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速度快不起來。將近十天才回到京城。
侯爺還活著的訊息,早已經快馬傳回安定侯府。
隊伍剛剛進城,府醫、秋伯等,包括護院、小斯、僕婦,已經站在府門前,依次排列迎接侯爺回家。
姜氏眼眶裡蓄著淚,由惠兒虛虛扶著,一動不動。
當家祖母的氣勢讓她掩面擦淚的動作都不曾有。
這段時間侯府驚喜連連,她早已經不是成天待在香蘭居翻看小冊子的婦人,而是有兒子傍身的侯府主母,腰板挺得筆直,打扮得貴氣而莊重,頻繁出席各種花會茶會,為她的兒子、未來的世子爺川哥兒,相看未來的世子妃,為他登門求請名師教導……
她的身後,再也沒有人戳著她脊樑骨,說他安定侯府是絕戶了。
總之,她忙。
忙併快樂著。
既然陛下脫離了危險,說明王爺也沒有事了,那她的年姐兒也該回來了。
本來就這麼盼著,已經是幸福滿滿。
怎知,又傳來侯爺的喜訊,死了半年的人,他又復活了。
死而復生。
這安定侯府,是做了多大的善事,才有瞭如今這等福報?
川哥兒站在姜氏身旁,聽著母親那廂傳來抑制不住的抽咽,但她紋絲不動。
他也就學著母親的樣子,任由烈日曬得汗流浹背,也不用撐傘。
今天,他身著繡金紋月色長袍,錦帶束髮、配白玉簪,腰繫雲紋革帶,墜翡翠玉佩。
颳得乾乾淨淨的下頜隱隱透著點點青囊,打眼一看,少年已然退去青澀的味道。整個人那般丰神俊朗,器宇軒昂。
許是經歷讓他快速成長,眸深如淵,幽暗中讓人看不清所思所想。他站在那裡像一棵松柏,令人不自覺就有了依靠。
車輪滾滾,馬蹄聲疾。
“母親,父親回來了!”他抬手攙住姜氏,尖尖的喉結滾了滾,“一起過去嗎?”
姜氏朝他揚了揚手,頭一埋,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的砸在地上,忙趁人不注意,錦帕掩面。再抬頭時,又恢復到侯府主母的大氣端方模樣,唯一雙哭紅的眼眸透露出適才心裡的驚喜與悲傷。
靈兒急忙上前扶住她,“夫人,侯爺回來了,小姐也回來了,該高興的。”
說話間,已然泣不成聲。
馬車停下,川哥兒上前雙腿一彎,跪在父親的車駕前,雙臂平舉:
“兒子恭迎父親回家!”
靈兒忙攙起他退後一步,小斯們急忙上前開啟車門。
看見第一個探出頭來的身影,川哥兒眼眸一亮,
——“娘!”
胡氏淚眼婆娑,歡喜得就要上前摟著他,再看,又怯生生的。
圍在這烏泱泱一大片,都是侯府的人嗎?月餘不見,兒子完全變了個樣子。
母子兩雙向奔赴,她握著兒子的手,熱淚盈眶,唇瓣顫了半天,才說:
“年姐兒說,家裡的事就交給你了。她得去收一筆賬。”
年姐兒,娘和姐姐都這麼親了嗎?川哥兒注意到這個細節,深深地點了點頭。
“胡姨,我們去見過夫人。”隨後出來的蕭婉兒扯了扯她的袖子道。
“嗯,該的,該的。”
府醫引導著,將侯爺抬上早已備好的軟轎,川哥兒手扶轎欄,直接朝瀾亭院而去。
胡氏和姜氏見完禮,由丫鬟扶著,跟在軟轎後面。
“剛剛聽說年姐兒要算什麼賬?”姜氏紅著眼眸問。
她清楚自已那個女兒多有主見,一點也不稀奇胡氏嘴裡,已經叫她年姐兒,馬車在路上,走走停停近十天,她一定是認為值得,才與胡氏處的這般親切。
“這個民婦不知。”胡氏道,還有些怯。
畢竟,她哪裡見過如此貴氣逼人的主母?想看,卻又不敢看。
那心情,忐忑的很。
“你們就這麼些人,路上還順利嗎?”姜氏又問。
“回夫人,原來是有人的。整整上百人的護衛隊。但那些是王爺的人,送到城南大街以後就分手了。”胡氏如實道。
“王爺?”姜氏一驚,竟是王爺送年姐兒回來的嗎?心裡不由得怦怦直跳,她擔心道,“沒有外人知道吧?”
胡氏附近她耳邊道:
“沒有人知道。民婦看,年姐兒和王爺是很好的一對。”
姜氏眉頭一緊,“妹妹,這個話可不能亂說。”
……
後面丫鬟小斯們看在眼裡,
“夫人這是怎麼啦?”
“就是,和一個鄉下人也說得這般親熱。”
“別亂講話,沒聽見小公子叫“娘”嗎?那是小公子的孃親。”
“不會吧,我看她們像舊相識。”
“可是,怎麼不見小姐呢?”
“沒聽說嗎?小姐收賬去了。”
“誒喲,收什麼賬這般急,都顧不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