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和夜班護士交了班，將自已的東西裝好，提著小包離開了醫院。
明天就是兒子的四歲生日了，她專門調了班，想趕著十二點給孩子做一桌豐盛的晚餐。
前幾年她和老公的工作都很忙，經常是你在我不在，今天總算是湊齊了兩個人，打算一起陪孩子過個生日。
周玉去商業街提上了早早訂好的蛋糕，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家走：“喂，老公？你早上買好菜了嗎？還有那個班，你明天能調就調，實在調不出來就請個假。”
“好好，你快回來了嗎？下午兒子睡了會兒，現在可正精神著呢。”
“嗯嗯，快到樓下了。”周玉偏頭看著手裡的蛋糕，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笑容突然淡了下去，“就先掛了，你洗洗菜準備一下。”
掛了電話，周玉沉默著慢慢走著。到單元樓下時，電話鈴聲又響了，她沒有接，只是走進了樓道，沒有坐電梯，徑直走進了樓梯間。
十四層樓，她一點點走過，最後停在了家門口，掏出鑰匙開啟了門鎖。
兒子像小炮彈一樣撞進了她懷裡，抱著她不撒手，嘴裡甜甜喊著：“媽媽媽媽，你終於回來啦，我好想你！”
“乖乖。”周玉給孩子身後的男人使了個眼色，把蛋糕遞了過去，蹲下身換好鞋，把兒子抱起來轉了個圈，“今天有沒有好好聽話呀？餓嗎？想吃什麼呀，媽媽去給你做。”
“想吃松鼠鱖魚！還想吃糖醋肉！”孩子舉起胳膊歡呼，“爸爸媽媽，我要宣佈一件大事！明天，我要四歲啦！我要去上幼兒園啦！”
周玉和老公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對，乖乖又長大啦。”
她把孩子遞到老公懷裡：“你倆去玩會兒，我去收拾收拾準備做飯了。”
“誒，我給你打下手，老婆。”男人把兒子放沙發上，就要往廚房趕。
“得了你，還打下手，別把好菜扔垃圾桶我就謝天謝地了！”周玉把要往進擠的男人推了出去，框一下關上了磨砂玻璃門。
外面的嬉笑聲瞬間消失，周玉將已經解凍好的肉取了出來，然後去洗菜。
其實洗菜這種活，還是可以讓老公做一做的，只是……算了。
周玉洗完切完，將菜堆在盆裡，開始處理豬肉和魚肉。
忙活著忙活著，冷清的廚房裡慢慢熱了起來，染上了一絲生活氣。
將五個菜全部炒完，周玉開啟門，對著客廳裡看電視的父子倆叉腰：“來端飯！乖乖拿筷子就可以啦。”
“誒喲，好偏心好偏心啊。”男人笑著開始端盤子拿餐具，周玉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背：“哼哼，我這就偏心了？趕緊幹活。”
過了不久，一家三口圍繞在圓桌邊，桌面上菜式不多，但都香氣撲鼻。兒子點的松鼠鱖魚和糖醋肉更是吸引眼球，父子倆的眼珠子差點都粘到上面了：“媽媽好會做飯！教我！”
“好啊。”周玉摸摸他的腦袋，給他夾了一筷子挑好刺的魚肉，“明天媽媽就教你好不好？還是說我們先跟爸爸一起去遊樂園玩呢？”
“遊樂園！！”兒子歡呼，“先去遊樂園！要和爸爸媽媽一起！”
“好好，快，吃飯，等吃完飯要趕著時間吹蠟燭吃蛋糕呢，乖乖吃飯哦。”周玉夾了一筷子糖醋肉放在米飯上，卻突然沒有了食慾，沉默著看向窗外。
窗外沒有月亮，是一片漆黑，看來明天會下雨。
很快，三人就吃得飽飽的，周玉把剩菜放進了冰箱，準備留著明天吃。
“媽媽！吃蛋糕！”兒子興致高漲。
“吃了這麼多，你不覺得撐嗎，乖乖真的很想吃蛋糕呀。”男人笑著拆著蛋糕盒，“還好不是大蛋糕，咱們仨估計能吃完。”
“吃不完就要拜託你鬆鬆褲腰帶趕一趕嘍。”周玉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誒誒誒，小心小心點，別蹭到盒子了——誒對對對，就這樣就這樣，點蠟燭點蠟燭。”
兒子已經給自已帶上了生日帽，乖乖坐在桌邊眼巴巴看著。
周玉看著時間到十二點了，把四根小蠟燭插在了蛋糕上點著，然後去關了燈。
昏暗的燭光下，男人和小孩的臉都被照的紅紅的，兩張臉都帶著喜悅和對未來的憧憬。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乖乖天天開心，祝你生日快樂……許願吧，乖乖。”
“嗯嗯。”孩子閉著眼，兩隻小手握在一起，“我希望以後每個生日都能和爸爸媽媽一起過，還有平時爸爸媽媽也能和我在一起……反正，我們三個人永遠幸福的在一起就好！”
希望……
周玉正想說什麼，卻看見廚房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人影：“誒……？”
然後，孩子吹滅了蠟燭。
周玉吹滅了蠟燭。
房間陷入一片漆黑，周玉顫抖著手，開啟了客廳的燈。
飯桌旁空無一人，蛋糕上插著五根蠟燭，生日帽扔在一邊沒有人戴——當然，也沒有父子倆鮮血淋漓的屍體。
是啊，那件事已經過去一年了，她的丈夫和兒子已經在那天午夜死去了。
然而，廚房邊的人影卻依舊出現了，他靠在門上：“一年過去了，你真的不想念你的家人，不想復活他們嗎？”
“不想？怎麼會不想。”周玉垂下眼，“可是這種事情……將我的家人帶回來，我們又得付出什麼？你不用再來了，我永遠，不會同意。”
人影點點頭，消失了。
周玉坐在桌邊，切下了三塊蛋糕，自已拿起一份，慢慢吃了起來。
笨蛋乖乖……真是的，不知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不過，今天的夜晚，也是這樣的漆黑啊。
“乖乖，五歲生日快樂。”周玉喃喃著，閉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