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失察,治軍不嚴,願領受王爺責罰!”王坤道。
“失察?對,你說的好,正是失察。”謝景珩將茶碗往桌子上輕輕一放,眸底晦暗交替,卻面帶戲謔笑意,“定遠侯覺得該領受怎樣的責罰?”
王坤一聽,王爺不是稱自已將軍而是定遠侯,這難道是要將他的失職避開刑部?
頓時大喜。
“無論王爺如何懲罰,王坤絕無怨言。”
能免於刑部追責,像兒子一樣打罵也行。
謝景珩手指在茶碗上輕敲著,斂眸而視,心思難測。
“算了吧,失城不足一日,王將軍反應迅速將雁城奪回,就算你將功補過。回京後,本王一定奏請陛下,為王將軍加官進爵。”
他看見王坤單膝跪地,身子都不禁抖了那麼一下,又補充道,“本王說是這麼說,陛下能否恩准,全憑聖心,不可揣測。”
“是是是!謝謝……謝謝王爺再造之恩!他日王坤一定唯王爺馬首是瞻,牽馬墜蹬,在所不辭。”
王坤抱拳,頭上的汗珠砸在地板上,炸成細小的水花。
謝景珩淡笑,大手一揮,“好了,就這樣吧。麻煩王將軍安排些人,本王明日起程回京,路上帶了病號需得人手照顧。”
“好的。王坤一定親自遴選出最強衛隊,護王爺周全。”
謝景珩手一揚,“好。還有一事需得囑咐王將軍。本王衝上城頭制服敵將,王將軍就當沒有這回事吧,功勞都記在你的名下。”
“不可!”
王坤果斷拒絕。
他哪裡還敢貪天之功?
一急,眼眸都紅了。
“有何不可?彼時我幾人都蒙著面,你自當不知便是,可聽清了?”
這話一反常態,帶著上位者的威壓。
王坤立刻想到之前二王奪嫡,頓時明白王爺這是不想金鑾殿那位忌憚,如此謹慎,不得不佩服。
王爺到北大營數月,起初他還攜禮拜見,日日上門請安,但王爺清心寡慾,一應拒絕。
時間一長,他這個主將竟是忘了北大營有王爺一般,如此輕慢皇家,若要追究,他擔得起嗎?
而此刻,他非但不追究,還將自已的功勞拱手相送,如此境界,怎不讓人心生敬意。
“好,王坤謹記。收復雁城一役,皆因本將軍反應迅速指揮有方,與王爺沒有半點關係。”
謝景珩點了點頭,眸色裡看不出悲喜,此刻無人知曉他到底在想什麼。
王坤轉身出府,腰背筆挺,又恢復他為將為帥冷傲嚴肅的樣子。
“王爺,真就這麼放過他?”夜鳶湊過來,心中不服。
謝景珩目光投向傅惜年,知道她對自已的行為定也心中不忿。
畢竟,她的父親,作為監軍,是在他的手底下出事,說王坤沒有責任,誰信?
“惜年,你也覺得不該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嗎?”他問。
沒想到傅惜年搖了搖頭,默了默,認真道:
“不。”
蕭婉兒也眉頭一皺,看向她,心道: 惜年,有委屈就說出來,你有師姐,還有整個師門,別直不起腰!
一旁的夜鳶更是看不懂。
姑娘她不恨王坤?此時借王爺的力量,踩他一腳誰又敢說三道四。
“為何?”謝景珩心裡一熱,沒想到,她竟真的不怪自已。
傅惜年手掌輕輕壓在蕭婉兒肩上,輕捏鎖骨,算是領了大師姐的心意。對謝景珩道:
“父親他尚方寶劍在手,只要發話,王將軍也不敢不從。現在父親雖然口不能言手不能書,但我相信,信誰,不信誰,當初都是父親自已的決策。所以,於王將軍而言,惜年並無仇怨。”
謝景珩心中一軟,沒想到他的年兒如此愛憎分明,竟不牽扯、不攀咬,更不以勢壓人得理不讓。
面對父親的悽慘遭遇,還能有如此胸襟,哪裡是常人能及?
他大手朝桌子上一拍,倏然起身,幾步走到傅惜年面前將她撈入懷中,“放心,我一定還安定侯府一個公道。”
傅惜年眼眸泛紅,仰望著這個男人,心中蕩起漣漪。
夜鳶和蕭婉兒默默退下,輕輕拉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