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清冷,亦安和陸慶又是很晚才回來。趙夫人和一眾家僕都在等著他倆,見這陣仗,看來今晚少不了挨一頓罵了。
“娘,您還沒睡呢!你們幹什麼,幹什麼...”不等亦安說完兩個家丁上來就把亦安和陸慶從上到下搜了一遍。
趙母看家丁什麼都沒找到,氣就不打一處來:“趙亦安,快把玉佩拿出來!”
“這麼晚了您不睡覺是為了這個啊!不是跟您說了嗎,丟了。”亦安暗想:讓你瞎定親,這下睡不著了吧。
“丟哪兒了?整個趙府都翻了個底朝天了,今天必須交代清楚,要不然誰也別想睡了。”
“娘,至於嗎!為了一塊玉發這麼大火,說實話,我這還是第一次見你如此嚴肅!”
“站起來!”趙母嚴厲呵斥道。
完了,這下連坐都不讓坐了。陸慶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亦安這次是誰也指望不上了。
“好好,娘您消消氣,為了一塊玉,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其實吧,這玉啊確實是丟了!”看到母親又要動怒,亦安趕緊說道:“不過呢,也不是說就找不到了。掉在…”
“在哪兒?”趙母焦急的追問道。
亦安繞在母親身邊,揮手讓大家都下去睡覺了。
“哎呀,一時間想不起來了,除非…”亦安故意不說完後半句。
“有話直說,除了退親這件事,其他的都依你”
“知子莫若母,娘,您還真就說對了,就是退親這件事。我和梓昕從小一起長大,對她我只有兄妹之情。您私自定親這事確實欠妥當,所以呢,只能也只有你去說這件事最合適。”亦安也不妥協的說道。
“如果不呢?哼,我還真就認定梓昕這孩子了。”以往亦安一撒嬌賣乖趙母也就算了,不過這次似乎真的是鐵了心了。
“那玉佩就找不著了。娘,你一向是最講道理的,怎麼這事就不明白了呢。您如果一意孤行,結果只能是害了梓昕,害了您這唯一的兒子,還苦了自已。”
“還敢威脅我,去祠堂跪著,想不起玉佩在哪兒就別起來,哼!”
“跪就跪!”亦安走進祠堂啪一下就跪下了,嘴裡也是念念有詞:“爹,兒子來陪您來了,求您讓母親大人快點想明白吧,要不然這一晚跪下來腿估計是要廢了。”這傢伙明擺著就是說給門口偷跟過來的趙母聽的。
亦安聽到母親走開,忍不住跪著打盹睡著了,沒一會兒就躺下了。
趙母回到房裡反而是越發的睡不下,反反覆覆琢磨著亦安的話,又擔心他在祠堂凍著。其實心裡也在打退堂鼓了,但是這又怎麼開口才好,唉。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到有人急促的敲著趙府的大門。趙夫人剛剛要睡著卻又被這催命似的聲音吵醒。
“趙老夫人,趙老夫人,我家二夫人情況不妙,恐怕是熬不到天亮了!這不緊催著讓我來請您和趙公子到府上去,想著這是想見您最後一面啊!”來人趙老夫人是認得的,正是徐二夫人院裡的大力。
這才剛剛見面沒幾天怎麼就…趙老夫人眼含淚水,不敢相信,又緊忙穿戴後隨大力去了徐府。
來到了徐府,趙老夫人遠遠的聽到偏房內哭聲不斷,昔日好姐妹突然間病危讓她內心感慨不已,腿也鬆軟到要跌倒。
進屋看到寥寥三兩人在哭泣,床上已經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樣的二夫人眼前只有一口氣了。看到趙老夫人來到眼前,二夫人努力睜開眼睛環顧四周:“來了!亦安呢?梓昕,你爹那邊快到了嗎?”
“秀梅,我來了,我來了!亦安在來的路上呢,很快就到啊”趙老夫人哭泣道。
“娘,已經派人通知爹了,他公務在身現在正從宮裡趕回來的路上。”梓昕趕緊回道。
“梓昕,你去門外看看亦安和你爹到了嗎。”徐二夫人忙催促:“去接一下啊,快去!”
“好好,娘,你彆著急,我這就去!”梓昕現在只想陪在娘身邊,奈何看到她著急的樣子又怕她生氣出個好歹。
今夜門外異常的漆黑和寂靜,左右環顧並未看到爹爹和亦安的身影。梓昕擔心娘堅持不了多久,情急之下飛奔跑向趙府。
“少爺,少爺,少爺快醒醒...”這邊趙老夫人出門前安排陸慶去叫亦安去徐府,奈何喊了半天亦安仍迷迷糊糊不睜眼。
“少爺…”陸慶眼見輕輕喊了許久這始終是叫不醒,只能大聲喊了。
其實也難怪,晚上喝了那麼多酒想必現在正困著呢。
“陸慶啊,你終於想起我來了。”亦安接過陸慶手中的衣服,裹在身上倒頭就要再睡:“哎,陸慶,你難道不知道給我送床被子來嗎?!居然拿件衣服過來,真是笨的可以。快去拿被子過來,我快凍死了。”
“少爺別睡了,老夫人出去了。”
“嗯。”嗯完亦安又是呼呼睡下了。把陸慶急的也是沒辦法。
“少爺不是我說你,你這睡的咋跟那啥似的,剛才那麼大的敲門聲你都沒聽見嗎?”見亦安一聲不吱,又說道:“老夫人去徐府了。”
“去徐府?是不是我娘想通了?”亦安猛地一激靈。
“想通沒想通我是不知道,就是剛才聽說徐家二夫人好像是快不行了,她家那大力都哭的跟個淚人似的,說是讓你和老夫人急去府上一見。”
“什麼?陸慶你這腦子是豬啊!人命關天的事你怎麼現在才說!”一邊罵著陸慶,一邊緊忙換著衣服,仔細想了下又覺得哪裡不對:“不對,你說如果我去了,我娘他們是要我和梓昕儘快完婚怎麼辦,這不就一點轉換的餘地都沒有了嗎?那我是該答應還是把事情說清楚呢?”
