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輕然到正房的時候,陶太太和楊如梅正拿著匹大紅的布料說說笑笑。
陶輕然心裡一動,嫂子的動作真快,昨天才說了要讓她繡嫁衣,今天就和母親一起選布料。
楊如梅看見她過來,對她招了招手,笑著說:“過來看看,曹記布莊剛送過來的杭州絲綢”。
陶輕然就用手摸了摸,光滑,柔順,還有一點微涼,笑著說:“真不愧是有‘半壁西湖半壁綢’的稱號,滑膩,輕軟”,說著還往前靠了靠,拽著布料往身上比劃了一下。
陶太太看著她跳脫的樣子,拍了拍布料,笑著說:“這次送來的料子真不錯,到時候輕然做嫁衣,也讓他們送同樣的料子過來。”
陶輕然一聽知道自已誤會了,微窘。
楊如梅聽了暗想,小姑子的嫁衣料子怎麼著也要比這好,即使同樣是絲綢也要用生絲的,婆婆這也就是官面話罷了。
陶輕然卻不懂這些布料有什麼差別,只覺得這杭綢色澤鮮豔柔和,紋絲均勻,做成嫁衣穿在身上肯定很漂亮,一下子就歡喜起來。
那邊陶太太就對冬竹說:“去叫二小姐過來。”,轉頭對楊如梅說:“一會兒把那幾個花樣子拿給她看看,喜歡哪個,就趕快做吧,沒多少日子了。”
陶輕然這才知道,原來是給二姐陶輕初做嫁衣的,而且聽母親的意思,好像二姐馬上要嫁出去的樣子,就好奇的問:“這是給二姐做嫁衣的嗎?為什麼沒多少日子了?”
陶太太隨口答道:“萬家已經來商量日期了,說是冬月裡有好日子,你爹也正在找人看日子。”
陶輕然奇怪的問道:“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楊如梅打趣她:“你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女夫子,哪會關心這些瑣事?”
陶輕然不愛管閒事,每天就是看看書,刺刺繡,寫寫字,然後就是吃吃喝喝玩玩,對家裡這些大小事一概不聞不問。
陶輕然一聽就知道嫂子打趣她,皺著小鼻子說:“誰說人傢什麼也不關心了?人家看著快端午節了,就想著做幾個香包。你再說,我就不給璋哥做了。”,說完又急急的加了一句:“我還想給他繡一個虎頭香包呢。”
楊如梅趕緊安撫她說:“你想做幾個香包?做成什麼樣子的?布料和線都我包了,一會兒你就去我那裡隨便挑。好不好?”
陶太太看著姑嫂倆一來一往的,親密無間的樣子,看著楊如梅的眼光就充滿了讚賞,說:“我這裡現成的布料,你想要什麼樣子的隨便挑,別事事都去麻煩你嫂子。”,然後對冬梅說:“去把昨天收拾出來的那半筐子布料端出來,讓她好好挑挑。”
冬梅應聲下去拿布料。
陶太太又對楊如梅和陶輕然說:“那都是以前做衣服和鞋子剩下的料子,扔了也可惜了,前兩天規整規整,沒想到收拾了半簍子,你用來做香包正合適。”
最後一句話是對著陶輕然說的。
楊如梅接著說:“娘做事向來細緻,您說合適肯定合適。”
幾個人正說著話,冬梅已經抱著一個大筐子出來了,果然如陶太太說的五顏六色的,什麼料子都有,緞子的,稠的,棉布的,細紗的。
陶輕然立馬跳了過去,幫著冬梅把筐子放在羅漢榻上,就開始扒拉起來。
陶輕初過來的時候,看著幾個人在圍著籮筐撿布料,一問才知道,準備做端午節的香包,就湊趣的說:“還是母親這裡樣子多,我也挑幾塊布料回去做幾個香包。”
陶太太和藹的說:“你們姐妹好好揀揀,一會兒再把那絲線也挑點,選那鮮豔的,用五色線打成絡子掛香包,也是很好看的。”
陶輕初和陶輕然嘰嘰喳喳的說著,挑著。
陶輕初看陶輕然選了幾塊百蝶穿花錦緞、白玉縷雕雙魚錦緞、淡粉折枝花錦緞的面料,還選了兩塊豆綠和淡藍的純色緞子面料,不禁好奇的問她:“端午節的香包又帶不了幾天,選些帶花紋的料子就好了,你還選了純色面料的,難不成你還要自已刺繡?”
