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房間的周也脫下外套,隨手扔在床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掏出褲袋裡的玉墜。

房間內略顯擁擠,不只有少年的物品,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

藉著光線,周也摩挲著玉墜,淺綠色的水滴形狀,看著水種一般,沒有任何雕琢的圖案,看起來太過普通。

不過摸在手裡的觸感很好,像是常年浸潤出來的光滑,冰涼的表面很快撫上一絲溫度,那是少年的體溫。

把玩了一會兒,周也眉毛微挑,覺得沒什麼意思,隨手扔進書包中,打算下次見面還給她。

起身在空蕩蕩的衣櫃中找了一件白色T恤和黑色短褲,進入衛生間洗澡。

衛生間傳出嘩嘩的水聲,淋浴頭下的少年身材精瘦,腹部不缺緊實的肌肉,線條流暢完美。

周也任由涼水打溼他的頭,洶湧的水流順著髮絲流淌在肌膚上,混沌的思緒終於有了一絲清明。

他剛出生時父母離異,母親在他一歲那年自殺身亡,父親再娶新婦,聽說事業蒸蒸日上。

這些都和他無關,他只關心外婆。

他不想外婆再被小流氓欺負,更不想讓外婆辛辛苦苦出去擺攤,賺不了幾個錢,落下一身病痛。

可是他才十七歲,沒有技能和知識,只有一身蠻力,和一張還算看得過去的臉。

外婆希望他好好學習,將來考上一個好大學,出人頭地。

可他等不及了,他想拼命賺錢,不論何種方式,至少不讓外婆那麼辛苦。

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卸下,水珠從眼角滑落,不知是水,還是淚。

*

翌日

天空陰霾,能見度肉眼可見的降低,一眼望去看不清楚遠處的物體。

早晨的餐桌上只有洛綿和席佳在吃早餐,保姆林阿姨昨晚特意詢問了兩人想吃的東西。

洛綿是典型的中餐胃,昨晚突然饞灌湯包,特意讓林阿姨做的,一端上餐桌,香氣撲鼻。

鹹口的豆漿,搭配流汁的鮮肉灌湯包,看著十分有食慾。

“林阿姨,我也想吃灌湯包。”席佳瞅了眼面前盤中的三明治,突然覺得毫無胃口。

她最近格外偏愛西餐,早餐不是三明治,就是抹醬的麵包。

突然看見洛綿手邊的包子,不知是饞癮犯了,還是攀比心作祟,也要吃才可以。

林阿姨站在一旁,面露為難,“大小姐,就剩小小姐這一籠了,總共也就做了三籠,另外兩籠被席總和大少爺吃掉了。”

說罷,看向洛綿手邊的那一碟皮質緊薄的小包子。

平日席家人很少吃鮮肉灌湯灌湯包,昨晚洛綿說想吃,她怕不夠,特意蒸了三籠。

哪知席總和大少爺早上聽見選單名,就點了,沒料到一向不吃中式早餐的席佳突發奇想也要吃。

洛綿見席佳不說話,直勾勾盯著她眼前的灌湯包,加之不願意讓林阿姨被為難,主動開口:“要不你吃我這個吧。”

說著,將手邊白瓷盤中的灌湯包往席佳的方向推了推。

席佳面色忽的變得極其難看,起碼黑了一個度,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我不是乞丐,不吃嗟來之食。”

話音落下,自顧自啃起三明治,也不管氣氛有多尷尬。

這句話的弦外之音洛綿聽得懂,說她一個外人,也配在席家吃飯。

洛綿垂下眸子,看不清眼底的神色,綿軟的性格讓她難以反駁,擱置在餐桌上蔥白的手指慢慢蜷曲。

林阿姨見狀自知考慮不周,趕忙彌補,“大小姐,明天我給你做灌湯包。”

“不用了。”席佳冷冰冰說了一句,嚥下最後一口三明治,起身離開餐廳。

林阿姨抱歉的看向洛綿,眼底滿是歉意。

洛綿收斂情緒,抬起瑩亮的眸子,扯出一抹淺顯的笑意,“林阿姨,別擔心,她不是衝著你,你先去忙吧。”

不等林阿姨回應,洛綿拾起筷子夾起一個灌湯包,彈潤的皮子一不留神被筷子戳破,湯汁流了一盤子。

洛綿見狀若無其事的放入口中咀嚼。

站在一旁的林阿姨見狀心裡嘆了一口氣,這兩人表面和和氣氣,其實只有她們做傭人的才能看見鋒芒。

明明兩人也沒有利益糾葛,不知怎麼的感覺天生不對付。

她從小看著席佳長大,性格驕縱任性,但也不是是非不分,怎麼對洛綿敵意這麼大?

想不通的林阿姨微不可見的搖搖頭,進入廚房。

洛綿安安靜靜吃完早餐,背上書包不緊不慢出門。

別墅離學校走路也就二十分鐘左右,她計算好了時間,並不著急。

只不過昨天掉落的玉墜,她等會兒沿路還要尋找一番,免得遺漏了某個角落。

要是實在找不到……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上學的路上,洛綿刻意走的慢一些,低頭尋覓地上,企圖找到玉墜。

尤其是停在昨天摔倒的地方看了許久,其實她也不抱希望,玉墜成色一般,但也是一塊玉,說不定早被人撿走。

“呦!小乞丐在地上找什麼呢?”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尖酸且刻薄。

沒等洛綿回頭,身側駛過一輛粉色腳踏車,前後座坐著兩個女生,兩人都穿著一中的校服。

騎車的人洛綿認識,是席佳隔壁班的小姐妹叫陳靈竹。

後面坐著的就是席佳。

“鄉下人就是髒,可能早上沒吃飽,在找垃圾吃。”侮辱性的話從席佳嘴裡脫口而出,眼神充滿挑釁。

席佳和陳靈竹每天形影不離,是公認的姐妹,兩人小區離得近,平時席佳都是坐陳靈竹的腳踏車來上下學。

不過平日裡她們不走這條小巷子,都是騎車繞過半個圖南一中。

陳靈竹出口諷刺洛綿,明顯是兩人路上聊起了她,特意騎到這條她平時上學的路。

洛綿是軟包子,但不代表她能一退再退,忍讓也有限度。

“站住。”

少女聲音軟綿,聽起來毫無殺傷力,卻不卑不亢。

席佳性子傲慢,大小姐做慣了,見一向怯懦的洛綿趕瞪她,火氣騰一下湧上心頭,叫停陳靈竹。

“停車。”

席佳跳下車子,走到洛綿跟前,輕蔑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道歉。”洛綿直視她的眼睛,絲毫沒有原本軟綿可欺的模樣,像只露出爪子的小貓,眼神談不上友善。

這是少女來到南河市,第一次反抗。

她一向秉承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和席佳發生正面衝突,平平安安考上大學。

可不代表席佳能步步緊逼,也不表示她會步步退讓。

乞丐兩字不止侮辱她,也包括養育了她的家人。

“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養在席家的外人,你算什麼東西讓我道歉。”席佳眯著眼睛,高傲的抬起下巴。

洛綿聞言沒有往日的卑微,語氣不鹹不淡,“我如果算是外人,你難道就不算嗎?”

“說起來我還比你強點,至少我是媽媽親生的孩子。”

說完,面無表情的洛綿其實心裡打鼓,她一向不與人為敵,從小到大也沒這麼諷刺過人。

這還是第一次,難免有些心慌。

圓嫩的臉蛋看著嬌俏可人,說出的話卻絲毫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