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的氛圍非常的和諧,眾人吃著新奇的糕點,興高采烈的討論起了外邊紫色的花朵。

“不知道宋小公子從哪兒尋來的那紫色的花草,聞著味道還挺好聞的。”

宋春臨:“你說那種紫色的花是嗎,那叫薰衣草,嗯,是從比西域還要更遠一點的地方傳過來的,我這個人呢,就喜歡弄一些稀奇古怪的種子回來試著自已種,沒想到這東西在這邊居然長得還很好,聽說這薰衣草的香味可以助眠、安神,諸位回去的時候可以挑一盆回去,拿著擺在院子裡,晚上會睡得更好,曬乾了還能塞進香囊裡佩戴。”

聽到他們每人都能帶一盆薰衣草回去,大家在心裡不住咂舌,這小宋公子當真是大手筆,比西域還要更遠的地方,她們可是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小宋公子居然能從那麼遠的地方帶回這麼多的種子,而如此珍貴的花草,他轉頭就送出去大半,也不知道是當真財大氣粗,還是打腫臉充胖子。

就眼前的狀況來看,似乎是前者。

“那就多謝宋小公子了,難得你大老遠找來這麼稀奇的花草。”

“遠是有些遠了,不過這薰衣草不僅是花草,也是一味香料,若是能在咱們白塔城種植成功的話,興許也能給白塔城新添一項營生呢。”

宋春臨的話點到即止,但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想到宋春臨方才說的,這薰衣草有安神、助眠的效果,既然它可以製成香囊,那也肯定能製成其他香料,所有的女眷裡面,正好有家裡做香料生意的,此刻心裡已經動起了心思,只是面上不顯。

其他人在這邊討論著花花草草,還是有一些人忍不住小聲吐槽,說宋春臨果真是個鄉野農夫,只會擺弄這些抬不上牌面的東西。

“不過是些香料罷了,白塔城何時缺過了。”

“你小聲些,仔細讓人聽見了。”

兩人竊竊私語,說著說著便忍不住掩唇輕笑起來,她們還以為宋春臨不知道呢,其實兩人的對話,宋春臨早就用精神力聽了個一清二楚,他在腦子裡仔細回想著這兩人的身份,依稀記得是同盧夫人交好的兩位官員的夫人,其中一個還跟盧夫人的孃家沾了點親戚關係。

原來是盧夫人的朋友啊,難怪瞧他不順眼呢,等會兩人回去的時候,他在給她們的盆栽上動動手腳,反正他們也瞧不起自已,那這花兒不給也罷。

宋春臨原本盤算著對方要是不挑事,自已略施懲戒就行了,但沒想到這兩個不僅狗眼看人低,還是個沒腦子的,其中年紀大一些那個,也是同盧夫人沾親帶故的那個,居然故意在宋春臨面前提起盧小姐。

“宋小公子初來乍到,不知道可認識顧司馬的紅顏知已,盧小姐呢。”

宋春臨喝茶的手都沒抖,聽到了這挑釁的話語,仍然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喝完還抿著嘴,回味著茶的甘甜,果然還是得放點紅棗啊,這味兒甜滋滋的,真好喝。

喝完了又慢慢放下茶盞,然後挑眉看向眾人,見大家都不說話,才裝作恍然大悟狀。

“哎呀,你說的那個盧小姐,是那個整天沒事幹,就知道堵我們家顧司馬的女娘嗎?那確實是不太知曉呢,不過嘛……”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下來,然後眼神輕飄飄的看向方才出聲的那個夫人。

直到現在,眾人才發現,原來宋春臨方才回答的時候,壓根沒有看那位夫人,這番姿態,分明就是瞧不起那夫人的意思。

那夫人也回過味兒來了,她丈夫乃四品武將,雖然不如大司馬,可好歹是正兒八經的將軍,眼前的宋春臨,不過是頂著一個護國的頭銜,沒有品級,沒有官職,嚴格來說,他還是一介布衣白身,而且僅僅只是同顧逢月定親而已,自已能來都是看在顧逢月的面子上,不然這樣一個鄉野小哥兒,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宴請諸位官員的女眷們?

