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也無法用語言盡述那次戰爭,不過這片土地裡埋葬的所有戰士都值得我們永遠銘記。”——春季攻勢的零星迴憶。

戰線拉得太長,我沒有遊戲中的指揮官視角,無暇顧及左翼的人狼和右翼的獸人是否進攻順利,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衝鋒速度比我們中間的混編部隊快。

陣形變為了U字,人狼率先接敵。高高躍起的人狼,狠狠地砸向了加速中的白騎士,最前端的白騎士立刻遭受重創,從馬上飛了起來,落到後面的人群中,接連撞倒幾個人。

而戰馬被人狼掀到地上之後,隨後衝過來的白騎士來不及反應,甚至連韁繩都來不及拉,就眼睜睜的撞上了去,戰馬撞斷了腿,悲鳴著一頭栽倒在地,將背上的戰士摔落在地上。

這樣的戰術,給白騎士造成了極大的麻煩,在被隨後衝上來的戰馬踢得到處滾的同時,也將數不清的戰馬的腿撞斷,連鎖性的反應將整齊的衝鋒小隊很快就攪成了一鍋粥,後面的白騎士看到了,在感到詫異的同時也立刻想到了嚴重的後果,他們立刻傳遞資訊,讓後面的人分散開來。

在面對沒有盔甲防護計程車兵時,人狼近戰擁有絕對優勢,但如果面對連人帶馬都有重甲防護的騎兵,人狼就顯得有些吃力了。爪子就算再鋒利,也無法快速破開堅硬的金屬。

而且這群白騎士明顯經過了強化,他們的劍原來不是拿在手裡,而是固定在小臂的鎧甲上。和我整條腿一樣寬一樣長的闊劍,用一隻手就可以操縱自如,衝在最前面的人狼已經有不少都被這種武器貫穿了身體。

右翼的獸人們吼叫著,舉著武器咆哮著著狂奔,百步的距離轉瞬即到,揮舞著武器便撲上了嚴陣以待的王國劍士,獸人們宛如一層巨浪,在陣線中撞出一朵朵的血花。前面的浪頭剛剛倒下,後面地浪頭又接踵而至。

那些劍士會魔法,姑且稱之為魔劍士,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王國的稱號。魔劍士們的戰術素養極高,擅長一加一大於二的小隊戰鬥。有的會釋放屏障,有的會增強體力,有的會用寶石提高武器的效能,相互配合得精妙緊密。五個魔劍士的組合完全可以抗衡五個獸人的衝鋒。

我開始看懂魔法議會的套路,左翼用重甲的騎兵與人狼對沖,任人狼再怎麼敏捷短時間裡也難以分出勝負。右側配合完美的魔劍士,正好擋住無組織無紀律只會猛衝猛打的獸人,至於我們中軍人類和魅魔組成的混編部隊,派出信仰最虔誠,最鐵血的戰鬥牧師再適合不過了。

想到曾經無情向我揮下鐵錘的光頭牧師,再看看眼前氣勢洶洶的光頭牧師群,我緩下了衝鋒的步伐。

冷靜,必須保持冷靜,不能被帶動情緒做出無謂的犧牲,現在要做的是挫敗其鋒芒。

“來歌,怎麼不往前走了?”

“歌果,誘敵深入,大家都跟我後撤!”

沒時間解釋了,看到我喊著後退,不光是歌果,大姨姐和蕾雅都覺得奇怪。但她們還是跟著我往回跑。

我不知道戰鬥牧師們接到的命令是什麼,但十有八九是把我們消滅個精光,所以我們後撤,他們一定會追擊。之前距離他們還有一百米不到,現在大回轉之後他們距離我們估計只有五十米左右了,這段距離會成為戰術成敗的關鍵。

“大姨姐!”

我邊跑邊用右手食指點了點臉上僅存的右眼,大姨姐心領神會,幾隻美杜莎飛快地扭頭施放了石化魔法,有許多戰鬥牧師因為追擊太過投入沒有閉眼,腳步停在了空中,隨著慣性倒下。

石化只是拖延時間,這麼幾個美杜莎不可能石化所有追兵。

“就是現在!”

