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速之客已經來了不知道第幾天了,就在她的身體裡,親眼看著她想盡辦法的去討好這個她最痛恨、最厭惡的人。她沒法出聲,沒法活動,她們共用同一個身體,用同一雙眼睛看這個世界。她不知道她是誰,但她就那樣悄無聲息地奪走了屬於她的身體。她恨不得將封睿淵千刀萬剮,可她卻用極輕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為他的傷口上藥。她無論如何都沒法衝破這層阻礙。可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是來拯救她的。

是她殺害了太多封國人,上天要讓她為自已犯下的殺孽贖罪,所以特地派下的守護神嗎?她在那個空間想著,苦笑著。

她和她有些像,但不一樣。

走在大街上,她會伸出手捏逗可愛的孩童,哪怕人人對她避之而不及,都用一種見到瘟神一樣的眼神去看她。但她不在乎,依舊笑著,和善的,親切地向每個路過的人問好。她從不在意她人的目光,用自已最大的善意去對待每個人。可她做不到,所有人都認為她心理扭曲,陰狠毒辣。是應該和她母親一樣的,活在陰溝裡的垃圾。慢慢的,她有時也會考慮自已活著的意義,一種名為自卑的火苗在她心中熊熊燃燒。

人在善與惡之間總是徘徊不定,就像一根緊繃的弦,若在選擇之中搖擺,那一定會反噬自身。從她做出選擇那一刻,她已經沒有再回頭的機會了。

於是強烈的自卑化為滔天的恨意。

他們都是罪有應得,他們是最不值得同情和可憐的惡人。他們活該被她折磨,就像她的母親那樣,甚至更加痛不欲生。

拯救?她不需要。

哪怕全天下人都為她所不恥。

哪怕她的澈哥哥也與她背道而馳,她的,唯一的光。

因為她不配。

楚晴睜開雙眼,看到的是沈雲澈的背影,僅僅站在他身邊,她就會感到很安心,楚晴眼神中難得的露出一絲柔軟,她將手從他的掌心抽離,淡淡地張口:“無妨。她的”眼神瞬間轉為狠厲,輕輕推開他,走到他身前。看向那個跪在地上卻仍保持驕傲的封國太子,凌亂的髮絲遮住了他半隻眼睛,但她分明看到他眼神之中的恣意,帶著勝利者的姿態

那年他沒在她手裡救下那兩個孩子,這一次,他做到了。

楚晴扯出一抹邪笑,那笑容裡全是諷刺。

她抽出背後的一杆長弓,那弓散發著令人矚目的銀白色光芒,彷彿由月光鑄就而成。它的弓身線條流暢,彷彿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襯的楚晴格外優雅。她熟練地拿起箭矢,搭在弓上,緩緩地對準楚天昊。那個膽敢對她母親口出狂言的廢物。

利箭離弦,如閃電劃過虛空。它以驚人的

速度向前飛馳,準確無誤的射落在楚天昊的肩膀。

楚天昊震驚的回頭,顫顫巍巍的捂住流血的肩膀,“你敢傷我?賤人。”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毫無波瀾的楚晴,眸中閃過一絲畏懼。

又是一箭,這一箭落在他的小腿,他的身體不由控制的半跪下去,只聽楚晴風輕雲淡的吐了口氣,笑著道:“殺了你又如何?”

侍衛們聞聲趕來,火急火燎地燃起鳴鏑,將楚天昊扶起,他憤怒的用手指著楚晴的臉,顫抖地說道:“你個婊子,我一定會讓父王嚴懲你!”

楚晴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等著。”她狡黠的笑著,假裝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但是最好會有這一天。”她幽幽地說道,對著手下使了個眼色,楚天昊就這樣被抬了下去,無力的怒罵著,以此找回他丟失的自尊心。

“現在輪到你了。”楚晴把被楚天昊扯亂的頭髮散開,三千青絲被風吹起,在空中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還是半蹲在他身前,故作無辜的說道:“好可惜,差一點你就能救下這個孩子了。”

封睿淵聽著楚晴的聲音,一陣熟悉感傳來,渾身像通了電一樣繃緊。他抬頭看比他高了半個身位的楚晴,她的臉龐因酷熱而像初綻的桃花,白皙中透露著一絲淡淡的粉紅。那雙眼睛如黑洞般深不見底,讓人感受到無盡的寒意。

“你想怎樣?”封睿淵攥緊了拳,幾乎是用盡全部力氣才勉強擠出這幾個字。他的嘴角滲出血液,浸上他蒼白的唇,平添了幾分奇異。

“嗯...我想想”楚晴故作思考地轉了轉眼珠,一把將剛剛被她摔在地上的孩童撈起,她單手提起小孩的頭,懸掛在封睿淵身前。“這次要不要你自已來?”楚晴臉上浮現玩味,期待的說道。

封睿淵雙眼迸發出無邊的恨意,漆黑的眼像是要把她吞噬,他暗暗發力,藏在袍下的短刀蓄勢待發。

她似乎是有所察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他的穴道。她實在是太瞭解他了。

藏在袖袍之下的短刀隨即掉落在地,發出乒乓的響聲。

楚晴用手錮住他的下巴,帶著不容置否的語氣,她逼他和他對視。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了幾分,像是要將他的骨頭碾碎。“沒有鏈子的狗狗果然不會聽話。”

“你記住,我是你的主人,無論我要你做什麼,你都沒有拒絕的權利。”她把那孩子重重的甩到他身上,他被點了穴道,根本使不出一點力氣。“你做夢。”封睿淵目光如炬,帶著蔑視一切的姿態。

“哦?”楚晴見他神色堅定,語氣突然透露出興奮。他平常很少做忤逆她的事情。許是那人這段時間對她太好了,好到讓他忘了她的手段了麼?

“我本想大發慈悲讓你親手送你的子民上路,可你不肯,那就別怪我心狠了。”楚晴撿起地上的短刀,精緻又小巧的武器在她手裡像是一個玩具,刀身在旋轉下泛著淡淡寒光。“那麼我就讓他活祭吧,怎麼樣?”

封睿淵身軀一震,似是想衝破穴位的封禁,他掙扎著,“他們說的沒錯,你就是個瘋子。”他拼盡全力地想站起來,如果有那麼一天,他一定會將她生吞活剝。

“我承認,我是個瘋子,但我總歸好過你這個,身上流著最骯髒的血的封國太子。”他是她最痛恨的男人的兒子,他們擁有相似的眉眼,相似的性格,身上流淌著一樣的血液,只看她一眼,她就覺得噁心。

他被她侮辱著,她被他痛恨著。

有一些恨是沒來由的,可能就是單純看一個人不順眼,但恨,是他犯下的罪,而他的原罪,是他的兒子,是害她母親含淚而終的封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