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筱智他自已告訴我的。”顧白有氣無力地說著。

顧白臉色虛弱而蒼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掛掉似的。

但林映初並不打算讓顧白稍作休息恢復狀態後再回答她的問題。

林映初打算趁熱打鐵,突擊審訊顧白。

趁著顧白狀態虛弱,趁著顧白沒有時間準備編造說辭。

因為就在剛剛,因為「某件事」,讓林映初對顧白的信任大打折扣。

林映初面無表情看著顧白,示意他繼續發言。

“是他讓我記住……他的髮旋是逆時針。”

“筱智告訴我……”

“如果看到……順時針的筱智……”

“就直接殺掉……”

“就像……我最開始……第一次殺死筱智那樣……”

顧白顫顫巍巍地說著話,嘴唇毫無血色。

說話間,顧白虛弱的身體不斷顫抖,身體正在快速失溫。

林映初只好放下身段,用軀體摟住顧白,讓他恢復狀態。

“林小姐……謝謝……”顧白艱難說道。

“你剛剛說的‘第一次殺死筱智’,是怎麼回事?”林映初繼續追問。

顧白稍作停頓,繼續作答。

“我在剛剛進入遊戲的時候……就在宿舍中遇見了筱智的映象……”

“我殺了他……”

“而當時筱智本人……認真檢查了他映象的屍體……”

“筱智發現,他的映象除了臉部特徵與筱智完全一致……其他全部與筱智……”

“映象顛倒……”

顧白喘著虛弱的氣息,對林映初艱難解釋道。

顧白的此番發言讓林映初明白了,筱智這具屍體的主動脈弓為何詭異地出現在軀體右側。

裡世界中的映象,不只有文字,還有玩家。

“筱智的映象和筱智本人,有什麼關係麼?”林映初繼續追問。

林映初不知道顧白為什麼非要殺掉映象不可,而且下手這麼重。

顧白繼續作答。

“剛剛我在手術室門前……冒死翻開的那本手冊……”

“是筱智的……”

顧白解釋著,語氣虛弱無力。

聽聞,林映初迅速拿出了顧白在手術間門前看過的那本手冊。

「姓名:筱智」

「狀態:存活」

果不其然……筱智還活著。

等等。

為什麼筱智的手冊會出現在顧白的手裡??

林映初一直以為顧白之前冒死看的,是顧白自已的手冊。

他居然看的是筱智的手冊……

林映初分明記得之前顧白在看完筱智的手冊後,把筱智的手冊交還給自已了。

那自已懷中的這本手冊,又是誰的?

林映初取出她自已懷中的筱智手冊,翻開之後,林映初被驚到了。

「姓名:顧白」

「狀態:瀕死」

“……”林映初明白了。

當時顧白眼疾手快,調換了他和筱智的手冊。

顧白把他的手冊裝作是筱智的手冊,還給了林映初。

林映初不禁暗歎,顧白果然卑鄙。

而當時顧白在手術室門前,不惜冒死也要開啟手電筒,翻開筱智的手冊檢視,林映初認為其中一定有什麼新的規則。

於是,林映初接著檢查起了筱智的手冊。

果不其然,新的規則出現了。

經過確認,這是筱智的專屬規則。

謎語一樣的兩則黑暗童話。

《那耳喀索斯》

【那耳喀索斯,希臘神話中河神刻菲索斯與水澤神女利裡俄珀的兒子】

【那耳喀索斯愛上了自已在水中的倒影,最終因無法離開自已的影像而死】

【但真相卻是,那耳喀索斯為了美貌永駐】

【在誘惑之下,與他的倒影交換了生命】

【並在映象世界中讓他的美貌得以永存】

《藍眼睛島》

(源自澳洲數學家陶哲軒曾在論壇上貼出的一道充滿爭議的邏輯推理題:《藍眼睛島》(The blue-eyed islanders puzzle))

「一個小島上有100個人,其中有5個紅眼睛,95個藍眼睛」

「島上有一種奇怪的宗教儀式」

「1.島民不能照鏡子,不能看自已眼睛的顏色。」

「2.島民不能告訴別人對方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3.一旦知道了自已眼睛的顏色,在第二天中午自殺,將升入天堂」

「某天,有個旅行者來到了島上,說了一句:“你們這裡有紅眼睛的人。”」

「結果,在第五天後,島上5個紅眼睛的人全部同時自殺,請問為什麼?」

【而藍眼睛島故事的完整版】

【是藍眼睛的人在看到紅眼睛的人自殺後立即選擇自殺】

【可卻因為慢了紅眼睛一步,自殺後他們並沒有進入天堂】

【而是進入了地獄】

林映初看完了這兩則暗黑版的謎語故事,疑惑萬分。

‘那耳喀索斯的倒影’,指的應該是筱智的映象。

那‘藍眼睛自殺後進入地獄’,指的又是什麼?

誰是藍眼睛?誰是紅眼睛?

既然筱智本人現在的狀態是「存活」,那他現在人又在哪裡?

