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輕然開啟紙匣子一看,驚呼一聲:“澄泥硯”,突然意識到自已有點大驚小怪,有點羞澀,聲音一下子就低了下來,說:“還是硃砂紅的澄泥硯,好漂亮”。

陶書山可能也沒想到江瑜勇會送陶輕然這麼名貴的硯臺,再看看妹妹手裡雕刻著佛手蓮花的硯臺,溫潤鮮豔的硃砂紅,偶有幾朵淺色、窄狀的白雲漂過,一側雕刻著佛手舉著朵蓮花。

不說澄泥硯多麼名貴、細膩,僅這顏色和雕刻的紋飾,正是女孩子喜歡的樣子。

陶輕然拿著硯臺湊到嫂嫂面前,像個孩子剛得到一件喜歡的玩具似的,拿到大人面前現寶:“嫂子,你看,這佛手,這蓮花,雕的多逼真呀!還有這顏色搭配的真是太完美了。”

陶書山本來也是眼裡笑意點點,但看著妹妹愛不釋手的樣子,“嗤”的一聲,說:“一方硯臺,就讓你高興成這個樣子。”,語氣有點冷冷的。

楊如梅看著小姑子興高采烈的,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哥哥的不高興,再看看丈夫的臉都快黑了,強忍著憋住笑意,就用胳膊碰了碰小姑子,然後向丈夫的方向努了努嘴。

陶輕然這才發現哥哥的樣子有點不太對勁兒,再看看嫂子要笑不笑的樣子,突然靈光一閃,無師自通的說:“一個硯臺算什麼呀,不就是雕刻的好看一點而已,看著怪爽心悅目的,高興一下。還是哥哥對我最好了,親自帶我去買書,還帶我去翠竹樓吃松鼠鱖魚、東坡豆腐,還有那麼好吃的糕點,我現在想想還回味無窮,好像還能聞到翠玉豆糕的甜香味兒呢。”

陶輕然的這一番努力表白總算讓陶書山的臉沒那麼黑了,有點笑意,說:“你知道就好。”,說完又覺得面子上有點掛不住,又說:“他也算是有心了。”

陶書山雖然沒說那個“他”是誰,但是陶輕然知道他說的是“江瑜勇”,立即狗腿的說:“他再有心,但是哥哥在我心裡依然像太陽一樣耀眼,像大樹一樣高大。他嘛,哪涼快先待那兒去。”

特別是最後一句,說的毫不在意,這大大的取悅了陶書山。

陶書山的眉眼裡又有了笑意,說:“人家有心,你有空閒了也想想,還人家個什麼禮物,別讓人家說你沒禮貌。”,說完又板著臉補充道:“送之前讓我看看,讓你嫂嫂看看也行,合不合適再說。”

陶輕然很隨意的說:“等我高興的時候再說吧。”

陶書山看著妹妹這樣的態度很滿意,抬腿就走了出去,留下陶輕然和楊如梅這姑嫂倆面面相覷。

楊如梅終於沒再憋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倒一下子把陶輕然弄了個大紅臉,不好意思的一下撲到嫂子懷裡,拱來拱去的。

楊如梅嫁到陶家的時候,陶輕然才七八歲,她那時候看著這個粉粉嫩嫩的,乖乖巧巧的小姑子,很喜歡,陶輕然也很親近這個嫂子,這麼多年下來,楊如梅把這個小姑子當做親妹妹般的疼愛。

現在看到小姑子難為情,也不好再打趣她,輕輕的扶起陶輕然,叫小丫鬟拿來梳子,親自給她梳頭髮。

陶輕然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也不說話,任由嫂子給自已梳頭髮。

楊如梅給陶輕然梳了個雙丫髻,讓她坐在自已旁邊,然後輕聲的對她說:“聽你哥哥說,他一直等在你哥哥的衙門前,等你哥哥下了衙,才把這硯臺給了你哥哥,讓你哥哥轉送給你。僅從這一點看,江家三公子就是一個很規矩的人,也是一個很謹慎的人,所以你不要聽外面的閒言碎語。一個人怎麼樣,要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

陶輕然知道這是嫂子在教自已怎麼識人。

江瑜勇如果像外面傳的那樣紈絝,沒有一點規矩,他可能就會直接讓人送給她,而不是透過哥哥轉送給她,他現在透過哥哥這麼一轉送,即使別人知道他婚前送自已的東西,或者送的東西不合適,誰也說不出個什麼來,不會對自已有一點點的影響。

她再想到他那劍眉星目,非常英俊,還有他和哥哥說話時,時不時的就偷瞟一眼自已,他還以為自已不知道,實際自已都看到了。他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二十一歲的成年男子,倒像一個情竇初開的愣頭青似的,陶輕然想著不自覺的就眉目含笑。

她笑盈盈的,又有點羞澀的說:“我知道的,嫂子。不過他怎麼想著送我硯臺呢?”

楊如梅倒沒有多想,說:“聽說你們去買書那天,在萬和書林遇到他了。他對你哥哥說,看你買了那麼多書,一定是一個好學的女孩子,好學就一定聰明睿智,平時肯定經常寫字、練字,他想了想,覺得送你硯臺合適,就送了你一塊。”

楊如梅怕她受外面那些閒言碎語的影響,心裡有疙瘩,就趁機勸慰她:“他能這麼說,可見是一個細心的人,很會觀察細節識人的人,這樣的人通常都是心有丘壑,不會鬧出什麼大的亂子,影響自已的名譽。”

楊如梅這樣說,實際上是告訴陶輕然,江瑜勇不是那種不分四六的人,也絕對不是外面傳的那麼不堪的人,同時也是教她怎麼分辨人,可謂是用心良苦。

陶輕然聽了很感動,輕輕的靠著楊如梅說:“謝謝嫂子,這些天為我擔了不少心吧。您別擔心,我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只不過心裡有點害怕,現在聽您這麼一說,我也就沒那麼害怕了。”

楊如梅摸著陶輕然的頭,輕柔的說:“你能這麼想就對了。”,然後語氣一轉,逗趣似的說:“我就知道,我們然然長大了,有識人的能力了。只是我和你哥哥總不放心,想再囑託囑託你。”

楊如梅說著拿起旁邊的硯臺,說:“看看這麼好的小夥子,拿著這麼名貴的硯臺來討好我們然然,這足以說明我們然然又漂亮,又聰明,又睿智,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姑娘。”

陶輕然不依地說:“哪有您這麼說的,你再這樣說人家走了。”

楊如梅這才重新又把硯臺包好,幫陶輕然理了理衣服,又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打趣了她兩句,才把她打發走了。

陶輕然回到屋裡的時候,冬蕊、冬語和一幫子小丫頭們都知道了,一個個笑嘻嘻的看著她。

她坐在那裡,怔怔的發呆,想到嫂子說的話,再看看面前的硯臺,越發覺得江瑜勇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都是外面的傳言誤了他,這樣想著倒有點惱意。外面那些人什麼都不知道,都在那瞎說。

直到冬蕊端了銀耳蓮子羹過來,她還在發愣。

冬蕊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指了指銀耳蓮子羹說:“熬好好一會兒了,小姐沒回來,一直溫著。小姐你嚐嚐,溫度剛好。”

陶輕然才反應過來,倒有點不好意思,端起銀耳蓮子羹喝起來,掩飾自已的微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