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安已經等候多時,他一向規規矩矩,此時緊張得手都直抖,一見到江朝戈,就撲了上去:“大哥,船已經準備好了,但是那個管事……我擔心他信不過啊,他能為了幾十個銀幣就瞞著老闆,萬一他出賣你怎麼辦?”

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並沒打算坐他的船。”

孫安愣住了:“啊?”

“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孫安用力點頭:“都在我屋裡。”

江朝戈拿出兩枚金幣,塞進他手裡:“孫安,今天可能就是永別了,如果皇子殊找到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他,不用為我隱瞞什麼,他不會為難你。”

“大哥……”

江朝戈阻止他說下去:“孫安,謝謝你了,有緣再見。”

孫安哽咽了幾下,把一個布袋子遞給江朝戈,他抓著江朝戈的手:“大哥,保重!”

江朝戈用力拍了拍他:“保重。”

在孫安的目送下,兩人趁夜往胡安城東門跑去。

孟升道:“那當鋪的管事真能把人吸引到港口嗎?萬一他真的打算幫你出城呢?”

“他背叛我的機率在七成以上,就算他真的要幫我出城,在這種全城戒嚴的時候出船,絕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他只要找了別人幫忙,這件事就不可能瞞得住,想要皇子殊懸賞的可大有人在,港口那裡肯定已經有人埋伏好了等著我們呢。”

孟升深吸一口氣:“你這計劃太大膽了,我們真的能逃出去嗎?”

江朝戈搖頭:“盡人事,聽天命。孟老,如果我逃不掉,你不用管我,想辦法自已走,就衝著我能拿起炙玄刀這一點,皇子殊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殺我,你就不一樣了。”

孟升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胡安城有六個城門,二大四小,東門是人流最大的一個城門,戒備森嚴,此時由於虞人殊全城搜捕他們,街上行人稀少,每一個進出城的人都在接受嚴格地盤查。

江朝戈看了孟升一眼:“孟老,看你的了。”他開啟孫安給他準備的袋子,“嘩啦”一聲,把袋子裡的東西統統倒在了地上,那竟是上百枚骨雕,什麼形狀的都有。

孟升嘆道:“我從來沒一次召喚這麼多魂獸過。”他凝神閉目,長吁一口氣,那堆骨雕同時發出白光,頓時,一隻只耕牛、獵犬、綿羊、馬匹,從魂器中跑了出來,街上為數不多的行人都嚇呆了,紛紛往兩旁避去。

那百枚魂器變化出了百隻家畜,一時如野獸遷徙,雖沒有萬馬奔騰之勢,但亂是足夠亂了,它們在街上橫衝直撞,在孟升的控制下往東門跑去。

這一招當初孟升帶他離開皇都外門關的時候小試過一把,江朝戈要讓虞人殊的人以為他們故伎重演,把人集中到港口和東門,而他們則要從側邊的小門逃出城,只要能拖延個半個小時,就足夠他們逃走了。

把百枚魂獸釋放出去後,孟升的臉色有一絲蒼白。

江朝戈催動魂力,召喚出了一匹馬,記得初來乍到,他見虞人殊這麼幹的時候,還覺得驚奇萬分,沒想到不過三個月,他也具備了這詭異的能力,哪怕很微弱。

他把孟升拉上馬,兩人專挑小巷奔走,往不遠處的側門跑去。

側門就在眼前,守門的十幾個衛兵見他們奔來,早有防備,各個亮出了武器,還有人召喚出了兩隻地級的魂獸。 孟升道:“小江,你還沒見過我的魂獸吧。”

江朝戈笑道:“今天讓我開開眼界吧。”

孟升一夾馬腹,飛身而起,同時利劍出鞘,他叫道:“這把劍名叫破魂,我的魂獸是……兕!”話音未落,白光微現,一隻烏黑巨獸憑空出現在了空氣中,孟升下落的身體正好落到了它的身上!

江朝戈定睛一看,那是一隻比成年象還要大上幾分的犀狀野獸,頭似豬,卻有三根利角,腿似象,卻只有三蹄,但前面的單蹄跟兩隻後腿加起來一樣粗,跑起來飛快,這野獸怪異猙獰,噸位不小,整個地面都在隨著它的跑動而震動,衛兵看到它,嚇得臉色驟變。

江朝戈怔愣過後,哈哈大笑起來:“孟老,有你的!”他氣勢如虹地吼道:“讓路者不殺!”

兩隻地級魂獸在魂兵使的驅動下衝了過來,但那兩隻猿形魂獸,體積比兕小了一大圈,剛到近前,就被兕狠狠撞開。

孟升從兕身上翻了下來,一劍刺向敵人,兵刃相接,碰撞出了冰冷的火花,而那劍似是有附加之威,竟將敵人狠狠衝了出去。

江朝戈收回馬,抽出了背後的炙玄刀,他雖然只會劈、砍、挑、刺四招,可搏命向來是他的專長,自穿越到這個鬼地方到現在,胸中一直壓抑著的怨憤,此時正好能發洩一番。

一個衛兵朝他衝來,江朝戈感覺握著刀柄的手心在出汗,他幾步走了過去,手臂像是有意念般,早已經記住了他重複了千百遍的動作,揮舞著炙玄刀,橫砍了出去。

衛兵舉劍一擋,卻有一股力自炙玄刀逸出,只見衛兵的身體如脫線的風箏,狠狠飛出去了十數米。

江朝戈看著手裡的刀,驚訝萬分,這可不是他的力量,至少不是以前的他的力量。

“大家當心,那是天級魂兵器!”

