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臉色鐵青地回到自已院中,院裡的下人看了都心驚膽戰,能避開的都避開了,不能避開的也不敢弄出一點聲響,一時間正院裡鴉雀無聲。

等楊氏歪在美人榻上,樊媽媽小心翼翼地拖了個小杌子在旁邊坐下,輕聲說:“夫人也不必和太夫人置氣,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樊媽媽是楊氏的陪嫁,這麼多年在她身邊伺候,被她引為心腹,多少次難關都是在樊媽媽的幫助下度過的。

所以她和樊媽媽的情分非比尋常,樊媽媽說的話,她還是能聽進去幾分的。

楊氏聽樊媽媽這樣說,嘆了口氣,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陶家三小姐是勇兒自已看中的,這才幾天,正在勁頭上。如果他知道太夫人想提前把陶家三小姐娶過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到時候又不得安生。”

樊媽媽則有其他的想法,她張了張口,貌似下定了決心似的說:“其實提前把三少奶奶娶過來,也不是沒有好處。既然三爺自已看中了她,又在意她,成了親,肯定能一心一意的過日子。也不會再讓夫人擔心了。”

樊媽媽最後一句話說的有點隱晦,她的意思其實是三爺已經這麼大了,屋裡又沒個人,可不是要整天出去和狐朋狗友的惹事生非,為個歌妓大打出手還沒幾天呢,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捅下更大的亂子?

如果把三少奶奶娶了過來,按照三爺的那個在乎勁兒,起碼能安生一年半載,說不定以後能改了脾氣。

楊氏的眉頭稍微展了展,有點膩歪的說:“那陶家三小姐實在太小了,陶家又是小門小戶的,在家估計也沒學不了什麼,到時候還得我來教。我這一大攤子事兒,還有柔姐兒,我哪有那功夫?”

柔姐兒是江瑜勇的前妻李棉生的女兒江世柔,已經三歲了,在楊氏身邊養著。

“這個夫人不要擔心。”,樊媽媽笑著說:“三少奶奶不是在東林伯家學了好幾年了,他們家請的可都是從宮裡出來的嬤嬤。”,稍微停頓了一下,看著楊氏聽進去自已的話,繼續說:“聽林夫人身邊的杜媽媽說,他們家請的那個教規矩禮儀的是蘇嬤嬤,那可是宮裡有品階的,很多人家想請都請不動呢。還有他們家教飲食的、穿衣打扮的都是從宮裡請的。想來三少奶奶學不到十分,學個五六分總是有的,那也儘夠了。”

楊氏的氣已經基本上消的差不多了,臉上稍微帶了點笑意,用很低的聲音說:“還有一層,你不知道?陶家三小姐娶過來肯定是不能圓房的,怎麼著也要等到及笄才能圓房。這還有一兩年的時間,這麼長時間,中間稍微出點差錯。我們都好說,你讓勇兒在他岳父家怎麼抬得起頭來?雖說是夫妻,就是鬧出來個什麼,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到底失信於人。陶家如果不把這事提出來還好,如果提出來......”。

楊氏沒有說完的話,全是無奈。

陶家三小姐那麼小,人家讓不讓娶都是一回事兒,即使讓娶了,人家那可是嫡親的閨女,怎麼可能不提這要求?

聽說這陶家三小姐長得非常漂亮,要不然也吸引不了自已的兒子。

自家兒子是什麼人,自已能不知道?陶家三小姐懂不懂人事都難說,到時候被自已的傻兒子哄了去,想想都是一個頭兩個大。

其實楊氏說這些都是官面話,其實更擔心的是,兒子已經死了一個老婆了。陶家三小姐又這麼小,身子骨還沒長開,一不小心懷孕了,要真再出個意外沒了。

兒子說不定要背上個克妻的名聲,以後兒子是真的娶不著老婆了,那他下半輩子可怎麼辦?

這些念頭,楊氏只能在心裡想想,她是不會說出口的,即使面前是她的心腹樊媽媽也一樣。

她在這裡一心一意為兒子考慮,又是不能說出口的難言之隱,兒子可不會想這些,知道了訊息,只會歡天喜地地等著娶老婆。

樊媽媽聽了楊氏的話也有點發愁,三爺可是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娶來的又是自已看中的小嬌妻,哪能只看不吃?