“也是!本身少爺你是不同意的,如果現在過去,這徐家二夫人臨死將女兒託付給你,你若實話實說,這對她和徐小姐都不好,她可能也會帶著遺憾和擔心離開,死都不瞑目;可如果你為了讓她安心假意答應了,那這婚恐怕是更不好退了!”陸慶分析道。
“你說的對,那我是去還是不去呢?也不知道我娘怎麼想的。”
“沒準老夫人她壓根就沒想退婚。”陸慶猜測道。
“我孃的脾氣是你瞭解還是我!不過,眼下這個情況,她怕是有想退婚的意思也張不開嘴了。”亦安惆悵道。
不知是跑的太急還是太過傷心,梓昕頭上的髮飾跑掉了都不知道。好在距離不是很遠,總算是到了。
“當,當,當…”梓昕用力敲著門,本身纖弱的身體經過這一折騰也沒有多少氣力:“開門啊,亦安哥哥開門啊...”
亦安和陸慶正說著去不去的話,聽到門響,趕緊去開門。
“梓昕?”亦安扶住要跌倒的梓昕,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心頭也不由的心疼起來。
梓昕抓著亦安的衣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什麼也顧不得了:“亦安哥哥,我娘她快不行了!她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我知道她現在想見你是想親自把我交到你身邊,趁她自已還在的時候給我們倆定下親來,這樣她也能安心的走了…”
“定親?”亦安和陸慶聽得有點懵。
“也就是說我們還沒有定親?”亦安反問道。
“嗯,那日趙老夫人和我娘私下閒聊時商量要給我倆定親,不算是正式定親。”梓昕見兩人都矇在鼓裡就把那日情景簡單說給他們聽。
“原來是這樣啊!”亦安和陸慶兩眼一對頓時明白怎麼回事。
“那日一番話我已經明白你的心意。雖然現在你對我只有兄妹之情,但是我可以等你。”梓昕也顧不得其他,撲通朝著亦安跪了下來:“我知道現在過去讓你答應定親有些為難,但是我希望你先答應下來!待我娘安心的離開後,若你堅持退親,我我會解釋清楚。”
“梓昕難為你了!你娘有你這樣的女兒應該是這輩子最大的福氣!”聽到這話梓昕不知道是喜是悲,雖然亦安哥哥願意陪她幫助他,但是即便是現在這個時刻,他也沒有要和自已在一起的意思。
“此生遇到你,也是我最大的福氣!”陸慶離開後,梓昕仍舊不死心追問道:“亦安哥哥,如果我願意等你,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亦安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此時他自已也還沒有意識到:他也一直在等一個人!
說話間陸慶趕來了馬車,兩人上車後急速趕到了徐府。誰料此刻門口已經掛起了白色燈籠,從裡面傳來不住的哭聲。
梓昕見此情形便知道母親已經離自已而去了:在娘最後的時刻,我居然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豆大的眼淚不住的流,腳下更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重重的摔在徐府門口,這一瞬間遠遠看到父親的車馬才趕過來!
此刻梓昕才知道娘走的時候身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竟走的如此淒涼!
上天的無情之處就是:無論發生什麼, 明天總會到來。
第二天天亮了,梓昕的心卻黑暗到了極點。這個世界上唯一疼愛自已的人走了,母親走的時候身邊竟無一親人:我當時為什麼要出門,父親為什麼那麼晚才回來?
梓昕真的好恨好恨,為什麼自已和母親什麼壞事都沒做卻落得如此下場!那些人壞事做盡卻風光無限。上天太不公平了,愛我的人離開了,我愛的人卻不愛我,今後我又該何去何從?
梓昕淚流滿面的趴在母親懷裡,真的好想母親再抱抱自已:“娘,對不起,女兒沒有在您最後的時刻陪著你,女兒錯了,您起來罵我好不好。”
“小姐,你別這樣,夫人知道你是最孝順的,臨走的時候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你一定要堅強,好好的過好往後的日子。”此刻春香的心裡也是不好受。
“行了,別哭了。這拖油瓶走了,你應該心裡挺高興的吧,省的每個月辛苦攢的錢都給了這個藥罐子。”這麼刺耳的聲音,又是那個尖酸刻薄的三妹徐嘉樂。
“出去,這裡不歡迎你!”梓昕猛地抬起頭,狠狠的看向嘉樂,這樣應該是她長大後第一次這樣跟這個妹妹說話。
“你!”嘉樂看到一向懦弱的二姐敢這樣跟她說話,氣的正要發火,還好大哥嘉毅攔住了。
“梓昕,你怎麼這麼說話,嘉樂這話雖然不好聽,卻也是為你考慮,也是不想你太傷心。”嘉毅責備道。
“就是,要不是我娘非讓我們過來,你以為我願意來這髒兮兮的地方啊。哼,看在你娘剛走的份上,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下次說話小心點!”說罷,徐嘉樂氣沖沖的走了。
“梓昕,節哀節哀,我也先走了”
看著這肥頭大耳的大哥和這尖酸刻薄的三妹,梓昕一陣噁心,一眼都不想再見到他們。心中默默祈禱娘可以去一個沒有悲傷的地方,來生不要再來這不堪的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