翻回掩體,我大聲喊著,格瑞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跳進了最近的一個炮位,用火柴點燃插在地上的火把。

戰鬥牧師的確很強,但還沒強到可以不理會五十米內的近一百門大炮齊射。

等跑在最後的一箇中年人回到掩體,戰錘上的黃金光芒都快匯聚成一條流淌的小溪了。同時炮眼的引信已經點燃,火星很快就鑽進炮管。

“砰!轟!”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排山倒海的炮響彷彿讓腳下的大地都隨之顫抖。耳鳴聲尚未退去,人們紛紛又用手捂住了鼻子,九十七門重炮的齊射產生了太多的硝煙,乾澀的硝硫味使嗓子也跟著癢起來。

“咳咳,咳......”

我撫摸歌果的後背,她咳嗽得厲害。現在我們需要幾秒鐘來讓白霧散盡。

“來歌......”

格瑞一手用袖口捂著鼻子,一手指向了幾乎全滅的戰鬥牧師隊伍。

剛才還如出籠猛虎般的戰鬥牧師們現在全都倒在了地上,大約有一半是因為肢體殘缺或碎裂而死去,另外一半神情有些恍惚,正在掙扎著試圖爬起來。數百柄戰錘就零零散散地丟在地上,金色的光芒一去不返。

這一招引君入甕我還給王國,你們戰術上的缺陷比我們多的是!

我帶著眾人翻過掩體,衝到戰鬥牧師隊伍裡。手中左輪連開數槍,將站起身的幾名戰鬥牧師放倒,長刀跟著遞出,刺進一名戰鬥牧師的胸口:“全部弄死,一個不留!”

中部戰局取得優勢後,蕾雅帶領魅魔去支援人狼,絡新婦去支援獸人。戰鬥牧師們的命很硬,並且毫不畏懼死亡,即使被炮火的衝擊震暈,依然保留著戰鬥本能。

斧刃閃爍著寒光,刀刃尖銳的呼嘯。我和歌果一個接一個地解決戰場上的敵人,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用手背擦掉濺射臉上的血液,我尋找聲音的來源。原來對面負責指揮的魔法師們似乎陷入了混亂,他們的位置應該高枕無憂啊,為什麼現在驚慌失措了?

呦,好久不見,親愛的食腐怪,奧古斯同志。

綠色的巨浪從森林中翻湧而至,切入位置恰到好處,左路的白騎士們不得不匆忙回防。食腐怪的體積巨大,初次見面時光是露出泥塘的部分就有三層樓那麼高,泥水之下還有多麼龐大的軀體就不得而知了。

至於奧古斯加入這場混亂戰局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小食腐怪被處刑。

食腐怪這種魔物很奇特,我曾經懷疑它們無論分裂為多少小型個體,都共用一個思想。因為小奧的行為舉動都太像奧古斯了,除了不會模仿人類發聲系統與我交談之外。殺死一隻食腐怪,物理性質上就相當於從奧古斯身上割下一塊肉。從精神方面來說,奧古斯等於直接感受了一次死亡。

生命受到威脅時,食腐怪也會本能地做出反擊。

唯一值得我吐槽的就是食腐怪的反射弧太長了,戰鬥已經開始半小時了。

任何人都沒見過食腐怪的全貌,這一點我敢肯定。所以對策也是根本沒想過的。目前奧古斯的體積別說裝進容器里加熱了,就算捕獲起來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很多白騎士都淹沒在了翠綠的粘稠物質中,盔甲經過強化雖然能抵禦人狼的利爪,但對於無孔不入的食腐怪就派不上用場了。可以說白騎士剋制了人狼,而食腐怪又完美剋制了白騎士。

但人狼開始撤退了,懷爾特告訴我奧古斯現在不僅吞噬王國的軍隊,連人狼也不放過。

“那鬼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撤退是對的,懷爾特,今天不要再進攻了,一會兒把傷亡人數告訴我。”

戰局的混亂程度超乎我的想象,尤其是食腐怪加入之後,魔劍士們本來和獸人們打成五五開,現在又不得不撤退,去應付發狂的奧古斯。獸人便從原地廝殺演變成孤軍深入了,我顧不了那麼多,吩咐大家重新為大炮裝填,騎上羽毛,和歌果二人直奔前線。

我在馬上,她在地上。歌果伏身貼地高速前進的姿態很有進攻性,像是為了告訴我即使整整一個冬天被我百般寵溺,她的箭術也沒有絲毫退步一樣,膽敢靠近我們的零散兵士紛紛被魔法箭擊退。

很快,我在獸人中找到了正坐在地上休息的獸王,他們與魔劍士誰也沒辦法輕鬆地擊潰對手,戰鬥開始變為拉扯和絞肉。雙方的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獸王,該撤退了。”

“為什麼?差一點就可以打敗他們了!他們已經要潰敗了!”

