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頭頂傳來一陣巨晌,驚醒的沈明月扯落眼罩,原本飛行平穩的飛機突然發生劇烈顛簸,明亮的機艙驟然變暗,客椅上的氧氣面罩哇啦啦的垂落。

駕駛艙和客艙連線的門被強風衝破,刺耳的風聲倒灌進所有人的耳朵裡,乘客們驚恐萬分,有人哭泣尖叫,更多的是架子上行李砸落的巨響,過道上一片狼藉。

猝不及防的驚變,讓沈明月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在顛簸中快速掃視一圈周圍,確認不是在做夢,很清楚的知道自已正在經歷一場嚴重的飛行事故。

是的,因為她看見被衝破的那扇門不斷灌入一股強大的氣流,像沙塵暴一樣,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來。

【不是吧,我~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沈明月慌張而又機械的按照空姐在廣播中的指揮,戴上氧氣面罩,檢查安全扣,雙手撐著面前的椅背,極力穩住身子。

【明明是場說走就走的完美旅程,怎的就變成有去無回了呢?】

空白過後的大腦迎面的是恐懼、壓抑、驚慌,甚至是無助的一點點等待著被死亡侵襲。

腦子裡像走馬燈似的閃現過往。

【爸~,媽~,我怕是回不去看你們了,嗚嗚~。】

沈明月是當代傳統的沙雕大二學生,在父母金錢滋養下,每日沒心沒肺簡單快樂的活著。

可是,這種快樂的日子,怎麼說破就破了呢?

【難道是昨天,我沒給樂山大佛上香!】

嗚嗚~

飛機不斷失重飛速下降,沈明月清晰看到飛機下方的冰山群峰,真正的壓抑讓她變得絕望。

在海拔高空,人體血液的氧氣飽和度會降到致命水平,如果飛機再不能及時穩住,即便飛機不墜毀,失壓的機艙內,人的意識也維持不了幾分鐘,最終結果只有一個【死】字。

這是沈明月失去意識前大腦快速分析的結果,隨即耳朵一陣鳴晌,腦子一黑再也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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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孃的狗屁,不要臉的破爛玩意兒,犯不著你們這些個黑了心肝的上趕著來貓哭耗子,啊呸,打量著誰不知道你們那點子算計,怎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大臉盤子,就你錢家那把腦子笑傻了的秀才兒子,咱沈家可高攀不起……”

嘶~!

沈明月迷迷噔噔的被一陣叫罵聲吵醒,只當她睜開眼,便覺得大腦一陣劇烈的眩暈。

哎~瑪啊~,人死了也這麼疼的嘛。

沈明月抬手撫了撫額,緩了半晌視線才慢慢清明。

入目的是一片白得發黃的老蚊帳,不對,一定是睜眼的順序不對。

眼睛再一閉一睜。

好嘛,除了老蚊帳,這裡分明是一間老破小的土泥房,復古簡陋的環境是她這輩子做夢,也沒夢見過的場景。

咋回事?沈明月再次感覺大腦嗡嗡的。

忽然,腦仁一疼,好似有人用電擊刺激她的大腦。

隨即,腦海如走馬燈般強迫接受一股陌生的記憶。

半晌過後,沈明月面色死灰,眼底湧上熱意,好想哭。

啊啊啊~,她,她居然穿越了。

她穿到了一個歷史上分明不存在的架空時代,成為一個剛被朝廷大赦天下的流犯農女。

老天爺,不是吧。

我沈明月這輩子無惡不作,啊呸,是無所不至,樂善好施,誰見她不得誇兩句【好人】。

這是讓她死裡逃生,然後再劫難逃嗎!

