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每一枚金幣

第四紀元，9660年，八月二十日，全新的一天即將到來，太陽仍舊垂掛於西南方向，遠處的松林與柏樹之間。

集市滿是龐大事物的黑影，行人來往，喧囂聲不止，不乏嬉戲，玩鬧。

礦物、遊燈、駿馬、糖塔……不乏一匹瘦弱的灰龍血馬，一塊謹慎保護的秘銀礦石。

騎士們注視著四名城主，逐漸轉變了姿勢。他們早已從純血馬上跳下來。

今日的主角，仍是那位紅水河畔的藍髮少年——摩西·霍爾。

摩西衣著簡樸而舒適，月初開始，帶上了麻布披風。

以撒牽著兩匹灰馬，同樣處在一些騎士的目光之中。他想起了自已的另一匹灰馬，隱隱有些為它擔憂。

……

“拍賣已經開始了。”人群之中，冒險家芬妮牽著另一名新晉黃金冒險家的手臂，同樣跟隨著人群行進。

“那些就是北方的城主吧，也沒什麼不同的。”他們的同伴仍舊吃著炸物，全然不顧腫脹的飽腹，與日漸肥碩的腦袋。

人群前列，那名藍色頭髮的少年引起了同為少年的傑克·韋德的注意。

傑克的頭髮呈現為黑色，幾年之前，他還在嚮往著能將其變作金色或紅色。

眼前的藍色或許也同樣的好……

但他仍然決定將頭頂染成金色。

他於是重新打量起格林與以撒，格外仔細，人群不時遮擋住視線，只隱約看到他們的背影。

“我們今天恐怕不會拍下任何事物了。”過後，傑克遺憾嘆息道。

一月時間，他們已經接手了三份委託：

尋找礦物，實際是到處爬山；

探尋遺蹟，實際就是挖墳掘墓；

只在最後一條，尋找走失的孩子，出色完成了任務。

他們一共得到了五枚銀幣，如今只剩下四枚。

“我實在不明白紅水河的梅酒到底有什麼好。”小胖子賈森，吃完了最後的炸物，大口灌起了橙汁，道。

“我們已經走了那麼多地方，還是第一次來到北方。”傑克轉而說道：“你真應該仔細品嚐下梅酒。以往紅水河北方的矮人們就很喜歡。”

“我看起來可一點兒也不像矮人。”賈森摸了摸自已的頭頂，反駁道。

芬妮看向賈森，同樣向他白了一眼，假裝嘆氣。

“我們走吧。”傑克摩挲著左手的古黃色手套，向同伴們說道。

……

拍賣場二樓，格林·希爾陪同著摩西，佔據了場館的北側。

這裡是主位，面朝正門，場下已是舞臺，觀眾席一覽無餘。

兩人仍舊敘舊，逐漸聊到了近年來的一些事情。

“最近，又湧現出了一批冒險家。”格林微笑說道。

相比起摩西，他至少多喝了半年以上的梅酒。現在，他認為自已的酒量已經超過了摩西。

兩人再次用水晶短腳杯碰杯，隨後一飲而盡。

“北方的矮人們一定留下了什麼。”格林重新給摩西斟滿紅紫色酒液，配著火腿片，繼續說道：“矮人沒有留下東西？鬼……鬼才信！”

實際，格林早就超過了微醺，火腿片怎麼也沒能放入嘴中。

定睛檢視，這才發現盤裡已經什麼也沒有剩下。

他輕聲喚來了僕人，加以催促，一邊決定更加放開自已，解開最上排的三顆紐扣，打算一醉方休。

“我會幫你說的……”摩西悠然說著，他聯想起了自已：“男人……尤其是貴族青年，長髮並沒有什麼不好。”

拍賣場內，主席臺上早已出現了主持，一位金色長髮，身形顯著的年輕女人。

摩西似有後悔，堅定的決心逐漸動搖……

隨著進一步地介紹，所謂拍賣場的由來，所應感謝的大人物，女人逐漸扭轉了身體，向著這裡，向著摩西，一邊抬起了手臂。

現場旋即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

摩西一時錯愕，身體不由自主地站立起身，走到圍欄邊。

他同樣舉起右手小臂，跟著歡呼了幾聲。

……

場臺之下，西南側角落裡。

“那就是摩西·霍爾？霍爾家的小兒子？”芬妮越過賈森，向傑克問道：“他和亞當子爵長的很像嗎？”

芬妮的視野穿過了座椅，眾多忙碌的僕人讓她什麼也沒能看清。

人群之中，傑克略高一點兒，目光同樣鎖定於舞臺的後方，穹頂之下。

“藍髮。”他逐漸回想，一邊說道：“他同樣是藍法，維林諾人。他比自已的長兄，亞當子爵，矮上了許多。”

“不是跟你差不多高嗎？”一旁的賈森懵懂反問，又補充道：“這就不矮了。”

