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淨化的巫師平靜地躺在小床上,小船自動行駛又將他們送回方舟……

四周突然靜得可怕,阿婉只能聽見懷中婕妤很重很重的喘氣聲。

她大腦一片空白,摸著阿婉蒼白的臉,一遍一遍喊著:“姐姐……姐姐?”

懷中的人始終未動一下。

她們甚至還未來得及說告別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眼淚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滴,一滴,兩滴,三滴……

最後,淚水糊了她一臉。

她沙啞著扯著聲哭喊,可再也沒人應她,阿婉哭得越久,越能清晰地感受到婕妤的離去。

再也沒人在她無助的時候,喊她阿婉了。

直到夜幕降臨,阿婉的哭泣聲也越來越小,她死死地抱住已經渾身冰冷的婕妤,環顧四周,滿臉無助。

四周太黑,伸手不見五指,跟瞎了沒什麼兩樣。

阿婉正慢慢地帶著婕妤挪動,想要挪到附近的石洞裡,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聽聲音,應該也是跟她們差不多大,同樣十七八歲。

女孩開口:“石洞在你右手邊。”

阿婉警惕,並沒有理她。

女孩手中燃起一簇火焰,照亮了附近一大塊地方。

阿婉眼睛受傷,早已經適應昏暗環境,突然冒出的光亮讓阿婉眼前一陣眩暈,但緩一陣子,睜開眼,依舊是一片模糊的光亮,看不清來人,更看不清路。

女孩見狀並未驚訝,自顧自走上前。

阿婉聽到聲音,立馬警覺,做好防禦準備,那女孩也並不慌張,伸出細長手指,在空中輕輕一點,阿婉便動彈不得。

無論阿婉如何想盡辦法,都始終衝破不了禁錮她的力量。

“你再動,你也死了。”女孩嘆了口氣,“婕妤已經死了,你也快了,如果給你次機會,你想活,還是死?”

阿婉沒有說話,她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就是個瘋子。

可她說的也確實沒錯……她也快死了……

“看來想活。”女孩看著阿婉想說又沒說出口的樣子,全然不顧阿婉被定住開不了口,直接替她做了這個決定,“很好。”

隨即手一揮,女孩便憑空消失,阿婉的限制也解除。

阿婉因為慣性,跌倒在地,她雙手能夠撐著地,而且身上的疼痛感似乎減輕了不少,可臉上形成一道道疤痕,幾乎在瞬間就湧上如針扎般的疼痛,彷彿臉上的肌膚被擰在一起。

當她能夠平穩站直時,阿婉連忙摸索著去找婕妤,在觸碰到婕妤冰涼的手後才鬆了口氣。

此時,洞外響起“嘩啦嘩啦”的雨聲。

阿婉跪地一路摸索至洞口,冒著大雨尋到一棵小小桃花樹,她拔出劍,在桃花樹旁用力插地,撬出溼泥,一點一點往外挖。

她嫌劍挖得太慢,直接上手扒,下雨的緣故,這一塊溼土好扒得很。

正好在挖出一個大坑時,雨也停了。

阿婉將婕妤葬在此處,與桃花樹相伴……

在更遠處的禁閣,有一處密室牢籠,裡面關著還在昏睡的達巫……

他曾嘗試過多次與婕妤阿婉通訊,但這牢籠的牆似乎與外界隔絕,切斷了一切通訊。

他也嘗試過無數次越獄皆以失敗告終,每一次都被發現,等待他的也都是無休止的酷刑。

一直被關在裡面,不知外面年月,只知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將近麻木。

直到有一天,一位身著豔麗的少女踮著腳悄無聲息來到牢籠外,開啟了牢籠門,站在籠門口,等著達巫出來。

達巫見狀,心想自已還沒被關傻,不至於這麼明目張膽,並沒有搭理那少女。

少女低頭一笑,走進牢籠:“我,是來幫你的。”

達巫轉頭,依舊沒有搭理。

少女收起笑容,朝達巫丟了卷黃紙:“你若是慢了一步,你的好姐姐可就要沒命了。”

達巫聞聲閃現在少女面前,他死死地掐住少女的脖子,質問她:“你要說什麼?!”

