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馨可實在有些承受不住。
他說她不容易。
那她呢，她是他的妻子，那她就容易多少了嗎？
彷彿是一下子戳中心底的裂縫，在這一刻，所有隱藏的情緒，全都盡數洩露出來。
“那有誰是容易的嗎？”
“你心疼她不容易，那我就容易多少了嗎？當初送孩子上學，如果不是我病了，你會去嗎？也是因為生孩子，我找不到工作，池方覺你的表情，我現在都記得。”
這樣說著，鍾馨可覺得心裡酸澀，好似下一刻，淚水就要湧出來。
她可以接收任何人的指責或者批評，但她不能接收來自她丈夫的。
這些年，他就在身邊，她的苦楚和不容易，他又怎麼真的能看不到。
如果真的看不到，那這就是種漠視。
池方覺沉默。
他有多久沒見到鍾馨可如此了。
好像在很久之前，他們之間有了道無形的牆壁，沒有誰會去打破，好似達成了共識一樣。
就讓牆在那裡。
沒什麼不好的。
“算了，我不和你說了。”他沉默吃飯，準備上樓休息的時候，看到鍾馨可在發訊息。
他只看了一眼，便沒再多關注。
他似乎猜得到鍾馨可發什麼訊息，無非是控訴他，指責他。
當年頻繁吵架，她不就時常找隔壁哭訴嗎？
直到下午下班回來，池方覺剛進門就聽到鍾馨可的聲音。
“我告訴昭昭你的事情了。”
池方覺動作一停，看了眼女人，“你告訴孩子做什麼。”
“難道這都要替你瞞著嗎？”
“跟昭昭解釋。”
“憑什麼？”
池方覺停頓，做完手上的事，“我跟你道歉，你和她解釋。”
“你這麼在乎昭昭心裡怎麼想，又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做之前，就沒有考慮過別的後果嗎？”鍾馨可的語氣，幾乎是質問。
她想不明白池方覺是怎麼想的。
做了什麼事，當然要相應地承擔點什麼，他又想做，又不願意承擔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
“我和她清清白白，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到底給昭昭發了什麼？”
看來是他想錯了，她還以為鍾馨可會向艾悅哭訴，卻不想，她發的訊息，居然是給池清昭。
他記得那幾年頻頻吵架，事後看到池清昭站在那裡望著他，他總不忍她獨自難過，於是包在懷裡小心安撫。
他是喜歡這個女兒的，冰雪聰明，性格也不是彆扭的那種。
不離婚，也是不想她受到影響。
“我說你出軌了。”
“非要在這個時間點鬧嗎？孩子們夾在中間，他們能舒服嗎？就不能等他們回來坐在一起好好地說嗎？鍾馨可，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是這麼幼稚！”
“我再說一遍，事情是你做的，我只是說出我的判斷。再有，你說的清清白白，只是肉體上的清清白白吧，精神上，你早就越界無數次！”
這一下午，她也並非一無所獲，比如弄清楚了那個女人是公司新來的，比如知道了女人離異身邊帶著兩個孩子。
是不容易。
可那樣模糊的，暗含著別的意思的話語，就真的好嗎？
無形之中，她不也是破壞了別人的家嗎？
池方覺又沉默了好一會。
在這不短不長的時間，他想過太多。
比如強硬逼迫鍾馨可，或者給她買點東西，安撫一下，然後說自己不會再做這樣的事。
他不願意也不想，破壞一絲自己在孩子心裡的印象。
但他想了太多，卻始終不滿意。如果是他提出辦法，那就好像是他也覺得自己做錯了，但事實是他不這樣覺得。
他抬起頭，“那你說吧，你想怎麼樣，無論你想怎麼樣，我都滿足你，只要你和孩子解釋清楚。”
“第一，我們離婚吧。現在昭昭也上大學了，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了。第二，和那個女人斷聯絡，在我們離婚之前，不要和她有任何的往來，不然我隨時會告訴昭昭事情原本是怎樣的。”
“你先給我手機。”
池方覺一臉疑惑，但還是把手機遞了過去。
接過手機，鍾馨可直接調出聊天記錄，然後拿出自己的手機拍下照片。
“就算是迫不得已，我也會有自己的退路。”
以鍾馨可對池方覺的熟悉，她並不以為在他答應條件後，還會做出不符條件的事。
只不過，做這些，也就是多一些保險。
人心不可靠，承諾也不可靠。
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那現在，能解釋了吧。”
鍾馨可點頭，低頭打了行字，然後又給池方覺展示，“夠了嗎？”
“嗯。”
“那你也該給我展示一下了吧。”
“嗯？”
“斷聯絡。”
鍾馨可記得，過去某一天，他們面對面站著，然後彼此交換條件。
她要他忠誠，耐心，始終如一。
他要她沉靜，安分，情緒穩定。
而時隔多年，他們再次面對面交換條件。
池方低頭，發了條訊息，【這段時間，還是先不聯絡了。】
他要刪除，卻又被鍾馨可按住螢幕。
“刪除就不用了，我相信你。”
……
池清昭見母親遲遲不語，於是問：“媽，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說我怎麼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