江朝戈真想像孟升那樣,一下子召喚出來一隻威風八面的大怪獸,可惜,他現在只能召喚出一個小豆丁,還是不獻醜了。

不過,氣勢上還是要做足了的。他沉下臉來,眼神犀利如鷹隼,惡狠狠地盯著衛兵,十來歲的時候天天在道上喊打喊殺,練出了他一身膽子外,也讓那股戾氣深埋於他的骨髓,一旦釋放出來,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消受的,他寒聲道:“讓路者,不殺!”

年輕的衛兵們臉色都變了,他們本就懾於天級魂兵器的威力,這個男人又氣勢驚人,再加上兕的橫衝直撞,他們從士氣上已經一敗塗地。

孟升朝江朝戈伸出手:“上來!”

江朝戈借力一躍而上,坐在了兕的背上。

孟升長劍一揮,一股無形的衝擊力飛揚而出,將近前的一隻地級魂獸撕成了兩半,雖然魂獸不會再死一次,但噴灑的血卻一點不含糊,在漫天血霧中,再沒有人敢攔他們,兕帶著他們一舉衝出了城門。

江朝戈心跳得極快,他抓著兕粗硬的毛髮,幾次險些被顛下去,他非常擔心兕的一隻前腿和兩隻後腿要怎麼保持平衡,但看它跑得比馬還快,顯然是他多慮了。

江朝戈迎著風,在孟升耳邊喊道:“我們去哪裡?”

孟升道:“我打算去北方,我在那裡有朋友。”他頓了頓,憂心道“如果我們能逃掉的話。”

“兕的速度這麼快,虞人殊一時半會兒追不上吧。”

孟升搖搖頭:“我上次特意在異獸典籍上查了猙,猙的速度極快,我也不曉得究竟有多快,希望我們沒有機會知道。”

奔逃了足有兩個多小時,孟升的魂力有些跟不上了,而倆人的腰身也快要散架一般地疼,他們畢竟不是在舒服的馬上,在兕身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手、腰、腿齊發力,才能保證不被甩下去。

兕的速度慢了下來,江朝戈道:“我們要不要換馬?”

孟升搖搖頭:“馬的速度太慢。”

江朝戈看著孟升疲倦的臉,內心很是煎熬,他可以伺候炙玄那個熊孩子穿衣戴帽,為達目的能屈能伸,卻難以接受自已處處孱弱,受人保護,尤其是讓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保護他,對他來說就像自已吃不上飯靠女人養活一樣,讓他倍感羞恥的同時,也深深地覺得虧欠孟升:“孟老,胡安城的家,你可能以後都很難回去了。”

孟升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孟老,如果不是為了我,你根本不會惹這麼多麻煩,我江朝戈欠你的,有生之年一定會還。”

孟升身體僵了僵,回頭看了江朝戈一眼,他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道:“小江,你不是個純粹的好人,但也不是個壞人,如果我們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一定會成為朋友的。”

江朝戈覺得這話聽著有些奇怪,但還沒來得及深想,突然,天空中傳來一陣怪異的鳴叫,那聲音尖銳刺耳,讓人聽得寒毛倒豎。

孟升臉色大變,倆人抬頭一看,漆黑的夜空中飛來一隻巨禽,圓圓的滿月映照出它的黑影,隱約能看出那是一隻蛇形異獸,卻長著四隻羽翼。

孟升拼命釋放魂力,兕的速度變得有些瘋狂,他們在林間奔襲,江朝戈甚至無法張開嘴詢問,他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甩下去。但哪怕不問,他也知道是敵非友,難道是皇子殊的人?

那巨禽越飛越近,越飛越低,當江朝戈意識到它翼展足有二十米的時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那巨禽身如巨蛇,口吐長信,六足四翼,身上的黑色鱗甲在月華的照射下顯得森冷猙獰,他大吼道:“那是什麼!”

孟升根本沒有空回答他的問話,只是操縱著兕不斷在林間逃竄,閃躲著那隻巨禽。

巨禽飛掠在樹林間,它本是速度極快,但由於體型龐大,在低矮的樹叢間影響了速度,一時沒能追上他們。

江朝戈抬頭看去,隱約看到巨禽上有人,卻看不清晰,他再次大叫:“孟老,那到底是什麼!”

“肥遺,天級魂兵器!”

江朝戈心裡一緊:“魂兵使是什麼人?!”

“我沒空和你廢話!”

江朝戈再次抬頭,只見肥遺突然拔高,往前疾飛了百米,超過了他們,接著,一個人影從肥遺上跳了下來,那男人扔出一隻飛爪,抓住了粗樹枝,身體一蕩,飛爪一鬆,整個人朝他們蕩了過來。

江朝戈抽出炙玄刀,只等那人敢蕩過來,就把他攔腰斬成兩截。

男人再次扔出飛爪,猛拉鎖鏈,飛爪一緊,他收住了身形,他就靠著那隻飛爪,如長了翅膀一般在樹林間飛掠,而那隻肥遺則在天上和他遙相呼應,最終逼得他們無路可逃,被困在了一條小河邊。

肥遺在他們不遠處落地,男人也從樹林間蕩了過來,肥遺伸出爪子一接,將男人穩穩抓住,放在了地上。

兕面目猙獰,鼻子裡發出沉重的“哧哧”聲,但三蹄卻在本能地往後退,江朝戈能感覺到它的畏懼。

孟升怒叫道:“沈言隨!”

