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進行到了一半,白毓之一直在二樓獨自望著舞池。

沈琅在他的房間,他便不好回去。他是不會趁人之危,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女孩子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何況傅庭宇也在場,總不能讓他抓了沈琅的錯處借題發揮。

幾分鐘前助理施啟給他傳了資料。

一個城市的經濟結構隨著時間發展會逐步趨於穩定。比如青城作為華國的經濟金融中心,是“六大重點工業行業,九大戰略性新興產業,六大未來產業”架構的產業格局,第三產業為主,第二產業為輔。

而海城是“5+3”現代產業體系——五大支柱產業和三大先導產業,著重發展生產性服務業和生活性服務業,重點在於發展數字資訊科技。

萬世集團關於數字經濟的業務板塊一直是宗曜負責,他對這部分了解不多,簡單翻閱了一下才明白海城局勢。

海城目前以沈、傅、羅三大家族為首,近些年新秀鄭家也隱隱有加入龍頭的趨勢,但到底資歷尚淺。目前還是以三大家族的經濟體量最大,利益上也是盤根錯節,既是競爭又是互利。

所以沈傅兩家聯姻,最該著急的就是羅家,或許鄭家也很想摻和一下。

偏偏這一圈子人只有沈家有一個女兒沈琅,從小被眾星捧月般寵著,到了這個年紀難免要面對聯姻這種爛事。

白毓之花了五分鐘分析清楚局勢,也大概明白了該從哪裡入手幫她解決麻煩。

只是要看沈琅願不願意他來插手。

《Waltz For Georgia》的樂聲漸漸趨於平靜,柔情似水的旋律與女士微揚的裙襬也來到尾聲。

Hoyle與未婚妻共跳一支舞,以吻手禮結束,而後舞池內掌聲雷動。

他退場後便前來尋白毓之,這人一向低調到甚至有些孤僻,若非是訂婚宴只怕他都不會來。

“知越。”

白毓之沒有英文名字,他們這些不會中文的人只能有些拗口的喚他的小字。

Hoyle不大懂小字是什麼,但也就這麼叫了。

白毓之側過頭看他一眼,“訂婚快樂,Hoyle。”

“怎麼不去跳一支舞?今晚很多貴族小姐向我詢問你。”Hoyle存心揶揄他,但說的也都是實情。

白毓之淡淡的笑,“我從不牽女人的手,除非是我喜歡的女孩子。”

“今天在場的華國人屬你最古板,還真是可惜。”

Hoyle和他一起站在圍欄前向舞池中望著,燈光明滅變換,新的一曲已經開始,大提琴悠悠低吟,弦與弦的摩擦構成優雅地曲調。

“古板可不是什麼好詞,我只是潔身自好,Hoyle。”

白毓之聽到古板兩個字就想起沈琅抱怨傅庭宇,下意識的想避開她的雷點。

Hoyle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打量。

以前白毓之從不在意別人怎麼評價他,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對一個詞彙避之不及。

“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他問。

白毓之眉頭微挑,笑意漫到眼睛裡,鬆弛的將手臂搭在圍欄上。

“看見了一塊千層酥,很漂亮的小人魚。”

這番話前言不搭後語,Hoyle有些聽不懂,但眼中興味更濃。

他掃了一眼甜品桌沒看到什麼千層酥,小人魚今晚似乎是有一位,隱約又明白了幾分。

“Destiny?”

白毓之笑問道,“她是你請來的?”

Hoyle與他的未婚妻都是L大的學生,白毓之一直以為沈琅是應了他未婚妻的邀。

“當然,強大的對手才能讓人成長,沒有她我的斯諾克不會打的如此好。”

“那看來傳言不虛,的確當得起常勝女王的名號。”

“你怎麼會認識她?”Hoyle問。

兩個人看起來不像是會有交集的樣子,白毓之每年在歐洲停留的時間不過月餘,沈琅更是已經離開L大許久。

白毓之輕笑一聲,“我說是偶遇,你信麼?”

“信與不信上帝說了算。”Hoyle神色曖昧,“你們國家的人常說緣分,在我們這叫愛神丘位元之箭射中了你們兩個人。”

白毓之搖搖頭,“丘位元的箭經常性有失準頭。”

那些花言巧語的男人經常和女人說他們是被丘位元選中的命中註定,約會的第一天便說他們是彼此的真愛。

倘若真的是這樣,只怕是男人的胸膛都要穿爛了。

白毓之不喜歡這種,顯得很輕浮。

Hoyle毫不在意他的不屑,“難道你不是想和Destiny約會?”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中文說的不利索,一句詩也說得七拐八彎。

白毓之聞言神情很是嚴肅,“Hoyle,不要開這種玩笑。”

“還說你不古板?”Hoyle拍了拍他肩膀,想讓他別那麼認真。

白毓之也覺得自已有些過於草木皆兵,順勢往Hoyle身邊湊了湊。

“我更想和你約會,春宵苦短,Hoyle。”

他眼中滿是戲謔,Hoyle聞言急忙後撤兩步,“知越,對不起,這是很嚴肅的事。”

白毓之看著他對自已避如蛇蠍,便收了調笑的心思,“你怎麼還是膽子這麼小?”

Hoyle忍不住罵了一句,又說:“你說得到就做得到。可惜我已經有未婚妻,我不能對不起她。”

Hoyle雖然和白毓之交情不錯,倒也不敢真的把他惹惱了。

他時常也捉摸不透白毓之的脾氣。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東方掌權人形象,更像是一個慵懶散漫的貴族公子哥,與人交談時很是和善也樂得開玩笑,和他共事很輕鬆。

但這人只是看起來柔弱可親,實則手段雷厲風行,出身更是讓人忌憚,即便是他這個王室貴族也要禮讓三分。

用華國的話來說,就是笑面閻羅。

白毓之笑著與Hoyle拉開距離,無意再和他計較剛才那句有些冒犯的話。

舞池旁的傅庭宇正打量著他。

他的女伴因為醉酒正在睡大覺,他自然也無法邀請別人的女伴,那樣很不禮貌。

舞池中央的光影交織下,每一塊奢石地磚都在閃閃發光,紳士的燕尾服與華麗的裙襬纏綿,翩翩倩影隨著樂點進退起伏。

白毓之察覺到他的視線便回望,笑著向傅庭宇擺了擺手。

結伴而來的男女或交頸低喃或溫柔親吻,可這一切都與傅庭宇無關。

他仰視著二樓陰影處的那抹白色身影,端起酒杯向他致意。

白毓之看著他嘴唇翕動,傅庭宇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