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議原路返回剛剛的「貯藏室」,重新確認。”顧白提議,語氣堅決。

“那裡是陷阱,我認為沒什麼回去的必要。”筱智聳了聳肩,反駁顧白。

二人僵持不下之際,決定權又落在了林映初手上。

“你們二位,可以說下各自的理由麼?”林映初向二人提問。

“我只是想回去確認一下貯藏室的門牌,並不打算進入貯藏室,就算那裡真的是陷阱也並不會發生什麼。”顧白解釋道。

“但你確定原路返回,就一定能回得去麼?”筱智反問顧白,質疑顧白方案的可行性。

言外之意,原路返回可能進入未知領域。

林映初還是第一次看見顧白和筱智二人出現瞭如此不可彌合的分歧。

林映初隱隱覺得哪裡有些奇怪,但說不上來。

“那說說看,你為什麼認為貯藏室是陷阱呢?”顧白岔開話題,向筱智質問。

於是,筱智又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

“很簡單,貯藏室的門牌是非映象的。”

“裡世界的文字是映象的。”

“映象文字的映象,負負得正,是非映象的。”

“所以貯藏室,可能是裡世界中的裡世界。”

“所以,那裡是充滿未知的陷阱。”

筱智繪聲繪色地解釋著。

顧白當然不認同筱智這番沒有任何規則作為依據的「套娃」理論。

但必須承認,筱智的理論確實邏輯自洽,很可能會說服林映初。

顧白也深知當務之急是說服林映初——林映初要是被筱智的這番說辭給蠱惑了,伏在林映初背上的自已也得跟著送死。

為了說服林映初,也為了那個驗證猜想,現在顧白必須以身犯險。

現在顧白的狀態很差,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林小姐,情況緊急恕我無法詳述。請馬上開啟《遊戲手冊》,以手術室的金屬大門作為鏡面,用手電筒檢視新出現的規則。”

“如果你不放心的話,讓我來拿著手電筒。”

顧白對林映初請求道,他的臉色愈發蒼白,虛弱的身體搖搖欲墜。

不是顧白無法詳述,而是顧白不能詳述。

因為那件事,顧白絕對‘不能訴說’。

顧白突然的請求,讓林映初疑惑萬分。

開啟手電筒……顧白不怕被走廊裡的怪物吸乾腦髓的麼?

以及……為什麼這次顧白會對筱智的意見反對得如此激烈?

還有……顧白為什麼會認為出現了‘新的規則’?

詭異至極。

“顧白,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林映初意識到了顧白的異樣,對他鄭重問道。

林映初認為自已有必要先向顧白問清楚。

顧白知道,但顧白不能明說。

“林小姐,請相……信我。”伏在林映初背上的顧白,有氣無力地說著。

“筱智,你認為呢?”林映初雖然察覺到二人的分歧,但謹慎起見,還是徵詢了筱智的意見。

可沒想到,先前與顧白產生分歧的筱智,竟二話不說地同意了顧白的主張。

“我覺得可以。”筱智不假思索同意道。

見二人均表示同意,林映初便拿出了那本淡紫色手冊。

可接下來顧白的言語,卻大大出乎林映初的預料。

“不是你的那本……是我身上的這本。”顧白騰開身位,讓林映初取自已身上的《遊戲手冊》。

顧白此舉,讓林映初驚詫萬分。

顧白他是……腦供血不足了麼?

林映初產生了深深的遲疑。

“林小姐,我很清醒,請不用……擔心我的狀態。”顧白艱難地解釋著。

思考再三,林映初決定相信顧白。

緊接著,林映初取出手冊,顧白手持手電筒,透過映在手術室金屬大門上的映象,閱讀起黑色《遊戲手冊》上的文字。

可手電筒剛開啟,那陣混沌的隆隆聲再度傳來。

深不見底的走廊盡頭,深淵之中的魔物,被再度喚醒。

顧白感受到了‘不可名狀之物’傳來的灼熱氣息,迅速關掉了手電筒。

可是,太遲了。

顧白漆黑的視野中再度出現那一陣腥紅的光暈。

濃重的血腥和鐵鏽氣味頃刻間瀰漫鼻腔。

腐朽和枯萎開始迅速發酵。

直至整個走廊裡,都充斥著不可阻擋的濃重殺意!