“孟老頭。”沈言隨摘掉了臉上的布巾,露出一張消瘦的臉,他眼窩深陷,目光陰沉毒辣,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沒想到真的是你。”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沈言隨冷笑:“我是怎麼知道的,就沒必要告訴你了,他就是那個異界人嗎?異界人,跟我走吧,我保證留你一命。”

江朝戈冷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冥胤會左將軍沈言隨。”

“冥胤會?”

沈言隨眯起眼睛:“難道你不知道冥胤會?”

“我有必須知道的理由嗎?”

沈言隨哈哈笑道:“你身邊這個老頭,可是冥胤會的叛徒。”

孟升冷哼一聲:“我不是冥胤會的叛徒,我是臥底。”

“對,你們這幫異界人還真是團結得很,魁首大人待你不薄,你居然騙走一個玄級魂兵器,現在你又想故伎重演,把這個天級魂兵器騙去你們的組織了?”

江朝戈心裡一驚,但他不會隨便受人挑撥,只道:“我對你們之間的恩怨不感興趣,但我絕對不可能跟你走。”

沈言隨笑道:“怎麼?你不信?這個老頭是不是略施小恩,讓你信任他,教你修煉魂力,卻遲遲不讓你和魂兵器結契?”

江朝戈臉色微變,結契?

孟升看向江朝戈:“別聽他挑撥離間,你絕對不能跟他走,他只需要你把炙玄刀帶回冥胤會,然後就會殺了你。”

江朝戈已是警覺了起來,他意識到自已可能忽略了一個概念,不,應該說,是孟升刻意不告訴他,那就是沈言隨說的結契。孟升曾經說過,魂識契合的魂兵使和天級魂兵器,才能結契,他一直以為,他和炙玄魂識契合,他就算是炙玄的魂兵使了,但按照沈言隨的說法,結契顯然是一個特定的步驟,而他並沒有達成。

沈言隨冷道:“我不會殺一個和天級魂兵器契合的魂兵使,但我今天要為冥胤會除害!”他叫道:“鷹極,那隻兕交給你了!”

肥遺發出了人類的笑聲,聲線華麗而透著一絲森冷:“皮這麼厚,不知道好不好吃。”說話間,它已經飛身而起,朝兕撲去。

孟升抽出破魂劍,江朝戈略一猶豫,最終還是舉起了炙玄刀,就算孟升再怎麼值得懷疑,他也不可能信任一個陌生人。

沈言隨根本沒把孟升和江朝戈放在眼裡,手中的鷹極爪一抖,鎖鏈中環環相扣的機關被觸發,那飛爪如蛇的脊椎般波浪樣起伏,利爪朝孟升甩去。

孟升長劍一抵,鷹極爪抓住劍身,沈言隨一拽,鎖鏈繃直,飛爪機關一緊,牢牢扣住了劍身。倆人僵持了半秒,孟升利劍下劈,砍在鎖鏈上,那鎖鏈只有兩指粗,卻堅不可摧,沈言隨借力一繞,將鎖鏈繞在了劍上,他猛力後拽,孟升兩手握劍,臉憋得通紅。

江朝戈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舉刀朝沈言隨砍去,沈言隨翻身躲過,被迫鬆開鷹極爪,破魂劍的禁錮一解,孟升再次出擊,長劍化作銀白劍花,朝沈言隨刺去。

另一頭,兩隻異獸的戰鬥正凶殘進行,鷹極的體型足足是兕的三倍,而且會飛,兕雖然皮毛粗厚,但面對一隻比自已等級高很多的千年異獸,心生恐懼,再加上孟升魂力不濟,兕遠遠不是鷹極的對手,沒過幾招,就被鷹極的利爪抓進了眼睛,同時,兕的利角也刺進了鷹極的鱗甲內,鷹極發出憤怒的吼聲,利爪一扯,兕幾乎半邊臉被抓爛,鷹極揮舞利爪,撕扯著兕的身體,那場面如猛獸捕食,血腥非常。

孟升無奈,將兕收了回來,魂獸雖不會死亡,但也會疼。只要他有魂力,魂獸隨時都是最佳狀態,可他現在魂力不濟,實在不忍心看自已的魂獸被折磨。

兕被收回來的瞬間,江朝戈就知道他們輸定了,鷹極已經飛身朝他們撲來,而他們卻沒有抵擋之力。

孟升還在和沈言隨纏鬥,江朝戈舉起炙玄刀,正面對上鷹極,他手臂在微微發抖,面對一隻鯨魚般大的異獸,他哪兒有一絲勝算?

沒想到,鷹極並沒有急著攻擊他,反而歪著脖子,好奇地說:“這是什麼魂獸?感覺如此奇怪。”

江朝戈道:“是你無法想象的厲害的魂獸。”

鷹極“嘶嘶”吐著長信子:“叫他出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厲害。”

江朝戈冷道:“他不屑與你戰鬥,有我就夠了。”

鷹極眯起一雙毒辣的蛇眼:“言隨,我能吃了這個人類嗎?”

“不能,要留他活命。你別聽他激你,他是魂力太弱,無法召喚魂獸,你抓住他就行。”沈言隨飛掠而起,身體在樹幹間迴盪,然後飛爪一鬆,從天上朝孟升攻去。

鷹極大笑起來:“原來是太弱了,根本召喚不出來啊。”他長嘯一聲,朝江朝戈飛撲了過去,那四翼掀起來的風,吹得江朝戈心驚膽戰,他覺得自已多半是瘋了,如果他能跑得掉,他肯定轉身就跑。

鷹極的利爪朝江朝戈伸了過來,眼看就要將江朝戈一舉抓下。

江朝戈大喝一聲,舉刀劈去,鷹極根本沒把這一刀放在眼裡,他渾身覆蓋硬鱗,魂力太弱的魂兵使,哪怕使的是天級魂兵器,這一刀也不可能對他造成傷害。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江朝戈突然往刀裡灌注了全部魂力,一刀劈下,使盡全力,鷹極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襲來,那股壓力不是來自江朝戈那一刀的,而是來自刀本身!鷹極心中一驚,對這樣的壓力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藏在那刀裡,讓他生出一種無力感,他一時怔愣,沒有閃躲那一刀,竟被江朝戈一刀砍下了一指!