少女隨即露出詭異的笑容,聲音一分為二,另一個出現在達巫身後,達巫轉頭看去,正是剛才被掐的少女!

不僅身後出現,他身體兩側,以及牢籠周圍,都出現好幾個一模一樣的少女,都圍著達巫在做著同樣的動作,說著同樣的話。

達巫眼前發暈,鬆開了手中掐著的少女,周圍少女又合為一個。

“好歹是個男人,怎麼動不動就動粗呢?”少女用手輕挑起達巫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已,“現在就告訴你發生了什麼?”

達巫與少女一對視,眼前便浮現他與方舟失聯後所發生的一切……包括禁閣長老冒充他重傷婕妤阿婉,也包括禁閣長老派出傀儡潛入方舟給巫師下毒進而引發方舟內亂……畫面到婕妤帶領眾巫師逃出方舟便戛然而止。

“所以我是來幫你的,你也可以把這次當作一個交易,我幫你獲得力量回到方舟去復仇,你則幫我,除掉禁閣長老。”少女饒有興致地盯著達巫,“那捲黃紙可是好東西,禁閣秘術,可不是誰都能看的。學會它,定保你除掉禁閣長老。我們目標一致,不是麼?”

達巫開啟黃紙,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少女:“你是神女?你為什麼要殺長老?”

“我勸你還是別知道這麼多比較好。”少女轉身離開牢籠,靠在牢籠門口,“路,我都給你鋪好了,你儘管走便是,一路暢通無阻。”

達巫合上黃紙:“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

少女莞爾一笑:“方舟的內亂,婕妤的死,阿婉的毒,你同伴們的互相殘殺……這些,難道不夠嗎?”

“婕妤的死”這四個字狠狠地刺進達巫心窩裡,他甚至有些震驚:“你說什麼……”

“婕妤,你的好姐姐,方舟的公主,被長老害死了。”少女輕飄飄地說,“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問我憑什麼?憑你想復仇卻無能為力,憑你一人之力殺不死長老。這理由夠不夠?”

達巫緊握雙拳,朝牢籠口走去,他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離開,只是這一次,是真的暢通無阻,一路上無一人攔他……

在阿婉逃離方舟的兩三年裡,還是不斷有“強者”湧入追殺逃出方舟的巫師,並將他們稱為“忤逆者”,阿婉四處遊走與巫師奮力抵抗,共同將追殺者擊退,自已身上也落下不少傷痕。

早在三年前,那個陌生女孩用禁閣術法破了她的必死之局,但並沒有賦予她不死之身。

接近三年,不斷催動巫術,透支體力,舊傷未愈,每年還都在不停增添新傷,明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短短三年,頭髮花白,看著彷彿老了幾十歲。

慢慢地,她步履變得沉重,臉上的疤痕褶皺越來越明顯,不細看,根本看不出是疤痕,更像是老人臉上的皺紋。

旁人也分辨不出,阿婉如今是何年歲……

正當阿婉拄著杖往小屋走時,聽見附近有小孩細微的哭聲。

原來是一群少年巫師在欺負一個留著鍋蓋頭的小孩,那小孩正是年幼時就被遺棄,逃至墓土的舟,他剛躲避開“強者”的追殺,轉身就碰見“自已人”。

這一批忤逆者想法似乎並不單純,他們中也有人逐漸顯露醜惡姿態,與方舟那一批沒什麼兩樣,都是恃強凌弱,欺善怕惡的狗東西。

舟夾在中間被兩頭欺,他不願加入忤逆者與他們同流合汙,便被一直欺負至今。

他年紀太小,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反抗,只能縮在角落任由他們欺負自已。

當他以為這一次要如同往常那般,被揍得頭破血流他們才肯停止施暴時,阿婉出現了。

她將那群少年巫師趕跑,明明她自已身上都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口,還領著他這一個弱小無力還滿身是傷的小孩回家。

從此,阿婉身邊也多了點人氣,顯得倒不是那麼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