聽說三爺見了她一面,就被弄得神魂顛倒的,可見不是狐媚子,也是個小妖精,娶過來如果不管三爺,而是和三爺一樣的胡鬧,那可真是雪上加霜。

又想著,婚姻之事還真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自已看中的,真是要命,當時也不知道侯爺為什麼就同意了。

樊媽媽雖然想的是另一個方向,卻一樣的發愁。

陶輕然和陶書山吃完飯了,高高興興地回了家。

陶輕然把給父親買的書送到父親的書房,撒了會兒嬌,又把薛濤箋送到嫂嫂那裡,賣了會兒乖,才回到自已屋裡,已經未正時分。

她喝了兩口冬語端上來的茶,讓冬蕊服侍著,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養養神。

躺到床上,想到江瑜勇怕自已餓著了,殷勤地說要去給自已買糕點,還有他那慌里慌張要也去的樣子,像個二桿子似的。

或許他也是在意自已的吧,要不然也不會表現的像個傻瓜似的。

想到這裡臉上有點發燒,她用手摸了摸自已的臉蛋,吃吃地笑了起來,一把抓起旁邊的被子蒙到頭上。

正睡得迷迷糊糊,被被冬蕊推醒,說是陶輕初過來了,已經等了兩刻鐘了,她沒有辦法,只能來叫醒小姐。

陶輕然嘆了口氣。

眯著眼睛坐起來。

讓冬蕊和冬語給自已穿衣服,打水淨手洗臉。等到頭髮都梳好了,她還是不願意睜眼睛。

冬蕊半扶半抱的把她扶起來,輕輕地喊著:“小姐,趕快睜開眼睛了,您再閉著眼睛,就要被二小姐看到了。”

陶輕然嘟嘟囔囔的說,“也不知道又來幹什麼?”,到底是睜開眼睛了。

以前,這個二姐是不輕易來她這裡的,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總是三天兩頭到這邊串門。

陶輕然出去的時候,陶輕初正在看她上午買回來,還沒有放到書架上的書。

陶輕初看見她過來,揚了揚手中的一本話本子說:“三妹妹,借我先看看。”

又來借自已的東西,也不知道會不會又肉包子打狗。

陶輕然有點不情願的說:“這本書我還沒看呢。”

陶輕初心裡腹誹著,你一下子買了這麼多書,誰知道看到什麼時候去?我要等你看完了再來借,要等到啥時候?

這死丫頭不會是不想借吧?要不想借,你就直說,你這樣我還非借不可了。

“三妹妹定了個好人家,脾氣也漸長了。”,陶輕初一張口就刺陶輕然,然後又隨便拿起另一本話本子和兩本遊記,說:“我看這兩本子話本子和遊記怪感興趣的,三妹妹要先看哪本?我看其他的。等三妹妹看完了,我再給三妹妹換。”

陶輕然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自已沒定個好人家,怨我嗎?也不看看自已的出身,一個姨娘養的,還想和我比,做夢去了。

但是她也知道,陶輕初因為親事的事,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氣,要不然也不會三天兩頭往自已這兒轉。

她難道是來找茬的嗎?

自已雖然不怕她,可是姐妹鬧出矛盾,總歸是不好。

看她這架勢,是一定要借一本書的,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借就借唄。

就像蘇嬤嬤說的那樣,即使自已佔理有優勢,也不能得理不饒人,特別是姑娘家,儘量不要和姐妹拌口角,不管是不是你的錯,總歸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想到這裡,她就笑眯眯的說:“二姐姐喜歡哪本就拿哪本吧,看完了及時送回來,妹妹還要看呢。”

陶輕初有點愕然,她以為自已這麼一說,陶輕然一定會指出要看哪幾本,她就只能撿剩下的那本兒,這樣一來,以後隨意把這件事情當成姐妹間的小趣事說出去,陶輕然怎麼也要落個霸道的名聲。

可是,她沒想到陶輕然會這麼好說話,她好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很沒有意思,就隨手拿了本話本子,匆匆的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