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最新訊息，鄰城出現了5級地震，未來兩小時內，桐城有再次受到餘震波及的可能。”
“雖然可能性較小，今天的晚自習取消，還請同學們收拾好個人物品，儘快離開教學樓。”
廣播中傳來年級主任沉穩的聲音，學生們群聚在一起，隨著最後一道電流聲落下，有人歡呼自由，有人憂懼不知是否會再度襲來的餘震。
不斷有人路過他們往教學樓走去，海一禾的視線在人群中搜尋著，最終落在姜戈身上。
今天週三，不是住校生可以回家的日子，但因為特殊情況，不少她眼熟的住校生都往校門處走去了。
“你回家嗎？”她問，印象中姜戈似乎也是住校生。
他的神情莫名變得很凝重，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遮蓋不住那雙淺灰色眼眸此刻的陰鬱。
半灰的手機螢幕在他長久沒有喚醒的動作後徹底陷入黑暗，他依舊沒有移開注視著海一禾的目光。
許久，她才聽見他啞著嗓音說了一句：“不回。”
“你呢？”
“我也住宿舍。”
“我送你。”
姜戈把手機隨意丟進口袋，全程沒有鬆開過攙扶海一禾的手。
他們本就沒走多遠，此刻走在人群前面，耳旁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最近沒去醫院嗎？”
她搖搖頭，本想扯回手讓姜戈輕鬆些，卻沒忍住一個踉蹌。
姜戈的有力的手掌牢牢握著她，像是察覺到她的想法，安慰道：
“不重，別怕壓著我。”
海一禾有些臉熱，低垂的眼眸滿是無法抑制的羞澀。
她的視線落在少年攙扶著她的手臂上，上面的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留下的傷疤像是一塊上好布料上的粉色暗紋，黛色的青筋穿梭其中。
指節細長，指甲修剪成合適的長度，比她見過的任何一雙手都好看。
後來的路程都在沉默中度過，兩人各存著心思，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或許是臨近寢室的緣故，她終於看見了蹲守在宿舍樓下滿臉焦急的章心媛。
“海一禾！”幾乎是見到她的一瞬間，章心媛就朝這奔了過來，“你去哪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你！”
走近，她才看見一旁攙扶著人的姜戈，像是意識到什麼，章心媛望著她的眼神多了分擔憂，一雙眼睛不停在海一禾身上打轉。
“怎麼了？受傷了嗎？”
“她腿有些不舒服，需要你扶一下。”
有章心媛在她身邊，姜戈才終於鬆開自已的手，默默退到一旁。
海一禾側頭望去，那股無名的尷尬似乎又湧了上來。
姜戈仍默默注視著她，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在等他開口。
“這週末，一定要去醫院檢查。”
“嗯。”
“還有，今晚不要看微博。”
她歪了歪頭，一時沒理解他突然跳脫的話語，只是在聽清後乖巧地點著頭。
姜戈緊蹙的眉始終未鬆開，在看見她的反應後扯出一抹笑，似乎是想安慰，卻帶著化不開的苦澀。
“好好休息…好夢。”
海一禾注視著他轉身走遠，看著少年高大挺拔的背脊在即將看不見時忽地瑟縮起來。
“你們又說話了？”章心媛用手肘懟了懟她，將海一禾從出神的狀態中拽出。
她扯出一抹清淺的笑，一瘸一拐地往樓道上走。
她粗略地將方才的經過講述，有意漏掉了許多臉紅的片段。
章心媛還是沒有放過揶揄她，一邊逗弄著她一邊推開宿舍門。
門內的氛圍在兩人進入後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海一禾對他人的視線很敏銳，幾乎就在一瞬間，她發現了另外兩人停留在她身上目光與之前的不同。
驚訝、害怕。
這些熟悉的情感，讓她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地震上熱搜了，大家都在討論。”
“樓晃的時候還以為是後桌在踹我板凳，剛想轉頭罵他，結果外面突然喊地震了。”
六人寢，兩人回家，另外兩人將偷帶的手機壓在掌下，話語間有意調節著氛圍。
海一禾沒有帶書包回來，難得留在宿舍聽著幾人閒聊。
走廊外還有人討論該不該洗澡，睡覺時地震該怎麼迅速穿上衣服逃跑。
眾人似乎都沉浸在逃生後的莫名興奮與淡淡恐懼中，唯獨她們宿舍，籠罩著一種淡淡地尷尬。
她在學校裡用的是老人機，智慧機被壓在櫃底，只在放假時插上sim卡。
沒有晚自習的夜生活顯得格外的長，幾人多半都拿著自已偷帶的電子產品消磨著時間。
海一禾從浴室收拾完，從樓梯往自已床上爬時，忽地又對上下鋪女生暗中試探的眼神。
見海一禾也看著她，她乾笑地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般移開了視線，與另一名女生閒聊著轉移話題。
很明顯的小動作。
海一禾默默躺在自已天藍色的被窩裡，輾轉片刻，伸手從枕側摸索出一個泛著光澤的物體。
那枚巴洛克珍珠做的髮夾，她已經很久沒拿出來看了。
自從知道姜戈有了喜歡的人後，她極力控制自已不去睹物思人。
看著它，就會時刻提醒自已正覬覦著不屬於自已的人。
“今晚不要看微博。”
她莫名回想起他離開前說出的那句話，神色凝重。
或許是他們間的關係又被誤會了？
她摸索著珍珠光潔卻帶著起伏的表面，默默閉上眼。
他不想她看，她不會自找沒趣。
海一禾翻了個身，想起姜戈最後說出的那句話，在心底默默回了一句：
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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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等到預想中章心媛找她吐槽無良媒體的編排，卻發現她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異樣的神采。
不，不止她，包括路過她的所有人。
這些熟悉的，探究的，感慨的，惡意的視線，時隔六年，如同藤蔓一般迅猛生長，而後再度將她緊緊纏繞。
“抱歉，莉莉約我今天和她一起吃飯…”
拐進教室時，章心媛忽地開口，彷彿很難為情一般，海一禾卻看出了她眼底的渴望。
她在躲她，如果只是吃飯，她分明可以昨天就和她說的。
心媛說謊時，眼底的光芒會暗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