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臉上掛著微笑。

為了讓笑容看起來更真實一些,陸塵在心中想象著自已在迎接一個遠房親戚。

只是,笑容都在臉上凝固了,也不見望川到來。

這望川,只從名字來講,不應該比誰都著急嗎?

“望川,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點見過小主子,磨磨蹭蹭的,又不是大姑娘出嫁!”

曾曾祖奶奶身邊一個微胖的老嬤嬤都看不過去了。

站出一個身位,對著人群中罵道。

“奴,奴婢……”

陸塵循聲望去。

嘩啦,人群讓出三尺寬小道。

露出隱在裡面的,一個身材婀娜的美婦。

只見她臉色慘白,嘴唇哆嗦。

想說又不敢,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

雖然眾人讓出了道路,依然站在人堆裡,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出來。

大殿內,本來一直集中在陸塵身上的目光,刷刷刷的,如探照燈一樣齊齊照在美婦忘川身上。

即使是傻子,也發現不對勁兒了!

陸府沒有傻子!

曾曾曾祖奶奶的臉上陰沉似水。

今晚大張旗鼓,特意選擇在鍾粹殿開辦晚宴,宴請四方賓客,並且把之前的一步閒棋——為世子準備的填房丫頭也都拉上場面。

就是要為陸塵正名,持正統之意。

一旦出現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別人不知,曾曾曾祖奶奶是知道陸塵來自仙界的。

陸塵的母親是誰?

不知。

瑛俊是跟誰生下的陸塵?

不知。

陸塵的母親,沒有三媒六聘,沒有六禮,更沒有十八抬大轎迎娶!

於禮不合!

更關鍵的血脈呢?

仙界雖然叫仙界,其實應該叫萬界仙境,那裡可是有萬族的。

仙境人族不多,而且多數都是飛昇而去的背石仙奴。

人族被他們所累,在仙境地位很低。

低到人族的女人都不願意嫁給人族。

瑛俊在仙境忍辱負重,一心尋找大帝遺澤。

要地位沒地位,要錢財沒錢財,境界在仙境更是不值一提。

只怕陸塵的母親不但不是人族,很大的可能,是地位比人族還低下的沒落萬族中的小族!

所以陸塵只怕不但血脈不純,甚至會受到母族低賤的血脈影響!

血脈,遠比六禮還重要!

因為血脈,代表著潛能!

至於陸塵的母族是仙族或魔族等大族,曾曾曾祖奶奶從來沒有考慮過。

那不可能!

要不是陸家主脈幾乎絕嗣,甭說接受陸塵,甚至第一個出來質疑反對陸塵的,會是她朱萬年!

只是如今,陸塵成為了陸家主脈的救命稻草。

陸塵這個果子再苦,她朱萬年也要裝作甜的要命!

咽不咽得下,她都要嚥下去!

曾曾曾祖奶奶腦力在全力運轉著,預想著望川的一切可能,和挽救措施。

大堤潰於蟻穴!

因此,這可不光是陸家主脈臉面丟盡的事情!

很可能,給其他六部找到可乘之機,一環接一環,最後否決掉陸塵合法繼承陸家世子位置的大事!

好在,填房丫頭破格升填妃,並與世子一一見面。

定格為主脈家事,因此特意提前舉行儀式。

眼下鍾粹殿宴會大廳內,並無外人。

不幸之中的萬幸!

無論如何,要把這家醜遮掩好了!

萬萬不可傳出去!

曾曾曾祖奶奶內心裡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表面卻四平八穩,穩如泰山。

“忘川這丫頭身體有疾,你們兩個去把她給老身扶過來!”

兩個丫頭剛要領命過去拉人,就聽大門外有人接連通報:

“報,秋部柳老太君到訪!”

“報,冬部楊老太君到訪!”

“報,雨部照老太君到訪!”

“報,春部夏老太君到訪!”

“報,夏部李老太君到訪!”

“報,雷部劉老太君到訪!”

曾曾曾祖奶奶臉刷的一下子白了,不過她很快穩定下情緒。

“傳我話,好茶伺候,讓貴賓先在省客廳候著候著。

容世子與填妃一一相見,再與陸家六部老祖母見面!”

“砰!”外面傳來大門猛的開合砸在門柱上的聲音。

伴著尖銳的聲音,大廳門口,呼啦啦湧進六個由一堆丫鬟僕人簇擁著的華衣老婦。

“我說豬~萬年啊,你怎麼這麼見外呢!世子會見填房丫頭,那可是大事啊!”

“嗯呢,誰說不是呢!即使不是大事也要當成大事來辦!”

“所以呢,我們六部怎麼可以不參與呢!”

“我們不參加,那能熱鬧嗎?”

天啊,一個老太太就趕得上一萬隻鴨子。

眼前有六個老太太,還有一個曾曾曾祖奶奶。

陸塵只感覺腦袋瓜子嗡嗡的。

“柳不直,你少在這裝瘋賣傻,世子府不歡迎你!”

“我又不是來看你的!主脈忽然多出來一個世子殿下,我不是過來順便幫主脈驗驗貨,把把關嘛!”