思及此,沈明月整個人失了魂般,呈大字形平躺在硬實的木板床上,好想再死一死。

屋外頭的叫罵仍在持續,戰況似乎愈演愈烈。

憑著記憶,沈明月弄清院子外跟人對罵的女人是誰。

對方是這副身子的二孃,傳統意義上來說就是【後媽】。

這個時代的沈家,原是有官之家,沈明月的老爹沈大浪本就職於朝廷翰林院,好像是個正經翰林侍讀學士。

但是,他爹正經小官不好好當,學人搞官場賄賂,討好奸臣,上頭的人被言官參到了皇帝老子跟前,連帶著他爹區區一個翰林也被連根拔起。

朝廷嚴查之下,沈大浪做為一個跑腿搭橋的小吏,經他手輸送的利譽以【萬】做單位,如此鉅額【單位】簡直創上了皇帝老子的槍口,不砍他腦袋砍誰腦袋,連累了一家老小全被髮配流放。

流放那年的沈明月才七歲,是家中這一輩中最小的么女,不過,比她位份小的有幾個哥嫂生的侄子侄女。

反正,只要是沈大浪直系親屬一個也沒放過。

沈大浪自小就是個孤兒,在族裡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年少時有幾分讀書慧根,族裡的長輩便想著供出個大官,日後全族跟著沾光。

於是乎,家家省吃儉用確實把沈大浪給供出來了。

只不過,沈大浪人品不行,考中了皇榜留在盛京當官,就跟老家族裡的長輩劃清界線,為此,老家的人個個對他恨得牙癢癢,又拿他沒辦法,畢竟民不與官鬥,鬥不過啊。

沈大浪不光人品不行,還慣會鑽營取巧,娶了上鋒的女兒做正妻,靠著老丈人的扶持,總算是在翰林院站穩了腳跟。

但他心性高傲,何甘居於小小官吏,於是乎一步錯,步步錯。

沈大浪的正妻姚氏也正是沈明月的親孃,生沈明月那年難產死了,在沈明月上頭還有三個大她十幾二十歲的親哥,所以姚氏懷上沈明月算是老蚌生珠,在如今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肯定容易出差子。

姚氏走後,沈大浪把妾室江氏抬上了正位,按理說,像沈大浪這種走一步算十步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抬舉妾室,那必然是有原因的。

江氏本也是官家秀女出身,江氏的爹當年只是一個地方上的小小縣丞,為了升職官身各種找門路託關係,很快就被沈大浪盯上。

據說江氏年少時有幾分姿色,男人的那點小心思,全寫在他臉上了。

江氏老爹靠送出一個閨女,確實謀到一個窮苦地方的縣令,江氏老爹做了縣令之後倒有幾分手段,那官身一升再升,從縣令到推官再到通判,姚氏死的那年,江氏老爹又坐上了江南某個地方的知府位份。

短短十年間,從前得靠他的二岳丈,搖身一變讓沈大浪高不可攀,所以,為了讓二岳丈成為自已的大岳丈,便把江氏抬成了他沈家正室的位份上。

再有江氏也給沈家生了個兒子,比沈明月大上四歲,有兒子傍身,又有老爹撐腰,完全夠資格坐上沈家正經太太的位份。

江氏是個口硬心軟的後媽,流放的這些年,沈明月被江氏保護得很好,從前在役場江氏雖嘴上不說,但儘可能的帶上兒子分擔沈明月每日的勞務。

不然,在役場那種惡劣的大環境下,沈明月一個幼女早就累死斷氣。

奈何沈明月就是個小沒良心的,放著真心待她好的後媽和四哥,聽信大哥大嫂的唆使,日日想著法子戳江氏的心窩子,真該死。

去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如他們這種被犯官牽連的親眷得以放還身契,畢竟犯錯的不是他們,朝廷該抄的也都抄了,還他們自由也就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沈家現如今雖已不是朝廷流犯,大抵是回不去北方的祖地,不說路引難辦,盤纏也是個問題。

江家老爺念及老閨女和親外孫,隨著大赦天下的聖旨送達欽縣,江傢俬底下也派來了管事。

江家老爺心裡恨極了沈家,沈家的其他人自然是不會管的,不過自已的老閨女和外孫又不能不管。

不想,江氏竟然拒絕了孃家人的好意,只接受了孃家人帶來的救濟銀子,然後,帶著沈家人在大新鎮底下這座十里村置辦田地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