“不行,必須撤退。”

“來歌,如果再堅持一會,今天就可以結束這場戰爭了!”

獸王認為只要把這些最難對付的敵人消滅,戰爭自然會結束,可他不知道就算如此,王國還有三萬多的正規軍。

“獸王,保持冷靜!現在必須撤退!”

“都已經死了這麼多人!難道還要失敗地後退嗎!!”

“就是因為已經死了這麼多人,所以必須撤退了!還有,我們沒有失敗,我們還沒有失敗!”

獸人們的疲態即使不表現在臉上,從稀碎的鼓點聲中也可以略知一二了。

已經接近一個小時的高強度肉搏戰,不論是哪種生物都難以堅持,換我去拿著刀跟別人拼這麼久,早就累得癱在地上了。獸王只是把勝利賭在誰的意志力更強上,他覺得在這個關頭只要再堅持一下,潰敗的肯定是對手。

他的想法是正確的,但如果把這種區域性勝利放在整個戰事的天平上,份量遠遠不夠,況且這種勝利的代價是非常不划算的。

“我向你保證,戰爭會在一週內結束,快撤退吧!!”

“.......”

我害怕的是如果遠處響起了不屬於我們的炮聲,那獸人全族今天可能要面臨滅亡的結局。

烏魯姆的大刀上掛著厚厚一層血糊,身上的鎧甲已經不見了,露出佈滿傷痕的脊背。其他獸人們也好不到哪兒去,全軍終於選擇撤退到東邊的森林裡。我則是與歌果趕回了陣地,對著混亂的王國軍組織了一輪炮擊,殺傷效果一般,但終於迫使那些王國的魔法精銳也開始後撤了。

奧古斯漸漸被拉開距離,在原地縮成了滾圓的球形,我們也不敢靠近,只好用望遠鏡觀察。食腐怪像一顆大水滴,但更像被人遺落的一塊傳世綠水晶,在戰場一隅蠕動著身體,告知別人靠近自已的下場。

突然,從奧古斯的頂部接連不斷地噴射出許多白花花的東西,我想那些除了盔甲就是人的骨骼吧,拖著那些消化不了的雜物會影響移動速度。

我們震驚地觀看綠色大鯨魚噴出戰爭的殘餘物,整個過程持續了好幾分鐘。

然後奧古斯慢慢消失在了森林中,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奧古斯的行為,從結果上看,它大概是幫助了我們吧......

戰場上還能豎著的,只有王國殘破不堪的幾面軍旗了。我和歌果站著遠眺北方,敵人雖然沒有離去,但也已經與我們拉開了幾公里的距離。

懷爾特彙報人員傷亡,人狼的陣亡人數頭一次突破了三位數,整整一百四十八位人狼在與白騎士們的戰鬥中獻出了生命,傷者的數量不用統計,因為沒死的都是傷者。雖然我知道白騎士的傷亡更大,但我還是不願意接受如此殘酷的現實。

獸人不用統計,陣亡的不會比人狼少。唯一在戰損上最好看的就是我帶領的人類與魅魔聯軍了。絡新婦雖沒受傷,但從疲倦的臉色看也是經歷了一番苦戰。

坐在存放火藥的木箱上,我不忍去看滿目瘡痍的戰場,不敢去面對戰死的人們,眼中只有歌果放在我膝蓋上沾了黑灰的左手。

人狼的屍體一具具地被抬回來,這種時候任何話語都不是沉默的對手。

“我們什麼都沒能奪回來......什麼都沒能奪回來......”

嘔吐出像魚刺卡在喉嚨的中文,淚水滴在歌果的手上,我彎著腰,釋放出了壓抑在心裡的所有苦痛。

“會結束的,來歌,都會結束的。”

歌果夢囈般的話語堅強地提醒著我,這場戰爭將會由我這個異國他鄉的人類來結束,除我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