“柳不直,你嘴巴吃大便了嘛?請你弄乾淨點!”曾曾曾祖奶奶龍頭柺杖點著柳不直的鼻子。

卻被另一隻老手抓住。

“還有呢,我們剛才在門外可聽見了,有一個叫望川的美人竟然不敢與世子見面?”

“是啊,是啊,莫非是她在嫌棄這忽然冒出的殿下,來路不正?”

“這丫頭頭腦清晰,大有前途啊,我肯可以來我秋部當個大總管!”

“不直啊,你咋啥人都敢要啊?興許她不是嫌棄世子不正,而是她自身不正呢?”

“對啊,對啊,這些年,世子府內可沒世子,這些填房丫頭,那可應該個保個的都是處子之身啊!

個個手臂上都有守宮砂呢!”

“那要是沒有了怎麼辦?”

“當然不敢見面了,嘻嘻,羞死我老人家了!”

“世子府都亂成啥樣了?”“還能趕上雞窩嗎?”

“天啊,世子不在,小小世子竟然提前誕生了!”

“既然主脈承擔不了陸家中流砥柱的作用,那也不要勉強!”

“早早把位置讓出來,賢者上庸者下。”

“我陸家好歹也是西蠻第一家族,可不能什麼人都可以做我陸家的世子!”

六個老奶奶對著一個老奶奶,血盆一樣的大口張張合合。

無數的話語湧進陸塵耳根!

偏偏陸塵武魂覺醒後,六根清淨,全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尋常人,此時只能聽見嗡嗡聲一片!

辯不過,根本就辯不過!

曾曾祖奶奶朱萬年惱羞成怒了!

一時間衣袖鼓起,龍頭柺杖就朝柳不直當頭砸下。

柳不直比曾祖奶奶半步碎空,柳不直還停留在大乘境。

這一拐,足以把她砸個半死!

只是一陣叮噹亂響,這些老奶奶辯論的同時,手也沒閒著。

亂七八糟伸來五六隻柺杖兵器。

“朱萬年,你想殺人滅口?!”

“老豬,都快死了,脾氣還在這麼臭!”

“老姐妹們,一起上,打死這個老不死的,老仗著級別高點來欺負人!”

柳不直叫囂著,可惜只有楊一枝最聽她的。

憑她們兩個可殺不了朱萬年。

“朱萬年,可是你親自下帖邀請老身過來的。”武力不夠嘴來湊,柳不直巧舌如簧。

“朱萬年,我們好心來參加歡迎新世子的晚宴,你就是這樣相待客人的嗎?”

“這就是主脈宴客之道嗎?”

一群老太太圍住曾曾祖奶奶,不懷好意的望著曾曾祖奶奶身後的陸塵。

“朱萬年,我真是好心而來,告訴咱世子殿下一項隱藏了十七年的秘密呦!”

“柳不直,你滾!世子府不歡迎你!”曾曾祖奶奶伸出柺杖要再打。

陸塵看見曾祖奶奶的臉的綠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升上心頭。

“怎麼,世子不在,到現在也是個童男小不點,填妃十七年前就有人誕下一女,這種醜事,你世子府也要遮掩嗎?”

砰的一聲,柳不直架開曾曾祖奶奶的柺杖:

“難道世子府已經男盜女娼,都不把這等大事當回事了嗎?”

“柳不直,你膽敢於眾汙衊我世子府,我看你是活夠了!”曾曾曾祖奶奶氣勢勃發,長長的白髮都立了起來。

“汙衊?!笑話!老身可是有抹不去的證據的!” 柳不直指著曾曾祖奶奶身後一個翠衣丫鬟:

“秋香!還不站出來,等待何時!”

柳不直一言,世子府人人色變!

秋香,世子府一等掌燈丫鬟。

雖叫掌燈,可不是真的掌燈。

那是可以站在曾曾祖奶奶身前的紅人丫頭。

這這這,她她她竟然是奸細,竟然是柳不直這老不死的內應!

天啊,太炸裂了!

世子府眾人簡直不敢置信!

此時,更是覺得整個天都塌下來的,正是秋香!

秋部的要求一開始只是一點曾曾祖奶奶的起居情報而已。

一年一顆築基丹。

對於尚未築基的秋香來講,秋部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不容拒絕!

她,可是從來沒有想過,還有站到曾曾祖奶奶身前對峙的一天。

這,幾乎是必死的買賣,一顆築基丹一年,實在太少了!

秋香內心沒來由的懊悔!

跟這些人上人做買賣,哪有便宜可佔!

可惜,天下沒有後悔藥,否則秋香傾家蕩產也要來一顆!

秋香艱難的挪動著步伐。

一步,一步,一步。

整個世界彷彿都靜了下來。

一張俏臉,更是一會白,一會紫,一會藍,一會綠,一會又紅。

不愧是一等掌燈丫鬟,這臉就跟訊號燈一樣,絢爛多彩!

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秋香如的俏臉上。

曾曾祖奶奶的臉已經氣得醬紫!