宋春臨只瞟了一眼,就明白這位夫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左不過是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罷了,他都不屑去猜,眼神落在夫人身上,很快又移了開來,落在門外的花草上了。

他眼神移開的太快了,快到連眾人都沒怎麼反應過來,宋春臨的聲音就慢悠悠的響起來。

“這位夫人,在我這個還未過門的正君面前提起那盧小姐,是你的意思,還是那盧家的意思?怎麼,瞧著我跟顧逢月還未成婚,便上趕著送人到我未來夫婿床上來了?”

他說話的嗓音懶洋洋的,有點漫不經心,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卻讓人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位夫人有點被嚇住了,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辯解說這都是自已的意思。

宋春臨:“哦?所以,你是在,替盧小姐打抱不平,覺得是我,這個正宮,擋了她想做顧逢月外室的路嗎?”

“什麼外室!宋小公子你怎麼能空口白牙的汙衊人,這話要是傳出去了,那盧小姐可怎麼活呀,您雖然是正君,可還沒過門就攔著夫君納妾,這善妒的名聲傳出去,怕也是不大好聽的吧。”

宋春臨冷笑:“你也知道不好聽啊,怎麼,正君還沒過門,她就上趕著自薦枕蓆,自輕自賤,還怕人說?她怕是恨不得流言蜚語鬧得滿城人盡皆知,好直接用流言造成既定事實,到時候即便是我們不願意,也不得不把她給納進來吧?”

宋春臨這番話幾乎是撕開了盧夫人,以及她這些好友的真面目,這段時間,盧夫人可沒少藉著參加聚會的名義,散播盧小姐跟顧逢月相交甚歡的謠言,導致一部分人先入為主,都覺得盧小姐同顧逢月是互相喜歡的一對有情人,只是礙於宋春臨這個未婚夫的存在,才沒辦法將盧小姐納入府中。

“哼,宋小公子真是好生算計,今日舉辦這場宴會,怕也是不安好心吧。”

“到底是誰不安好心,你們自已心裡明白,我同顧逢月青梅竹馬的情誼,還有皇帝賜婚,寶華長公主親自做媒,你們那位盧小姐,既不是天仙下凡,也沒有什麼才華啊,手藝什麼的,我都不知道你們的這一副勝券在握的底氣是從何而來的。”

“從何而來,自然是顧司馬默許的。”

要不是宋春臨認識顧逢月,也相信顧逢月不會做出這種辜負他的事情,他都要被這些人的言之鑿鑿給騙過去了。

“噗嗤。”程巧在一旁聽了許久,終於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她這一笑,就怎麼也停不下來,倒讓旁邊的人看得一臉懵。

“這程將軍,莫不是瘋了吧,笑得這般癲狂,嘖嘖,難怪能當將軍呢。”

宋春臨:“……”有這麼好笑嗎?

他輕咳兩聲,示意程巧點到即止。

程巧聽懂了他的提示,但那位夫人說的話著實過於好笑了,以至於她笑了好半晌,眼淚都笑出來了,才勉強停下來。

“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了各位,實在是、哈哈哈,這位夫人說的話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我同顧司馬好歹是同僚,我都不知道他心悅的人不是宋小公子,哈哈哈哈哈,還默許,默許宋小公子當眾扇盧小姐一個大耳光嗎?哈哈哈哈哈!”

提起那個巴掌,在場諸位夫人也都忍不住笑了出聲,盧小姐那次被宋春臨當眾打臉,本來也沒多少人瞧見,但架不住白塔城太小,一有點八卦就能快速傳遍大街小巷,再加上盧夫人的添油加醋,大家起初還真的被她給帶歪了,以為是宋春臨嫉妒盧小姐,才會扇盧小姐耳光的,可現在仔細回想,當時顧逢月也在場,那他既然心悅盧小姐,又怎麼會眼看著心上人被打,而毫無作為呢?