鷹極怒吼一聲,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往後退去,在他被刀碰觸的瞬間,那無形的壓力被放大了數倍,讓他心生恐懼,他無法理解,自已為什麼會對同樣的天級魂兵器產生……恐懼?!

沈言隨顯然也沒想到鷹極會受傷,江朝戈不但魂力微弱,武力也不強,怎麼可能傷了鷹極?在他一愣神的工夫,被孟升一劍劃傷了手臂。

沈言隨快速跳開,他怒道:“鷹極,怎麼回事!”

鷹極聲音有些慌張:“這不對,這不對!”

江朝戈也沒想到自已真的能傷了這隻巨禽,但他一次傾注了全部的魂力,這下累得連刀都快拿不住了,他勉強控制著發抖的手臂,強自虛張聲勢:“我說過吧,它是你無法想象的!”

鷹極的金色蛇眼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一字一頓道:“它、到、底、是、什、麼!”

江朝戈把炙玄給他的答案大聲喊了出來:“你不配知道!”

“唔啊……”一聲痛叫傳來。

江朝戈身體一僵,猛地扭頭,就見沈言隨的飛爪抓住了孟升的肩窩,那鎖鏈繃直,飛爪越抓越緊,狠狠陷進了肉裡。

“孟老!”

江朝戈衝了過去,巨刀劈向鎖鏈,沈言隨收爪,將孟升的肩膀狠狠扯下一塊肉來!

鮮血噴湧。

“孟老!”江朝戈扶住他的身體,急切道,“孟老,我們說好的,你快走吧,別管我了!”

孟升捂住血流如注的肩膀,掌心泛起紅光,血流被控制住了:“跟你沒關係,他不會放過我的。”

沈言隨冷道:“怪不得你退步了很多,你居然修習了魂導士的功法?你好歹也是四級魂兵使,居然半途而廢,難道就為了長壽?簡直是可笑。”

江朝戈注意到孟升的肩膀開始流出一絲黑血,他怒道:“有毒?”

“肥遺本就是劇毒……”孟升臉上的血色褪了個乾淨,他推開江朝戈,再次朝沈言隨攻去,出劍的同時,兕也躥了出來,利角刺向沈言隨的身體。

隔著數十米遠的鷹極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在沈言隨身前出現,利爪抓住了兕的角,兩隻異獸轟然相撞。

孟升長劍一挑,鋒尖貼著沈言隨的胸口劃過,沈言隨躍至半空,鷹極爪發出寒涼的白光,帶著陰毒之氣襲來,如有靈性般朝孟升的胸口抓去。

江朝戈舉刀去擋,可還沒靠近沈言隨,就被一股戾氣狠狠撞飛了出去,沒有了魂力護身,他居然連靠近天級魂兵器都做不到!這一擊彷彿重拳襲胸,撞得他五臟六腑撕心裂肺得疼,炙玄刀也脫手而出,掉在了地上,頓時如天外隕石墜落,地動山搖,地面都被砸出了一個大坑!

孟升腳步不穩,跌倒在地,鷹極爪襲來,他連滾數圈,被飛爪又劃下了一片背肉,他魂力不濟,只得再次收回了兕。

沈言隨和鷹極同時朝孟升撲去。

江朝戈瞠目欲裂,吐掉嘴裡的血,一把抓起了炙玄刀,使盡渾身之力,狠狠擲出!

炙玄刀一旦脫離他的手,就重逾千斤萬斤,江朝戈不知道當初炙玄刀是怎麼被運到天鰲城的,他只知道他之所以還活著,就是因為他是唯一能拿得動這把刀的人!

沈言隨飛爪正襲向孟升的咽喉,此時看那刀朝鷹極擲去,不得已收住了攻勢,想將鷹極召回。

可為時已晚,鷹極體型過大,速度再快也無法完全閃開,炙玄刀毫不留情地砸在了鷹極身上,鷹極發出了淒厲的叫聲,修長的蛇身被攔腰斬成了兩半!

鷹極受傷,沈言隨的魂力消耗如流水傾覆,他趕緊將鷹極收回魂器內休養,同時飛爪朝江朝戈襲來。

那可是高等級魂兵使配上天級魂兵器,江朝戈根本躲不開,只能眼睜睜看著猙獰的飛爪就要抓掉他的血肉。

孟升翻身而起,破魂劍擲出,在鷹極爪就要抓到江朝戈的時候堪堪將其開啟。

江朝戈被鷹極爪釋放的衝擊力再次震倒在地,他內臟絞痛、雙腿虛軟,他原本覺得自已身強體健,以一當十不成問題,結果到了這個世界,他本就微弱的魂力消耗沒了,就跟在戰場上裸奔一樣脆弱,這種無力感讓他充滿了怨憤和不甘,他想要強大的力量!力量!

孟升想去拿劍,鷹極爪隨後而至,鎖鏈一下子纏住了孟升的胳膊,將孟升拖倒在地,孟升肩窩處的傷口再次開裂,鮮血把他的灰袍都染透了。沈言隨一腳踩在孟升胸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告訴我其他的異界人在哪裡,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孟升面容蒼白,眸中一片灰敗之色:“他們在北方,你有膽子去找嗎?”