補充的話，似乎是為了安慰傑克，但顯然沒有體現效果。

話音剛落，他忽然發覺腦袋生疼，是自已的左手遭受到控制，給自已的頭頂狠狠地來了一下。

“芬妮……”他委屈地抱怨了一會兒。

一點以後，摩西又一次犯困，以撒卻格外的精神。

察覺到一些動靜，摩西回看向自已的小熊戰士，這才發覺角落裡已經形成兩堆黑色石塊。

正是一些汲取殆盡的原石。

以撒作為摩西唯一的侍從，同樣得到了諾亞的饋贈，一塊小型秘銀手環。

轉眼間，以撒即將超過自已，到達黃金階段了……

出於作為主人的尊嚴，出於頂頭上司的關懷，或僅僅出於同齡的嫉妒，摩西實在難以忍受以撒這樣折磨自已，實在難以忍受以撒只簡單的專注具體的階段而非實力。

安德烈子爵的慘狀猶在眼前……

他將以撒喚到禮臺，連喚了三次，向他推薦起梅酒。終於沒能如願。

他轉而欺騙以撒，對他說這同樣有助於提神醒腦，利於靈力的汲取。

但後者同樣醒悟了弊端，同時說道：

“我是侍從，回去前並不想睡覺。”

以撒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樣，竟完全遺忘了先前的舉動。

即便他同樣察覺了來人，察覺出來人全無惡意……

但作為摩西侍從，成為摩西侍從的理由，則只體現在了極強的天賦上，與主人摩西不相上下的美好容貌上。

……

“作為紅水河人，你必須能夠喝這裡的酒。”摩西轉而說道，同時微笑。

一點兒也沒能聯想起前世的那些酒桌文化。

因為紅水河的梅酒，除去輕微略高的酒精含量外，實在讓人無法拒絕。

……

兩點以後，黑夜方才完全佔據了主導，成了些氣候。

“第九件拍賣品，水銀靴。”金髮女人絲毫也沒有表現出異常，儘管上一件拍賣品，紫色流光級短劍——影刃，實際是一把精巧的匕首，在被摩西報價一金幣後就再沒有人加價。

“水銀靴，外表近似於尋常的皮製短靴……可以免疫魔法型別的控制效果。對於強力的魔法，它仍然可以表現出一定程度的韌性。”

“這同樣來自於洛汗帝國的一位遊俠的抵押，也是他留在本拍賣場的最後一件抵押物。”

“祝他好運。”女人不斷解說道：“自上月七月九日起，這件拍品同樣已經逾期，所屬權自動歸於加德士拍賣場。”

……

全場寂靜，摩西的雙手不知何故地不斷顫抖。

格林·希爾則忍不住地大笑。

“這麼說。”摩西忐忑地向格林詢問：“以前的那些東西也是真品。”

那時的摩西並沒有遊俠的能力。此刻，他忽然發覺，自已實際已經錯過了無數種可能。

但他也同時醒悟，即便自已早已是遊俠，也改變不了什麼。

事情總是難以改變，除非事情本身會主動的改變。

可以改變的事情，總是顯露出某種類似於一定會被改變的特性。

……

思緒紛呈間，實際是自我安慰間，摩西重新觀察起格林身上的眾多裝飾，依舊無法看出端倪。

“這是秘密。城主們之間的秘密。”格林笑著解釋，自罰了一杯梅酒，道：“那些大多也並不怎麼好。”

場下寂靜依舊。

金髮女郎照舊緩慢轉過了身形，假意看向帷幕裡，實際是看向摩西兩側的傭人們。

“一枚金幣！”摩西沒待提醒，伸出一根食指，未顯露出銀戒，同時喊道。

“摩西大人出價，一枚金幣。”女郎轉回身體，輕撩起髮絲。

她一邊拿起木槌，一邊自然喊道：“一……二……三，成交！”

木砧輕敲，結局已定。

“希爾叔叔到底給我準備了什麼？”摩西隨即向格林問道。

影刃與水印靴雖然珍貴，但並不是騎士們慣用的物品，更多隻是添補。

除魔法師外，其餘職業的能力又全部來源於靈力。於外表看起，還不如個人的衣著顯著，自然絕不會被察覺到。

也就是說，卡普亞·希斯以及其餘兩名城主，不會知曉自已已經成為了遊俠，更不會為自已特意準備遊俠的物品。

至於那名奇怪的遊俠，羅瓦尼安荒原上也出現過奇怪的遊俠……

格林的提醒仍舊佔據著摩西的大腦，這讓他越發好奇。

“到底是什麼？”他又一次詢問道，言語懇切，態度端正，一掃敷衍。

格林聞言不語，只輕敲起茶几，似乎是模仿著木槌敲擊木砧的聲音。

……

場內的燈光驟然幻滅，只餘下穹頂落窗飄落的月華。

女郎走入帷幕，懷抱出一枚精美的紅色禮盒。

其中大約是一枚戒指。

“第十件拍品。這是一枚自然系的傳承魔石。”女郎開啟禮盒，原本的戒枕上正是託舉著一枚深綠熒光的寶石。

“同時。”女郎轉過身體，向著二樓，進一步講解道：“其中蘊含的自然魔力，足夠兩名灰袍自然系魔法師晉升為藍袍。”

……

“一枚金幣。”摩西不無混亂地冷漠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