“秋香!你個叛徒!”

曾曾祖奶奶青銅拐嗡的一聲砸向秋香頭蓋骨!

秋香,只覺一座巍峨大山壓向小小的她。

死定了!

無盡的懊悔升上秋香心頭!

秋香閉上美目等死。

“噹!“

整個靈魂都被震的劇烈顫抖。

不過,好像,並沒有死!

秋香充滿疑惑的睜開雙眼。

六個顏色各異的柺杖支在她秋香頭上!

“柳不直,你想死嗎?竟然敢插手我世子府家事!”

“朱萬年,世子府是陸家世子府,可不是你一人府邸!這種有悖人倫,玷汙血脈,事關我陸家傳承的大事,我六部不但要管,而且名正言順!”

柳不直說的興奮,連佝僂的腰身一時都直了。

真將曾曾祖奶奶一時說的啞口無言,只好把矛頭指向秋香:

“秋香,你知道我的脾氣,你要只是脫離世子府還有一條活路。

但你要想將世子府當你晉升的跳板,做偽證,汙衊褻瀆生你養你的世子府。

老身保證,你小小的秋香,必將粉身碎骨!”

“砰!”

不遠處美婦忘川仰面重重摔倒在地。

額頭染血,手中還緊緊握著一隻小臂粗細的墨玉搗衣棒。

曾曾祖奶奶升起一種無力感,秋香這邊還沒解決好,忘川卻突然自殘!

這這這畏罪自殺的名頭跑不了了!

“楊一隻,快去救人!此時千萬讓她死了!”

六部中最強的秋部和冬部雖然也不對付,但目標一致。而其他四部只是貌合神離。

但柳不直心裡明白,如果此時讓她們去救人,那人死定了!

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楊家老太君將一枚丹藥塞進忘川口內,輕輕一掌,將丹藥逼入忘川腹內。

眨眼之間,忘川蒼白如紙的俏臉上就升起一絲紅潤。

這邊,秋香其實也很想拿一根棒子將自已敲暈。

可惜,棒子她沒有。

軟肋倒是一大堆。

“秋香,說吧。你是聰明人。

說出來,你還能活,不說,只要我們一走,你秋香就要從這世界消失了。”

“噗通!”

秋香跪在曾曾祖奶奶身前,就要張嘴說出隱藏了十七年的隱秘!

各個人等,睜大了眼睛,支起了耳朵,都想聽聽,究竟是什麼秘密?

讓望川自盡,秋香叛變,六部老太君以此為利器圍攻世子府!

“各位住手!陸家家法尚在!老祖宗尚在!”一道清冷稚嫩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

眾人雖然更想聽隱秘醜事,可惜卻不得不聽這稚嫩的聲音的主人說話。

不但因為聲音的主人是陸家世子。

更是因為世子手裡還舉著一枚玉佩!

尤其是,這枚玉佩一點不普通!

玉佩泛著橘黃色的光芒,帶著慕道強者特有的恐怖威壓。

在場實力越強的人,越能感受到威壓的恐怖!

就如同小老鼠面對一頭雄獅!

玉佩是老祖宗臨走留下給陸塵保命用的!

剛剛亂中,不知是有人對陸塵偷偷下手還是眾人攻擊外溢,激發了這枚玉佩!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陸塵要藉機找事!

這枚玉佩何其珍貴,可不能白白損失!

“玉佩裡面,還有三道慕道強者致命一擊!”

陸塵將玉佩塞進曾曾曾祖奶奶手裡。

“至少還可以送走三位老奶奶!”

陸塵臉色平靜,瞧著這些想來趕走他,奪取他一切的家人。

沒有恨,也沒有愛,也沒有害怕。

那玉佩裡,唯一的一道護命神通已經啟動了!

並沒有什麼三道慕道一擊!那種利器,老祖宗怎麼可能放心交給陸塵一個只有九歲的小孩?

六個老太太也都是人精,並不能確信陸塵說的是真的。

不過,陸塵一個九歲小孩子,哪怕心裡起一分波瀾,她們自信也可以瞧出來。

沒有,一點波瀾都沒有!

空氣凝固了!

可以輕鬆殺死她們之中三個人的大殺器現在在朱萬年手中!

黑的,黃的,白的,紫的,綠的,紅的,藍的柺棍定格在空中,一絲一毫都不敢動,就好像時間停滯了一般。

這要是被誤會了,那不得冤死!

一道道渾濁的目光定格在她們身前,低了她們一頭的大男孩兒身上。

男孩眼睛黑亮,眉目柔和,,帶著一絲與他年齡不符,掩蓋不住的憂愁與疲憊。

也正是這份憂愁與疲憊,讓他顯得比實際年齡大了一些。

不過,如果沒有這枚玉佩,他就是一個引不起眾人注意的小屁孩!

即使他是世子又如何,德不配位!

什麼是德?

實力就是德!

“你們這幫混蛋,欺負我一個!”

曾曾曾祖奶奶朱萬年獰笑了!

高高舉起耷拉耷拉孫陸塵遞過來的玉佩!

一時間殺心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