江朝戈從地上爬了起來,咬牙道:“姓沈的,放了他,我跟你走。”

沈言隨冷笑:“你難道不知道,他一直在利用你?他之所以幫你,跟我們的目的一樣,就是為了天級魂兵器,他是不會看著天級魂兵器落入你這樣一個魂力微弱的人手裡的,等他找到另外一個和這把刀魂識契合的人,你就沒有價值了。”

江朝戈眯起眼睛:“少跟我廢話,我跟你走,你放他一條生路,否則你就自已把炙玄刀抬回去。”就算孟升真的利用他,畢竟也曾救過他,對初來乍到的他伸出援手,教了他很多東西,讓他不至於孤立無助。而且他相信,孟升也許對他有企圖,但沒有歹意,無論如何,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孟升死。

沈言隨沉聲道:“你不相信?那你自已問問他,為什麼不讓你和那刀結契,結契之後,你的修行速度會大增,恐怕連這點,他也沒告訴你吧。”

江朝戈握了握拳頭,目光飄向孟升,結契?修行速度大增?這些,孟升確實從沒告訴過他……

孟升咬牙道:“我是為了你好……”

沈言隨勒緊鷹極爪的鎖鏈,孟升痛叫一聲,肩窩的血潺潺湧出。

江朝戈厲聲道:“放開他。”

沈言隨露出一個獰笑:“我不可能放過叛徒,你跟不跟我走,也不是你能決定的。”他抽回鎖鏈,飛爪朝孟升的脖子抓去。

江朝戈大吼一聲,朝沈言隨撲去。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野獸的咆哮,那聲音似豹,但更低沉渾厚,如同重錘擊石,響徹整個山林,聽得人寒毛倒豎。

沈言隨猛地抬頭,臉色驟變。

接著,一道琥珀色閃電穿過山林,朝他們的方向“飄”來,是的,飄,那東西速度太快了,江朝戈隱約能看出一個巨大的獸形。

眨眼間,琥珀色的巨獸來到了他們面前,江朝戈瞪大眼睛,看著這個高八九米的異獸,它身形似豹,身披琥珀色皮毛、黑色斑點,頭頂獨角,身後甩著五條長長的尾巴,兇悍勇猛,威風凜凜,叫人只是看著就直打怵。虞人殊坐在巨獸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一頭銀髮在月華下顯得冰冷不已。

這就是猙?!

沈言隨將孟升一腳踢開,冷冷地看著虞人殊:“三皇子殿下,久仰。”

虞人殊冷道:“何方鼠輩,見了本殿還不跪下。”

沈言隨一招手,鷹極出現在了他身下,伏著他飛在半空,和虞人殊平視:“三皇子也是為了天級魂兵器而來吧。”他甩著手中飛爪:“見者有份,就看今天誰有本事將他帶走了。”

虞人殊抽出了背後的鐧,天戎長嘯一聲,飛撲向鷹極,兩隻天級異獸在半空遭遇,利爪抓向彼此。

同時,沈言隨的飛爪擲出,虞人殊揮鐧來擋,巨大的衝擊力在兵刃相接的一瞬間爆發開來,橫掃整個山林,驚起飛禽走獸無數。

兩隻異獸瘋狂撕咬,虞人殊和沈言隨打得不可開交,一時飛沙走石,天地為之變色。

江朝戈費力地爬到孟升身邊:“孟老,孟老!”

孟升劇烈咳嗽兩聲,吐出一口黑血。

江朝戈咬緊牙關:“這毒要怎麼解?”

孟升搖搖頭:“我修為不夠,解不了。”

“我帶你去找厲害的魂導士!”

孟升一把抓住江朝戈的胳膊,力氣竟大得驚人:“小江,沒用的,肥遺的毒非三階魂導士解不了,我連一階都不到……你在方圓百里都找不到三階魂導士。”

江朝戈眼中充滿血絲,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孟升輕聲道:“你聽我說……我……我不是有意利用你,只是你魂力微弱,實在難當大任,所以我才想……把炙玄刀給真正能發揮其實力的人,但我……咳咳……絕對不會害你。我不告訴你結契的事,是因為,一旦你和炙玄結契,除非你死,其他人再不能用炙玄刀,你的性命就更加危險了。”

江朝戈眼圈含淚:“孟老,我相信你。”

“我本來……”孟升一陣咳嗽,口中黑血不斷湧出,看上去觸目驚心,灰白的鬍鬚早已經被血染成了黑紫色,他目光渾濁,看上去命不久矣。

江朝戈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他雙眸一片赤紅,他恨自已無能,炙玄說得對,他就是個廢物,他連這個世界唯一善意對他的人都保護不了!

“我本來……要帶你去北方,那裡有同樣來自我們世界的同伴……咳咳咳咳……如果你能逃過此劫,你就去找他們。”

“孟老……”江朝戈抓住他的手:“孟老,我只認識你,你別死,剩下我一個人,我真的……”他不想變成一個人,他是如此沒用,無法保護自已,也無法保護想保護的人,這個世界這麼陌生,這麼兇惡,他帶著炙玄刀,就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帶著一箱珍寶,所有人都對他虎視眈眈,如果孟升死了,他真不知道還能信任誰。

孟升反握住他的手:“你一定要……想辦法去北方大涼城,找一個叫王勤的魂器師,他……咳咳……會幫你。”

江朝戈僵硬地點了點頭。

孟升把江朝戈的手抓得越來越緊,指甲幾乎陷進肉裡,突然,江朝戈感覺到一絲絲魂力正進入他的身體,他驚道:“孟老?!”