陶輕然心裡一跳,有點發虛的說:“我就是看看,還沒選好呢”,拿著豆綠和淡藍兩塊料子說:“這兩塊顏色怪好看”。
陶輕初看著陶輕然拿著的兩塊料子,沒覺得有啥好看的,不過也沒再說什麼。
楊如梅聽著心裡一動,再看看那兩塊純色面料子,目光微閃,笑著說:“我看這塊淡藍色的一面繡上纏枝牡丹,一面繡上幾個字,雅緻又漂亮。”
陶輕然鬆了口氣,陶輕初如果再繼續問下去,她可真不知道怎麼答了,還好有嫂子解圍,感激的看著楊如梅。
楊如梅看著小姑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像個幼鹿似的看著自已,生怕小心思被人識破的樣子,覺得很好笑,心裡又一軟,說:“小姑娘家怕什麼麻煩?正是學刺繡的時候,多繡兩個,也是一舉兩得。”
陶太太是知道前幾天江瑜勇給陶輕然送了個硯臺,再聽聽姑嫂倆的話音,大約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笑笑沒吭聲。
陶輕初則是有點莫名其妙,每年的端午香包都是這麼做的,偏偏今年陶輕然例外,要自已繡,大嫂還這麼話裡話外的維護她,說的好像自已有多懶似的,就陶輕然勤快。抬舉陶輕然也就罷了,幹嘛這麼踩自已,這麼一想,胸口發悶,肝疼,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她算看明白了,這個家裡不論陶輕然說什麼做什麼總是對的,總是好的,母親維護她也就罷了,大嫂也整天這麼供著、哄著她。
哼,都這麼哄著這個小丫頭吧,最後把她哄得天真不知事,等嫁到江家就有她好看的了,我看到時候還有誰哄她?
陶輕初恨的牙癢,還是隨手選了一塊桃紅色的純色料子,勉強笑了一笑說:“還是大嫂考慮的周全,我也繡一個。”
陶輕然完全不知道面前幾個人的肚皮官司,只知道她的危機解除了,又快活起來。
她拉著陶輕初,指著那塊紅色綢緞,轉移話題,討好地笑著說:“二姐,你看,這是娘和大嫂給你選的嫁衣料子,今年新出的杭綢呢?漂亮吧?你摸摸,可滑,可舒服了。”
陶輕初看著陶輕然像個孩子似的,有了個新玩具,趕緊獻寶的樣子,天真的不得了。
有些啼笑皆非,敢情自已剛才生了半天氣都白生了,再看著她討好的樣子,真是氣又氣不得,笑也笑不得。
陶太太看著小女兒這麼機靈的樣子,柔柔的看著她,咪咪的笑。
楊如梅輕笑一下,看來小姑子也不只是天真單純,這話題轉移的真是順暢絲滑。
再看陶輕初,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剛才的氣悶,摸著那綢子,喜笑顏開。
陶輕然趁著母親和陶輕初說話的間隙,不動聲色的向楊如梅趨了過去,和楊如梅說悄悄話:“大嫂真覺得用那塊藍色做香包,一面繡纏枝牡丹,一面繡字好看?”
楊如梅莞爾,也像陶輕然那樣小聲的說:“好看不好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江三公子肯定喜歡。”
陶輕然隱秘的小心思,一下子被人家揭破,臉一下子紅的像大紅布似的,心裡砰砰直跳,直瞪著楊如梅,說不出話來,心裡又急又羞。
楊如梅越發覺得好笑,樂呵呵的說:“好了,好了,放心吧,肯定會很好看的。”
陶輕然扭頭看了看母親和陶輕初,她們好像沒有注意這邊,這才放下心來,抓起選的布料,咯咯的笑著跑了出去。
一時間滿院子都是陶輕然開心的笑聲,如清泉般流水般清新自然,如夏日裡的微風,讓人感受到清爽和寧靜,所有的炎熱和煩惱都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