而且自從那盧小姐被打至今,也過了差不多半個月了,也沒聽見顧逢月私底下去看望盧小姐啥的,反而是盧大人,據說還上門負荊請罪來著,若不是盧小姐真的做錯事情了,何須長輩出面來跟顧逢月道歉呢?

盧夫人自以為自已設的這個局萬無一失,若宋春臨當眾澄清,那便是他心虛,不想做實善妒的名聲,若宋春臨不出面,那她也可以繼續做實這個謠言,等到宋春臨一走,再讓盧小姐多去顧逢月身邊走動,她覺得,沒有男人可以拒絕一個溫柔小意的女娘,到時候拿捏住了顧逢月,宋春臨便不足為懼。

可是她卻沒有算到,宋春臨不僅僅要當眾澄清,還要當眾打盧夫人的臉面。

程巧笑完以後,眼角還帶著一點淚珠,這是方才笑得太厲害忍不住流出的生理淚水。

“你這人真是一點廉恥都不講啊,捕風捉影的事情,居然也當做真事來傳播,豈不知,自已正在給她人當槍使呢,還是一根銀樣鑞槍頭呢,中看不中用。”

“你!你說誰沒用呢?你當人人都同你一樣,都被蠻子玩爛的貨色,也敢同我們平起平坐,我都怕你髒了這塊地。”

此話一出,宋春臨的臉色立刻陰沉了起來,程巧倒是沒什麼感覺,這樣的話她早就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雖然心裡還是有點難受,但也不像最初的那樣,覺得無法接受了,反正,他們說的也是事實。

可程巧不計較,不代表宋春臨不計較。

宴會辦到現在,宋春臨第一次露出了身上的殺氣,他緩步走下主位,走到那位夫人的座位前面站定,然後用帶著殺意的聲音,沉聲道:“道歉。”

“我……”那夫人剛想反駁,就被宋春臨眼神裡的殺意震得當場愣在了座位上,那宛如實質的殺氣,讓她後背一片涼颼颼的,感覺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她甚至覺得,要不是這裡還有許多官家女眷,恐怕宋春臨會當場殺了自已。

“再說一遍,向程將軍,道歉。”

對方被宋春臨森冷的聲音喊回了神,她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說出了那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誰。”

“對不起……程將軍。”那位夫人說完緊緊咬著下唇,似乎做了一件很羞恥的事情。

然而即使她道了歉,宋春臨也沒有想要放過她。

“你是不是覺得自已很高尚,為了自已只有丈夫一個男人而沾沾自喜?”宋春臨聲音還是很冷,他轉過頭看向屋子裡的眾人,從這些人躲閃的眼神裡,感覺到了一陣失望。

“你們絕大多數都是女娘,我以為同為女娘,你們會為了對方遭遇的不幸感到惋惜,但卻沒想過,你們竟然把她人的痛楚,當做刺向她們的利刃,用肉體的貞潔去貶低她的人格,你們這樣做,同那些傷害她們的人又有何不同?”

“不過是一個用肉體傷害她們,一個,用言語傷害她們,甚至你們也同那些人一樣,沾沾自喜的覺得,自已高她們一等,當真是可笑至極。”

“在場的人,有誰,能像程將軍一樣,即使遍體鱗傷,也能手刃仇人,還帶領著一群同她一樣的女娘哥兒們,替大景收復失地,你們怕是連刀劍都提不起來吧?若是讓你們也跟程娘子一起上陣殺敵,怕不是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就已經死在自已的刀下了,就你們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去嘲笑一個保家衛國的人,即便她是個女娘,可她做到了你們永遠做不到的事情,而你們,卻只會抓著別人傷口不放,是覺得這樣的自已很自豪,很驕傲嗎?”

賞花宴最後不歡而散,不過宋春臨最初的目的也達到了,他不想成全盧夫人跟盧小姐,但他沒有想到的時候,卻因此揭開了程巧的傷疤,害她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

等其他人都走光以後,宋春臨低垂著腦袋,聲音悶悶地同程巧道歉。

“對不起,程娘子,要是早知道這些人這麼壞,我就不請她們過來了,賞什麼花啊,浪費我這麼多薰衣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