孟升虛弱地說:“我把……所有魂力都給你,你就暫時能擁有三級魂兵使的實力,這也未必能保住你的命,但聊勝於無。”

“不行,你現在全靠魂力支撐……”

孟升搖搖頭:“肥遺毒已經進入心脈,我活不了多久了。召喚炙玄,雖然你們未結契,但也許他肯幫你,你記住,炙玄刀會不停給你招來殺身之禍,但也是你唯一的希望。”

江朝戈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他已經記不清自已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眼淚對他來說是多餘的東西,想不到還有人能讓他落淚。他咬緊牙關:“孟老,我一定會給你報仇。”

孟升的魂力源源不斷地流入江朝戈體內,他感到身體是前所未有的充盈,內臟的疼痛緩解了不少,疲乏的手腳也找回了力氣。

虞人殊正和沈言隨殊死相鬥,兩隻天級魂獸的廝殺聲響徹整個夜空,就在這混亂的局勢下,孟升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將自已辛苦修習的魂力,全部轉移到了江朝戈體內。

孟升的臉龐如衰敗的花朵般快速枯萎,灰白的頭髮瞬間全白,一下子衰老了二三十歲,江朝戈悲憤不已,嘴唇硬生生被他咬出了血,他拳頭緊握,胸腔恨意洶湧。

孟升用顫抖的手,從自已的脖子上解下了一塊懷錶,他聲音蒼老得如被砂紙打磨過:“小江,有一天……你回到我們的世界,代我……代我去找我家人……”

江朝戈抓住孟升的手,啞聲道:“一定……一定!”

孟升的呼吸變得極為困難,他張大嘴:“小心炙玄……他……恐怕……”孟升眼角含淚,話未說完,瞳孔已慢慢失去了焦距。

江朝戈深吸一口氣,輕輕闔上了孟升的雙眼,他抱著孟升的身體,仰天大吼一聲,聲音悲愴而憤怒。他恨!恨他莫名來到這個世界,恨沈言隨殺了孟升,恨自已不夠強大!

他輕輕放下孟升的屍體,起身朝炙玄刀走去。從未有過的充沛魂力在他體內流竄,為他沸騰的怒意添柴加火。

沈言隨已經明顯落了下風,但還在苦苦支撐,虞人殊一把天戎鐧使得虎虎生威,將沈言隨逼得幾乎無路可退。

江朝戈拿起了炙玄刀,那把原本有些沉重的刀,如今輕巧地被他提在手裡,他看著半空中的沈言隨,目光狠毒,如狼似虎。

和鷹極互相撕咬的天戎,因為中毒而體力稍顯遲緩,給了沈言隨可乘之機,鷹極爪飛掠而去,抓向虞人殊的前胸。

虞人殊揮鐧擋開,整個人騰空而起,在半空中踩著那詭異的步伐攻向沈言隨,沈言隨飛爪一甩,抓住了頭頂的樹幹,身體盪出十數米開外,落在了地上。

而江朝戈,就在他不遠處。

“沈、言、隨。”江朝戈咬牙切齒:“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沈言隨驚訝地看向他:“老頭把魂力給你了?!”

虞人殊叫道:“你不是他的對手,退下。”

江朝戈吼道:“你們誰也別想搶走我的刀——”他將魂力注入炙玄刀,刀身發出強烈的白光,一股龐大的衝擊力以江朝戈為中心擴散開來。

兩隻天級異獸停止了廝殺,他們龐大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眼中同時染上一絲恐懼。虞人殊和沈言隨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那讓人喘不上氣來的壓迫感究竟是什麼!

“炙玄——”江朝戈大喊:“幫幫我——”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烏雲遮月,雷聲大作,天地瞬間變色,山林間迴盪著風淒厲地嘶吼,飛禽走獸瘋狂逃竄,下一秒,一股渾厚之氣席捲大地,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土地崩裂,草皮漫天飛揚,整片山林如末日降臨。

虞人殊吼道:“異界人,住手!”

天戎衝了上來,一把叼住了虞人殊的衣領:“快走!”

“天戎,那是什麼!”

天戎無暇跟他解釋,拽著他就跑。江朝戈的身體劇烈顫抖,他感覺自已要被這把刀吸乾了!不只是魂力,還有血液、骨骼、皮肉,好像都要被吸進了刀裡,他心生恐懼,無法想象自已究竟是在召喚什麼!他也想“住手”,可他已經停不下了,現在不是他在灌注魂力,而是這把刀要把他吸乾!

轟然巨響,如一道悶天雷擊打在每個人的心上,腳下的大地顫了一顫。藉著微弱的月光,江朝戈看到自已被籠罩在了一片小山般大的陰影中,他知道,在他背後,有一個龐然大物,在那巨大的壓迫感下,他幾乎無法呼吸。

虞人殊和沈言隨滿臉恐懼地看著他背後。

一道傲慢的青年之音響起:“你總算有點用了,廢物。”

江朝戈身體抖得不成樣子,他僵硬地、緩慢地扭過了頭去。

江朝戈身後站著一個龐然大物。

通體漆黑,身披硬鱗,頭似雄獅,身如麋鹿,爪若獵鷹,字尾龍尾,頭頂沖天獨角,周身染著烈烈火焰,一雙燦金色瞳眸流轉間有俾睨天下之威,那雄渾之勢仿若碧落黃泉唯我獨尊,生靈萬物都要在其腳下臣服。

麒麟!