林映初等待著顧白的解釋。

顧白的意識正在逐漸抽離,說話也變得困難,但他必須解答林映初的疑問。

因為顧白很清楚,林映初已經知道自已在某件重要的事上欺騙了她——而林映初不喜歡別人欺騙她。

“映象就是……「紅眼睛」……”

“絕不能……讓映象知道……他自已是映象……”

“不然……藍眼睛島的其他人……就要下地獄……”

“結局就像……將生命交給映象的……那耳喀索斯……”

顧白氣若游絲道。

筱智的映象就是故事中說的紅眼睛,身為映象而不自知。

而故事中的藍眼睛,指的是紅眼睛所看見過的玩家。

一旦筱智的映象發現自身是映象,那麼筱智映象所看見過的玩家包括顧白、筱智、林映初在內,全部會立即死亡。

藍眼睛對應著正常玩家,紅眼睛對應著映象,那耳喀索斯的命運對應著規則懲罰。

即——絕對不能讓映象意識到自已是映象,否則映象見過的玩家(顧白三人)全部當場死亡。

而顧白懷疑筱智的契機,正是走廊裡的那次‘握手’。

當時在走廊裡,筱智要檢查顧白的右手,顧白伸出的是左手。

但筱智卻並沒有表示出任何異議。

只有一種人將別人的左手當作右手——映象。

顧白立刻意識到,眼前的筱智,很可能已經被替換成了映象。

當時的筱智映象,正在試圖透過顧白的反應,確認自身是否就是映象。

如果當時顧白伸出的是右手,則顧白當場暴斃。

同時顧白意識到,映象的突然降臨,一定是有什麼新的規則出現。

顧白想確認自已是否跨過了某條界線,導致映象出現。

就像是一道映象產生的結界。

所以那時的顧白才主張原路返回,檢查貯藏室的門牌。

而那時的筱智卻一度反常地想要進入手術室,並且沒有給出合理的理由。

情急之中,顧白決定冒死檢視規則。

那之後,顧白便知道了《那耳喀索斯》《藍眼睛島》的故事,並確認了筱智的意圖——筱智映象想進入手術室,以確認自已是否是映象。

因為映象無法簡單地透過自已心臟位置的左右,判斷自已是否映象顛倒——因為他對左右方向的判斷也是顛倒的。

其原理與著名的《紅綠色盲悖論》如出一轍。

但他卻可以對比自已和他人的身體左右構造而得出判斷——這就是筱智映象決定進入手術室的原因。

以上這些,是顧白先前的分析。

但他來不及,也沒有力氣告訴林映初了。

此刻,儘管林映初還是有很多疑問要問顧白。

尤其是,顧白欺騙林映初的‘那件事’。

但總歸,顧白的身體狀態太差了,還是先讓他休息一下吧。

林映初沒有繼續為難顧白。

她寬衣解帶,緩緩脫下了束身的黑色漢服,輕輕包裹住了顧白的身體,而自已僅僅穿著貼身的淡白色內衣和襯裙。

與此同時,顧白的意識逐漸開始陷入虛無。

滴答,滴答……

恍惚間,遠處似乎傳來了陣陣機械鐘響。

而顧白,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

……

“你認錯人了,小姐。”顧白避開了小玖的視線。

那時的小玖,青澀中帶著些許稚氣,漂亮的臉蛋惹人憐愛。

那時她的心中,是憤恨,還是悔恨?顧白不得而知。

“這張臉,我又怎麼會認錯。”

“你的真名叫做顧白,對麼?”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我的父親。”

“為了你,我可以背叛父親,你卻……”

“小姐,你認錯了人。我要去檢票了,對不起。”顧白打斷了小玖,並準備起身離開。

“……我知道了。”小玖眼神黯淡,望著顧白遠去的背影。

她是仇人的女兒,但她卻自始至終從未對顧白有過一絲的惡意。

欺騙她,顧白於心難安。

希望她以後,不會再碰到自已這樣的壞人了。

……

……

等顧白再度醒來,他發現自已再度移動到了一間陌生的房間。

仍然是一片漆黑,光線全無。

正當顧白準備起身尋找手電筒的時候……

他發現自已的左臂靜脈上,正吊著輸液。

毛骨悚然。

是什麼人在給自已注射什麼不明的液體。

是林映初對自已動殺意了麼?不對,她有一萬種方法弄死自已。

她大可以把顧白和開啟開關的手電筒往走廊裡一扔,讓‘不可名狀之物’動手,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那麼眼下,發生了什麼?

顧白隱隱感到不安。

就在顧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是……

“顧先生不必如此緊張。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有人想救你一命呢?”一個女人站在顧白的身旁,莞爾一笑。

與此同時,室內的燈光亮起,耀眼奪目。

顧白舊居黑暗,突如其來的光明,讓他難以適應。

而眼前之人,更是讓顧白驚訝到說不出話。

“玖小姐……”顧白詫異地望著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