖宗,你別見誰瞪誰啊。”
炙玄怒道:“他們為什麼全都看著我?!”
“因為你好看,他們對你沒有任何不敬,你今晚不要發脾氣,知道嗎?”
炙玄深吸一口氣:“我想回去……把酒帶上。”
“你忍到宴會結束,想帶多少帶多少。”
炙玄重重哼了一聲。
他們在宴席上看到了大國師和那個叫尤準的少年,據說那是大國師的義子,也就是下一任的大國師。
又一個銀髮青年走了過來,這一個身形修長、容貌秀麗如女子,那一雙鳳眸波光流轉間,有幾分邪魅的風情。
虞人殊不卑不亢地躬身道:“二哥。”
虞人奎笑道:“你可算回來了,大哥總唸叨你呢。”
虞人殊不動聲色地把江朝戈拽到面前:“大哥,二哥,正式介紹一下,他是江朝戈,天級魂兵器炙玄刀的魂兵使。”
虞人奎一挑眉:“結契了嗎?”
虞人殊不擅說謊,聽到這話,呼吸一滯。
江朝戈笑道:“已經結契了。”他知道虞人奎看不到刀,是不會知道他們有沒有結契的,據說結契後,魂兵器會發生變化。現在有虞人殊這個靠山,他很安全,也不怕人謀刀害命,反而需要為自已造勢,讓人不敢輕易覬覦他的刀。
虞人奎斜眼看著江朝戈:“你魂力如此微弱,憑什麼駕馭天級魂兵器?”
江朝戈毫不露怯,淡笑道:“我魂力雖然微弱,卻是唯一能和炙玄契合的,憑這一點就夠了。”
虞人奎輕笑出聲,眼神卻毫無笑意:“殊,恭喜你找了個好幫手。”
虞人殊也皮笑肉不笑:“謝謝二哥。”
虞人瀟劍眉微蹙:“落座吧。”
他們和大國師挨著坐下了。
炙玄半點不客氣地拿起酒就喝,全不顧席間鴉雀無聲,虞人瀟端著酒杯正打算說些什麼,此時臉上有一絲尷尬。
江朝戈從炙玄手裡奪過酒壺,低聲道:“不能現在喝,忍一忍。”
炙玄燦金色的雙眸有些冒火,但最終沒發作。
虞人瀟輕咳一聲:“今日本殿開堂設宴,是為皇子殊慶功,我三弟不遠千里帶回一把天級魂兵器,為我虞人氏又添猛將,實在是件大喜事,本殿以此酒賀皇子殊!”
眾人朝著虞人殊齊舉杯,虞人殊端著滿滿一大杯酒,起身回禮,然後一口乾盡。
虞人奎朗聲道:“三弟,大家都很好奇,這炙玄究竟是何異獸,能不能讓我們見識見識。”
虞人殊道:“他是異獸狴犴。”
“哦?狴犴形若猛虎,兇狠強悍,我們實在想開開眼界。”
其他賓客也都跟著起鬨。
炙玄眯起眼睛,拳頭握得“咯咯”響。
虞人殊正色道:“異獸非街頭巷尾的雜耍猴子,他想要現身、需要現身時,自會現身,不可強求。”
虞人奎輕笑一聲,涼涼地說:“該不是魂兵使魂力太弱,無法召喚真身吧。”
虞人殊還未說話,炙玄已經一腳踹翻了桌子。
全場大驚。
虞人奎怔愣過後,怒道:“大膽!”
炙玄一雙獸眸惡狠狠地瞪著他:“你這等愚民,也配看我真身,我若現真身,就把這裡所有人都吃了!”說完踢開桌子,拂袖往外走去,竟無人敢攔。
江朝戈趕緊追了上去。
虞人殊站了起來,拱手道:“大哥,二哥,異獸不懂人類禮教,還望海涵。”
“炙玄!”江朝戈追上他,“炙玄,你別生氣。”
炙玄回身,怒目而視:“你為什麼要來參加這種宴會,讓所有人嘲笑你魂力微弱?”
江朝戈聳聳肩:“我是給皇子殊面子。”
“那誰給你面子?我不準任何人嘲笑你!那個愚民,等我恢復真身,第一個就要吃了他。”
江朝戈笑了:“別人嘲諷兩句能怎麼樣,虞人奎是故意激怒我們,若是真的被激怒,豈不正中他下懷。”
“我不懂你們人類那套,反正不能有人欺負你。”
江朝戈心裡那個感動,有種不孝子終於長大懂事了的欣慰。炙玄也許只是出於獸性本能產生了護犢心態,並不是對他本人有太多感情,但想到在這異世中,還有個人真正關心他,那種和炙玄相依為命的感覺就更強烈了。這世界如此之大,他能真正信任的,也只有這只不太靠譜的麒麟了。
他拍拍炙玄的肩膀,笑道:“等我強大起來,自然就不會有人敢小瞧我們了,所以我要和虞人殊合作,得到魂藥,甚至高階的功法。”
炙玄胸口起伏,氣還沒消,眼眸閃動,似是有火焰在其中跳躍。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腦袋:“別生氣了,今晚讓你喝個痛快。”
炙玄沉默了一會兒:“不喝了,我們回去吧。我討厭人類,討厭這些人類看著我。”
“宴會還沒結束,現在走不合適,不然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看看虞人殊。”
炙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行,跟我在一起。”炙玄眼裡竟有一絲慌張,雖然稍縱即逝,但還是被江朝戈捕捉到了。
江朝戈心頭一顫,突然想到,對於炙玄來說,這個世界也是全然陌生的,而且失去了強大的力量,其實他跟自已一樣,時時被巨大的無力感包圍著,甚至因為他不是人類,對周圍一切都充滿戒備,比自已更難以適應這個世界,所謂相依為命,原來不僅僅只有自已這麼想,炙玄恐怕也在依賴自已,而又因為極其高傲的心性,不願意表現出來。
江朝戈頭一次對炙玄產生了一絲憐憫和愧疚,讓一隻上古異獸淪落至此,無異於虎落平陽,龍游淺溪,他安撫地笑道:“好,我陪你在這裡等著。”
炙玄突然抱住了江朝戈的腰,把腦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像豆丁形態時那樣,這個姿勢讓他感到舒服。
江朝戈卻只覺得彆扭了,畢竟抱著一個三歲的孩子和被一個比自已高壯的青年抱著是完全兩回事,他心裡嘆了口氣,也無可奈何,對他來說,炙玄無論長多大,心性似乎始終是個小孩。
炙玄突然在他耳邊喃喃道:“如果能找到他就好了。”
“嗯?誰?”
“飲川。”
“飲川?”
“你們人類叫他白澤,我和他還有一場未完的決鬥。”
江朝戈一怔,上古異獸白澤?
“他可能讀過天下所有的書,對人間之事,他幾乎無所不曉,我想找到他,他肯定能幫你快點提升魂力。”
“我們怎麼才能找到他?”
“我記得他的味道。”
“味道……難道沒有其他找到神級魂兵器的線索了嗎?”
“有,如果我能恢復真身,就可以目視千里,日行萬里,翻遍整個崑崙仙境,總能找到他化成的魂兵器。”
江朝戈嘆道:“說來說去還是得有魂力……”
炙玄直起身,悶聲道:“回去吧,回宴會。”
“真的?”
“你不是想要魂藥嗎,一定要拿到魂藥。”
江朝戈笑了起來:“你越來越識大體了。”
炙玄輕哼一聲:“還不是因為你太廢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