江朝戈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看著那小山般的上古異獸,眼睛發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炙玄?那個他單手抱著到處閒逛,見什麼要什麼的熊孩子?

炙玄瞥了江朝戈一眼:“嚇傻了?”

江朝戈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仰著脖子,看著自已召喚出來的異獸,腦子嗡嗡直響。

炙玄抬頭看向前方,天戎和鷹極都本能地叼著自已的魂兵使往遠處逃去:“你讓我幫你,好吧,看在酒的份兒上。”炙玄一躍而起,龐大的身體在江朝戈頭頂掠過,朝鷹極和沈言隨追去。

隨著炙玄每一次的跑動,大地都不堪重負地顫抖,他的身體化作一道黑金流星,眨眼間就追上了鷹極。

沈言隨臉色慘白如紙,眼看已是躲不過,奮力扔出飛爪,抓住了一棵大樹,從鷹極身上彈了開來。

炙玄張開嘴,烈焰伴隨著咆哮噴湧而出,將鷹極半邊身體淹沒在了火海中!

鷹極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身體從半空摔落在了地面。

炙玄一爪子按住了鷹極的蛇身,厲聲道:“孽畜,敢在我面前撒野!”

下一秒,鷹極的身體消失了,沈言隨召喚出了一隻大鳥,試圖逃走。

炙玄往前追去,腹部顫動,眼看就要再次噴出火舌,將沈言隨和那大鳥燒成灰燼,可就在這時,他的動作頓住了,身體陡然矮了下去,他大罵道:“混蛋——”

江朝戈眼看著炙玄魂力不濟,沈言隨消失在了夜空中,他雙手撐地,頭顱沉重地垂了下去,大腦一片混亂。

不遠處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很快,一雙黑色鑲金邊的靴子停在了自已面前,江朝戈心跳如雷,盯著那雙靴子,視線有一瞬間的恍惚。

突然,靴子抬起了一隻,一腳踩在了他肩膀上,傲慢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廢物,連我真身都支撐不住。”

江朝戈的身體晃了晃,卻沒有動。

那隻腳從他肩頭移開了,轉而勾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了頭。

江朝戈順著那修長的腿一路往上看,對上了一雙燦金色瞳眸,那雙瞳裡有著熟悉的冷傲和鄙夷,只是不再是三歲幼童,而是個年約二十的高大青年,眉心一點火焰痣,一頭墜地的烏黑長髮,唇如塗丹般殷紅,容貌俊美絕倫,尊貴宛若天神,這樣攝人心魄、讓人不敢直視的美貌,江朝戈此生從未見過。

江朝戈眯起眼睛:“炙玄……”他還想說什麼,卻覺得渾身脫力,身子一歪,往旁邊倒去,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視線漸漸模糊,只有那雙燦金色的眼眸,始終清晰不已……

江朝戈做了一個夢,是個很遭罪的夢,他夢見自已跑在火焰山裡,身體熱得發燙,流汗不止,整個人都快要被烤熟了,他實在熱得不行了,猛地睜開了眼睛。

最先入目的,是一頭烏黑的頭髮,那頭髮濃密且長,散得滿床都是,順著頭髮往上看,是個線條優美的下巴,江朝戈怔愣了足足十秒,才反應過來,自已正被抱在一個熱乎乎的懷裡,熱得他渾身大汗淋漓,跟蒸桑拿似的。

他猛地推開了那灼熱的胸膛。

炙玄睜開眼睛,看著江朝戈,不高興地說:“找死是不是,我還沒睡醒。”

江朝戈張大了嘴,看著赤著上身和他相擁而眠的炙玄,腦袋跟被捶了一樣,半天反應不過勁兒來。

炙玄坐了起來,眯起眼睛:“你是不是真傻了?一句話都不會說。”

江朝戈深吸一口氣:“你幹嘛抱著我睡覺,熱死我了。”其實他有更值得擔憂的問題想問,可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先問出的居然是這個。

炙玄皺起眉:“明明是你要抱著我睡覺。”

江朝戈在內心咆哮,那時候你才三十斤。

炙玄倨傲地抬起下巴:“愚民,看到我的真身嚇傻了吧。”

江朝戈抓了抓頭髮,強迫自已冷靜下來,“你……你是麒麟?”

炙玄冷哼:“麒麟是你們這些愚民的叫法,我是炙玄。”

“你、你不是、不是天級魂兵器?”

“不要拿那些孽畜和我相提並論。”

江朝戈喃喃道:“神級魂兵器真的存在……”他突然明白炙玄為什麼一直不肯透露真身了,他知道之後,不外乎是兩種反應,趨之若鶩或避之不及。若是前者,炙玄那麼看不上他,根本不想要一個魂力微弱的魂兵使,若是後者,炙玄眼下沒有更好的選擇,把他嚇跑了,就更無法現世了,所以炙玄什麼也不說,反而是最好的。看來自已還是小看炙玄了,這異獸畢竟活了那麼久,雖然驕縱霸道,智商卻不低。

炙玄白了他一眼:“你壓著我頭髮了。”

江朝戈忙抬起手,他環顧四周:“這是哪裡?”

“不知道。”

“誰帶我來這裡的?”

“那隻猙。”

“他們在這裡?”江朝戈驚訝道:“那孟老的……”想到孟老,他心裡一陣難受。

“銀色頭髮的人類把他葬在胡安城他家的後院了。”

江朝戈深吸一口氣,表情很是落寞。他感知了一下體內的魂力,不知道睡了幾天,恢復了一些,雖然沒有當時孟升傳給他時那麼厚重,但他感覺自已的魂力明顯上了一個臺階。

他跳下床,穿好衣服,打算出去找虞人殊。

炙玄道:“等一下。”

“嗯?”