“進手術室,快!”情急之中,筱智敦促道。

“不……不能進去……”顧白幾乎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警告林映初。

顧白給出了和筱智截然不同的指示。

林映初從未見過顧白如此篤定。

也許顧白這次是對的。

林映初選擇再次相信顧白——畢竟眼下最岌岌可危的,是顧白自已。

他會對他自已的性命負責。

於是林映初二話沒說,甩下筱智,直接揹著顧白朝著反方向原路返回,朝著原來的儲藏室行進。

顧白自已也深知這樣選擇的代價。

不進手術室,而是在走廊中行進,很可能讓自已當場死於‘不可名狀之物’。

但顧白不得不這麼做。

隨後如顧白所料,‘不可名狀之物’捕捉到了燈光熄滅前顧白的殘影,侵入了顧白的身體。

緊接著,顧白的眼壓急劇上升,顧白的眼球就快要炸裂開來。

顧白的意識也陷入若即若離,漂浮不定。

伴隨著腹腔和胸腔中傳來的一陣劇烈絞痛,顧白再度陷入了昏迷。

……

……

不知過了多久,昏迷多時的顧白在漆黑一片的空間裡緩緩睜開了眼睛。

顧白此刻身體的狀況仍在不斷惡化。

內出血、腹腔劇痛、呼吸困難……

好像此刻的甦醒,只是死前的迴光返照。

顧白艱難地摸索著周圍的物體,試圖判斷現在自已正位於何處。

忽然,一片黑暗之中,閃過一道白色光芒,短暫而微弱。

顧白看清了,那是醫學器材上狹長而老舊的裂隙燈。

這意味著,現在的自已正位於某個房間之中。

雖然不知道身在何處,但至少,不在樓道里了,同時遠離了‘不可名狀之物’的威脅。

顧白準備開啟手電筒檢視房間內的構造,可顧白卻發現攜帶在身上的手電筒不見了蹤影。

伏在地上的顧白,艱難地伸手,尋找著四周散落的物品,試圖找到手電筒。

可就在這時,一陣奪目的光源在顧白前方亮起。

一個身影忽然顯現在了顧白的面前。

“不用怕,是我。”林映初平淡道。

看到林映初在身邊,顧白松了一口氣。

“我們現在正位於貯藏室內。”

“之前貯藏室的門牌發生了變化。”

“從非映象的文字,變成了映象顛倒的文字。”

林映初將眼下的情況告訴了顧白。

貯藏室的門牌發生了映象變化……這一現象,如顧白之前所料。

而在顧白醒來前的那段時間,林映初之所以貿然選擇從樓道進入貯藏室,是考慮到需要利用醫療裝置對顧白進行急救。

當時的顧白已經出現了心臟驟停,刻不容緩。

於是她在將昏迷的顧白送進貯藏室先趟雷,確認沒有異樣後,自已也跟著進來了。

之後林映初便用貯藏室內的AED裝置對顧白施行了心肺復甦,然後靜靜等待顧白恢復意識。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意識到這一點的嗎?”林映初詢問顧白。

顧白提出要原路返回檢查貯藏室的門牌,結果貯藏室的門牌真的發生了變化。

顧白如此詭異的直覺,在林映初看來簡直就像未卜先知。

可就在顧白準備開口解釋的時候,貯藏室門口傳來了陣陣敲門聲。

“林小姐,是我筱智,開下門。”門外傳來了筱智的聲音。

正當林映初準備給筱智開門的時候,顧白開口了。

“我來吧……”顧白虛弱地說著,艱難地站立而起,身體朝著門口緩緩拖去。

咔的一下,顧白開啟了門,而筱智出現在了面前。

顧白沒有片刻猶豫,拖著自已奄奄一息的身體,用最後一絲殘存的力氣,從袖口滑出早已藏好的匕首,刀刃瞄準筱智的頸部……

傾盡所有剩下的力量,揮刀斬下,將筱智一刀斃命!

頃刻間,銀光一閃,鮮血淋漓,筱智的脖子僅僅皮肉黏連,幾乎人首分離。

林映初當場驚呆了。

顧白……在幹什麼!?

他們之間有什麼私人恩怨嗎?

而且他不怕殺人犯規的麼?

而此刻的顧白早已因用力過度,癱軟在了地上。

本就奄奄一息的身體,已經被顧白透支到了極限。

林映初極速行進至門口,檢查筱智的屍體。

顧白下手太狠,筱智沒救了。

而顧白接下來的一番話,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是筱智。”顧白艱難解釋道。

顧白的話,讓林映初驚訝到不可置信。

這怎麼可能?

林映初檢查起了筱智的屍體,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

但很快,隨著林映初檢查筱智頸部的深傷口,便發現了驚人的異常。

筱智屍體的右頸動脈,居然來自主動脈弓的分支……

林映初是一位極致的暗殺者,她對人體的構造瞭如指掌。

其殺人行兇如庖丁解牛,行雲流水血不沾衣。

眼下筱智屍體的解剖學構造……是林映初從未見過的景象。

筱智他是心臟逆位患者嗎?

不,並非如此。

在筱智穿牆昏迷期間,林映初分明記得筱智的心跳聲來自左邊。

“筱智的髮旋是逆時針,他的髮旋是順時針,所以我殺了他。”還殘存著幾口氣的顧白,對林映初解釋自已動手的緣由。

顧白需要讓林映初信服自已,畢竟自已剛剛的行為過於極端。

“你為什麼會記著對方髮旋的方向?”林映初問道。

她並沒有被顧白剛剛的解釋說服。

僅憑著髮旋的方向,就如此果斷地殺人……

這超出了林映初的理解。

而接下來顧白的回答,再度令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