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馳昏迷了三天三夜。

他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但思緒卻異常的活躍。

他沉浸在很多電光火石的畫面裡,一切都像是親身經歷過的。

好像在另一個世界,度過了不一樣的一生。

那個世界裡,他跟季黎總是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

他費盡所有努力,也不能跟她在一起。

最後,他在槍火灰燼中倒地。

天旋地轉裡,只剩下他跟季黎在雨夜瘋狂痴纏的畫面。

她哭的梨花帶雨,窩在他懷裡,一聲聲喊他名字。

‘周馳’

‘周馳’

‘周馳——’

周馳豁然睜開眼,眼神無法聚焦,乾裂的嘴唇喃喃著出聲。

“…黎黎”

“你他媽總算醒了!!”

一道聒噪激動的嗓音衝破周馳耳膜,也將他混沌的神緒漸漸拉回來。

齊朝鬍子拉碴的臉猛地懟進她視線裡,激動地滿眼血絲。

“你都昏了三天三夜了,感覺怎麼樣?”

“喂!馳子,你倒是說個話兒呀…”

“你這什麼眼神?你該不會不認識我了吧?我朝子啊!你朝子哥!”

周馳半闔的眼睫眨了眨,隨後閉上眼。

“我知道,這是哪兒?”

齊朝,“哪兒?醫院啊!你看不出來?你真傻了?頭還疼不疼?”

說著就上前想扒拉他後腦勺檢視。

醫院?

他沒死?

周馳皺了皺眉,抬手想擋開齊朝,卻感到手臂一陣劇痛。

“唔…”

齊朝哎呀一聲,連忙捧住他那條打了石膏的左臂,穩穩放回床上,嘴裡碎碎念著開始罵。

“你他媽真傻了?這敢亂動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條胳膊差點兒就廢了!”

“醫生說你這胳膊有舊傷,這次再接上,得好好養著,以後還能不能恢復如初,還得看你自己!”

齊朝說的很委婉。

其實醫生說了。

這條胳膊就算養好了,跟原來比,那也是差強人意了。

一想到這個,齊朝的火氣就噌噌直竄天靈蓋兒。

他咬牙切齒的罵周鴻:

“狗日的周鴻,這他媽是故意要廢你一條手!太他媽喪良心了!”

“得虧你醒了,人能醒來,再大的事兒都是小事兒。”

“等你出院,哥們兒挺你,咱們弄死丫的!”

周馳沒聽他說,只定定看著自己被石膏固定的手臂。

這一幕既熟悉又陌生。

腦子裡電光火石般閃過一些東西。

他總算聯絡起來,也徹底從夢境和現實裡回過神。

抬頭環顧一圈兒,視線最後又看向齊朝。

周馳眼眸幽沉,啞著聲問。

“我睡了幾天?”

“手術後三天三夜,算上你那天晚上,得三天四夜了,你那天怎麼回事兒?怎麼你還打不過周鴻那軟腳蝦……”

周馳厲聲打斷他,“你一直守著我?!”

齊朝一愣,“…啊,我一直在這兒…”

他一步沒敢離開。

就怕周鴻再回來使壞。

周馳黑著臉,“老爺子那兒呢?”

齊朝,“老爺子先前醒了,你跟周鴻的事兒我還瞞著呢,我怕他受刺激,連周姨那兒都沒敢說。”

周馳閉了閉眼,“周鴻呢?”

齊朝,“…不知道啊。”

周馳點點頭,“估計已經跑了。”

齊朝懵了。

“啥?跑了?!跑哪兒去他……”

“不跑還等什麼?等我醒了找他算賬?”

“……艹!”

齊朝又氣的忍不住磨牙,扯著嗓子又開始罵罵咧咧:

“丫的還他媽有臉跑?能跑得去天涯海角?!”

“真當老子們是吃乾飯的?!”

猛地朝牆踹了一腳。

齊朝擼著頭面露狠色:

“這賬必須跟他算清,跑他媽國外老子也得給他逮回來!”

“賬是要算的,不過得等我出院,他跑不遠。”

周馳沉下心,緩和了下語氣,交代齊朝:

“我這兒不用你守著,你先回去,老爺子住院的事兒跟我回來的事兒,都還瞞著黎黎呢。”

“你回軍區去,兩件事兒。”

“第一,問問那邊軍區,這幾天有沒有電話打過來,要是沒有,你先不用管。”

“要是有,你想辦法幫我聯絡宋建功,讓他告訴黎黎,就說老爺子身體不好,我在這邊照顧幾天。”

“我受傷住院的事兒,不能透漏半個字。”

齊朝兩手叉腰,舌尖兒頂著上顎點了點頭。

“你放心,我知道怎麼說。”

周馳眼眸陰沉,“第二,事情報到公安,先抓孟蓮。”

齊朝點點頭,點到一點兒又猛地僵住,一臉錯愕看向周馳。

“誰?孟蓮?!”

周馳,“她跟周鴻合夥兒,從軍區醫務室拿了麻藥偷襲我。”

他冷著臉,抬手點了下腦袋。

“這傷,老子跟周鴻掐架,孟蓮砸的。”

齊朝眼珠子差點兒瞪出來。

“我淦!!”

簡直他媽毛骨悚然。

“這娘們兒什麼逼玩意兒,這兩天還敢跑到醫院來假惺惺演好心!!真他媽夠噁心的!”

齊朝的罵罵咧咧的大嗓子壓都壓不住。

恐怕整條走廊都能聽見了。

周馳閉上眼,腦仁兒還隱隱脹痛,不想再說話。

他有太多事要消化了。

他夢見的那些事,簡直清晰而真實的不像話。

齊朝看他臉色實在差,自顧自罵髒話發脾氣,又出去吆喝醫生來,給他檢視傷勢。

等著醫生給周馳檢查過,確認腦子沒啥毛病。

齊朝跟周馳說了一聲,這才急匆匆趕回軍區。

去到通訊部這一打聽,還真有人找他。

有人找他不是最嚇人的。

最嚇人的,還是個女同志。

齊朝一聽,就知道是季黎。

他嚥了口口水,喃喃叮囑通訊部的人。

“要是再打過來,你就讓她晚一天再打,我肯定在。”

“唉,好。”

從通訊部出來,他氣勢沖沖,直奔衛生室的方向。

——

周馳這邊,正因為這次事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季黎這邊,卻一派沉靜。

她沒再跟秦嫂子打聽周馳的訊息,也沒再去軍區那邊往家裡打電話。

每天只是安靜的待在家裡畫連環畫。

周馳安排的勤務兵,一日三頓定時定點兒的來回跑騰送飯。

秦嫂子也每天過來看她。

轉眼就是一個星期。

秦嫂子看她這沒事兒人似的模樣,心裡卻老不踏實。

她沒話兒找話兒的,想跟季黎聊聊天兒,疏解一下她的心情。

“那個…你聽說了沒?”

季黎拎著水壺澆花,抽空側頭看她一眼。

“聽說什麼?”

“那個誰,就董武,還記得不?”

季黎不太感興趣。

“嗯,記得。”

秦嫂子一臉八卦。

“他跟上面打申請,要退伍歸家。”

季黎,“哦。”

秦嫂子硬聊,“…他,他約莫是覺得,因為他媳婦兒那件事的影響不好,在部隊待不下去了,也沒接受部隊的安排,就可能想回家後,學人下海經商。”

“嗯。”

秦嫂子,“……”

嘴角有點兒繃不住,聊不下去了。

秦嫂子太難受了,兩手一握,長嘆一聲。

“弟妹啊,你別這麼強撐著,我看的心裡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