炙玄展開兩條修長的胳膊,他前襟大開,衣衫凌亂。

江朝戈沒明白:“什麼?”

炙玄皺起眉,不滿道:“給我穿衣服啊。”

江朝戈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炙玄理直氣壯地說:“以前不是你給我穿衣服嗎?”

“那時候你不是才這麼大點兒嗎?”江朝戈比劃了一下。

炙玄怒道:“我那麼大點兒是我的錯嗎!”

江朝戈嘆道:“大人都是自已穿衣服的。”

“我不是人類,我是祖宗。”

江朝戈一點跟他扯白的力氣都沒有,何況他也不敢,見過炙玄的真身,誰不害怕誰傻子,一個三四歲的奶娃娃成天嚷嚷著要吃了他,他可以當笑話,可一個小山一樣大的上古異獸說出這句話,就不是戲言了。他走過去,快速給炙玄合攏衣襟,繫上衣帶:“你頭髮太長了,還是綁一下吧。”

炙玄看了看自已的頭髮:“哦。”

江朝戈用桌上擦臉的布巾給炙玄把頭髮束了起來,他看著炙玄無暇的側臉,感到呼吸有些不暢,一時恍惚起來。這真的是他召喚出來的?無論是三歲的熊孩子、威風的上古異獸,還是眼前這個天神般的青年,居然都是他召喚出來的!

綁完頭髮,江朝戈推開門走了出去,站在二樓往下看去,是個寬敞的大堂,擺放著很多桌椅,原來他們在一家客棧裡,只是整個客棧空無一人,很可能是被虞人殊包下來了。

炙玄跟了出來:“喂。”

江朝戈轉頭,發現炙玄的個子相當高大,一米九往上的身高,不過跟他的真身比起來也不算什麼了。

炙玄不客氣地說:“去給我買酒。”

“祖宗,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江朝戈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裡有太多事等著他去理清頭緒,他徑直下了樓。

炙玄亦步亦趨地跟著:“我不管,我要喝酒。”

江朝戈沒理他,在大堂轉了一圈,聽到後院有說話聲,就直接去了後院。

他一打眼就看到了那有著銀色長髮的三皇子,身邊還站著一個身形修長,一頭琥珀色頭髮的男人,那男人同樣是天人般的美貌,只是氣質充滿了危險的獸性,不用說,他也能猜出是那隻猙。

虞人殊看著他,臉色凝重:“你醒了。”

江朝戈穩了穩心神:“你把我帶到這裡幹什麼?”

虞人殊看了看他背後的炙玄:“你知道你召喚出來的是什麼嗎?”

“麒麟?”

虞人殊握緊了拳頭:“是神級魂兵器!”

江朝戈不知道其中利害,但看虞人殊的表情,這件事似乎不簡單:“就算我召喚出來了又怎麼樣?”

虞人殊眯起眼睛:“無知的異界人。天稜大陸有個傳說,神級魂兵器現世,將傾覆天下,禍及蒼生,顛倒六界!”

江朝戈冷笑一聲:“你既然知道我是無知的異界人,又有什麼資格指責我,當初把炙玄刀擺在皇都供人挑選的可是你們,逼得我無路可退只得召喚他的也是你們,我不知道你們的傳說有幾分真假,我只知道,敢擋我路的,我一律揮刀相向!”

炙玄哈哈大笑起來:“可笑的人類,你們以為有個什麼破傳說,就能阻止我復活嗎,聽你的說法,我是第一個了?看來,不久之後我就可以見到更多‘老朋友’了。”

虞人殊咬了咬牙,死盯著江朝戈:“我該殺了你,至少能再封印他一段時間。”

江朝戈攤開手:“來啊,你想殺我,早就動手了,現在我是唯一能使用炙玄刀的人,殺了我就能阻止神級魂兵器現世嗎?你自已也知道不可能吧?”

虞人殊瞪了江朝戈半晌:“跟我回天鰲城。”

“憑什麼?”

“你不想見大國師嗎?”

江朝戈一怔,大國師?那不就是唯一可能送他回自已的世界,他千方百計想接近的人嗎。

虞人殊沉聲道:“異界人,你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你不知輕重,但神級魂兵器的傳說在天稜大陸流傳千年,很多人都以為那只是個傳說,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神級魂兵器現世的那一天早晚會到來,而且必將掀起腥風血雨,無數無辜的性命會捲入其中。如今知道這個秘密的不止我一個人,事態已經超出了我能控制的範圍,你必須和我回皇都見大國師,他是天稜大陸最智慧的人。”

江朝戈戒備地看著他:“如果我不去呢。”

虞人殊冷道:“以你現在的實力,你不能說‘不’。”

江朝戈握緊了拳頭,他雖然不想被人脅迫,卻只能選擇識時務。孟升給予他的魂力,讓他成功召喚了一次炙玄的本體,但也僅僅就那一次,噴了一次火,就把魂力給耗光了,雖然他感覺孟升給他的魂力,衝破了他某些經脈的束縛,讓他的修為提升了不少,但想要再次召喚麒麟來戰鬥,他知道自已做不到。

炙玄斜睨著眾人,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江朝戈看向炙玄:“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炙玄懶懶地說:“皇都有好酒嗎?”

江朝戈嘆了口氣:“好,我跟你去皇都。”他本想向孟升說的那樣,去北方找那個叫王勤的魂器師,但他更希望能見到大國師。

虞人殊仔細打量著江朝戈:“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朝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