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周玉絮絮叨叨說的話，顧箐玥摸了摸脖子，有些不解：“如果照你說的，你沒有同意，那為什麼這個傢伙會出現在這裡？”
被卸掉下頜骨的女人扭動著，嗓子還在發著氣音，也不知道想說什麼。
“她是我夢裡的自已。”周玉閉了閉眼，“他們忌日那天，我明確拒絕了金烏的首領。當天晚上，我夢到了另一個自已，她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懦弱，罵我沒有擔當，罵我根本不愛他們。然後，她說我不同意，她同意，她要離開。”
“你沒有勸勸她嗎？”顧箐玥問。
“我一直認為夢境只是我內心真實想法的表現，自已勸自已？我做不出來這種事。”周玉苦笑一聲，“所以我讓她去了，結果，自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做過夢。”
顧箐玥點了點頭：“金烏最開始是什麼時候找上你的？”
“最開始？我說不清，我的生活好像就伴隨著金烏的存在。”周玉說著，將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胳膊上一個小鳥形狀的小胎記，“這是我很小的時候慢慢長出來的東西，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
顧箐玥盯著那個胎記，有些出神。
金烏是個成立這麼久的組織？那自已到底是做什麼不得了的事了，居然能惹得他們對她進行通緝？
“這事情我一直埋在心裡沒有跟別人講過，那個金烏首領是在我兒子一歲的時候出現的。可在此之前，還有個更加詭異的黑影會偶爾出現。”周玉將袖子放下來，撫平褶皺，“可我完全不知道為什麼。”
顧箐玥表示理解。
紅衣女鬼對周玉似乎不是很喜歡，但也看出了顧箐玥並不想傷害她，只好對地上的女人動手。
“不要殺死她。”周玉說，“……只要留著她的命，她就一輩子只能是這副模樣，但如果殺了她，他就會復活，並且變得愈發強大。”
“你怎麼知道的？”顧箐玥狐疑地看向她。
“別忘了，哪怕她私下做的事我不清楚，她也是我的一部分，只要看她一眼，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周玉笑了笑，眼神裡是無盡的寂寥，“……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又是一年過去了，乖乖明天就要六歲了。”
聽到這話，殘破的女人完全安靜了下去，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一樣。
周玉垂下眼看著女人：“那天沒能三個人一起去遊樂園，真的很遺憾。他幫我撿起了乖乖掉在地上的半個蘋果，然後讓我的家人以命相抵。現在要復活他們……且不論他自已都還沒有成功，這只是一個餅——哪怕成功了，我們又得付出什麼？”
“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啊。”顧箐玥突然開口，“從前有一個員外，他的孩子死了，夫妻倆就一直以淚洗面，日子久了，兩個人都拖出了病來。這時候呢，有個老道士敲了他們家的門，說老遠就察覺到他們有極其想完成的願望，願意幫幫她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決不能傷天害理。夫妻倆特別高興地答應了，立刻許願說想讓他們的孩子復活。誒，這還真算不上傷天害理，道士思考了一會兒就同意了，告訴他們，第二天晚上，他們的孩子就會復活。”
“然後呢？”紅衣女鬼睜大了眼，她居然是聽得最認真的一個，“然後怎麼樣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果然，有人開始敲門。員外喜笑顏開地去開門，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幾乎完全腐爛的身體，可是他確實是站著在敲門，甚至嘴還一張一張想要說什麼，可惜舌頭和骨頭早就爛掉了，完全發不出聲音。”顧箐玥蹲下身，將骨刀抵在女人空無一物的下巴邊，“就像你現在這樣。嘖嘖嘖，他想說自已很痛，卻說不出來——他甚至解脫不了，因為他復活了。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老公和兒子如果復活……會是一副怎麼樣的狀態呢？”
“那最後，那個員外怎麼了？”周玉開口問。
“他遣散了所有家丁，然後一把火把三個人一起燒死了。”顧箐玥微笑。
“親手殺了自已的孩子一次嗎。”周玉冷嗤一聲，“真是個丟人的東西，如果是我，既然他活了過來，那就總有辦法讓他變好……”
話說了一半，她突然停住，面色古怪地看著顧箐玥：“……你不是失憶了嗎？”
“我現編的。”顧箐玥聳聳肩，“那要不我換個有意思的講講。從前有個護士，她有丈夫，有孩子，生活幸福美滿。但有一天，厄運席捲了這個小家庭，一夜之間，幸福的家庭破碎了，只剩下了護士一個人。在日復一日的寂寥、悔恨和痛苦中，護士的心態慢慢扭曲，她開始接受將她們家害慘的人提出的條件，最後加入了他們。直到這時候，護士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被纏上——因為她有一個很與眾不同的能力。”
周玉靜靜站在那裡，看著顧箐玥：“你想說什麼呢？”
顧箐玥微笑著看回去：“你猜猜護士的能力是什麼？誒，對嘍，她的夢和她是一體兩面，她本人有思想，她的夢也一樣。夢死了無所謂，只要她再做一個就好了，看上去就像是會無限復活一樣。護士將一切都交給自已的夢去做，而她自已呢，只需要躲在暗處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照舊生活就可以了。”
周玉慢慢的，勾起了一個弧度極小的笑：“你為什麼會懷疑我呢？我覺得，我的演技算是不錯的了。”
“我平等懷疑所有人。”顧箐玥說，“就像前面那個員外的故事一樣，這個故事也是我編的，詐一詐你而已。”
周玉笑了起來，也不裝了，上前一步，按住了殘缺女人的頭，五指用力，那個腦袋居然就這樣碎裂開來了。
“天生神力？”顧箐玥問。
“對我的夢的絕對掌控罷了。”周玉回答道，“只要我不死，她就會一遍遍復活……而你，殺不了我，因為我啊，真的是個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