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廣冥經過祭品身邊，坐在佛像之下，滿臉虔誠。
面前一片屍山血海，可在他眼中，卻如臨佛國。
儀軌一成，自已便能更進一步。
他能看見周遭灰白的濁氣，聽見耳邊的呢喃低語。
不可名狀之神即將降臨，他也準備好開始儀軌。
祭品一死，我就成了！
馬廣冥看向第十四祭品，欲要裹挾恐懼與絕望，修成絕學！
他的手緩緩舉起，身軀逐漸扭曲，目光緊鎖在祭品身上。那是一個俊秀的少年，雙目狹長如刀。
見自已望來，祭品本就微微揚起的笑容，愈發濃郁。
笑容沒有嘲弄意味，只有淡然與憐憫。
馬廣冥心中莫名一緊，嗓音低沉森冷：“你笑什麼？”
儀軌暫停，韓元沒有說話，而是微微張口，上下牙齒一撞，用力咬斷了舌頭。
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汩汩而下，馬廣冥眼神驚怖駭然，死死盯著猙獰如惡鬼的少年。
少年額頭青筋暴起，意識模糊。
咬舌自盡，並不簡單。——他已經嘗試數十次。
既然註定要死，那小爺就自已來。
這並非為了破壞儀軌，純粹是韓元面對絕望時，微不足道的反抗。
鮮血從喉管湧入肺部，韓元隱約瞧見馬廣冥在顫抖。
這讓他心中生起一絲快意。
“你——你做了什麼！不！”
韓元倒在地上，鮮血沒過身子，馬廣冥突然覺得眼中一陣刺痛。
望著韓元如刀鋒般的眼眸，馬廣冥遍體生寒，冰冷徹骨。
韓元睜開眼，疲憊頓時湧上來。
他支撐著站起，很快發現自已能動了，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嗯？”
昏暗之中，響起他喜悅的輕咦。
環顧四周，佛像迴歸尋常，不再有節肢和昆蟲面容。
地面的血水粘黏，殘肢斷臂徹底被血痂覆蓋。
在佛像下面，倒著一個身穿血色僧袍的人。
韓元稍稍走近，看見馬廣冥仰面倒在地上，神色驚怖。
他的肌膚乾癟，毫無血色，彷彿體內的血都被徹底抽乾了。
韓元冷冷的注視著他，想起他望著自已，如視螻蟻。
他隨意的剝奪了無數次自已的生命。
“我這一手自殺，還真的死而後立，反而有了生機？”
韓元口中嘟囔，一邊想著，突然晃動腦袋，打消了腦海中無數次死亡的記憶。
深吸一口氣，儘管滿是血腥，可韓元卻感受到一陣輕鬆。
他對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還是儘快出去的好。
深深地看了一眼佛像，韓元四處尋找離開的道路。
突然，他聽見遠處有輕微的腳步聲。
韓元迅速轉身，可視線中什麼都沒有。
微微蹙眉，就見黑暗中忽的有數道金線襲來，將他重重拖拽在地上。
下一刻，韓元鼻腔中浮現幽香。
“不許動。”
女子冷喝響起。
昏暗裡，韓元看見一個眉眼如畫，英姿颯爽的姑娘半跪在自已身邊，一隻手死死攥住他的喉嚨。
韓元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並非他喜歡被女人壓在身下，而是他在死了這麼多次後，看吐了馬廣冥那張老臉，終於見到其他活人了。
身穿一身黑色勁裝的女子愣了愣，掐著韓元脖頸的手卻絲毫沒有鬆懈的意思。
韓元這時注意到，女子腰間掛刀，她的另一隻手正握在刀柄上。
陡然間，無數火光亮起，將此地照耀的宛如白晝。
除掐著韓元的女子外，十餘位黑衣人手持火把，神情肅然。
“姚大人，此地與佛有關。”
姚素約皺眉看了一眼遠處的佛像，聽見身下有人沙啞的開口。
“佈下儀軌的是馬廣冥，他要練什麼菩提寺的《不死蟬身》。”
姚素約低頭：“你怎麼知道？”
“我跟他聊過。”
韓元聲音不低，剛一說完，周遭人皆是面露古怪。
“馬廣冥為了練功，殺了連同師兄弟在內的十三人，”姚素約上下打量韓元：“他跟你聊？”
“我們倆還算有緣，就聊上了。”
“哼。”姚素約鬆開他，讓手下將韓元手臂束縛在身後：“姓名？”
“額。。。，韓元。”
倉啷。
除姚素約外，所有人紛紛拔刀。
“慶雲府中被馬廣冥擄走一十四人，可沒有韓元的名字。”
姚素約眉眼一挑，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其實。。。，我有些失憶了，名字也是我隨便起的。”
“你到底是誰？”
“我真的記不得了，”韓元道：“我唯一記得的就是他要拿我當祭品，唸了一堆奇怪的經文，然後我就昏過去了。”
姚素約掃了一眼地上的血肉：“你是最後的祭品，一旦你死了，他就能真的練成《不死蟬身》。”
“但他偏偏死了，而你活下來了。”
“嗯吶。”韓元乖乖點頭。
姚素約扯了扯嘴角，轉頭吩咐。
“檢查完馬廣冥的屍體沒有異變後，交給劉老，我要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此地儲存好，屍骸暫時別動。”
“至於你——”
“先關入玄禁司大牢，等候發落。”
“大牢？大人，我是無辜的！”
周遭人眼神愈發怪異。
一個祭品能從涉及神祇和菩提寺的儀軌中安然無恙的活下來。。。
這種事情的機率，反正玄禁司近五十年來沒聽過。
眼前這人看上去連“靈感”境都不曾踏入，要麼他運氣好的逆天，要麼——
他是比這場儀軌所涉及的東西更加可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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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廣冥，外號‘碎石手’，千山武館大弟子，‘靈感’境，修成眼，耳識，不知從何處得到《不死蟬身》秘籍，屬下推斷也許與菩提寺有關。”
“自得到秘籍後，心性大變，殺死千山武館三名弟子以及十名百姓以完成儀軌，修成‘不死禪身’。”
“馬廣冥於郊外十里外一處巖洞內搭建黃銅佛像，佈置血肉祭壇，最終功虧一簣，只餘下一名祭品存活。”
“此人心思跳脫，自稱失憶，只記得名叫韓元。但查過所有被害人名單，經過排查後，確認此人真名聶城，是慶雲府衙役。”
“目前，根據劉老檢驗屍體，確認馬廣冥系儀軌反噬，血液耗盡而死。”
“聶城此人毫無修為，卻在儀軌之中存活——，屬下不認為運氣好可以解釋一切，總覺得此人詭譎異常，還需進一步調查！”
“你的建議是什麼？”
“暫時封禁，不與外界接觸。”
“入職玄禁司，由你傳授修行，最為妥帖。”
“大。。。大人？”
“退下。”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