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芸手搭在軟榻,借力起來,整理好衣服,向池屹福身。“婢子告退。”

已經進入夏日,烈日當空,柴芸抱著來時的包裹,靜悄悄的出了麟正殿。

麟正殿裡池屹打翻了桌子,對著常訊一頓狂噴。常訊跪在地上一頓磕頭,可是池屹心裡頭還是火!

火大的很!

“常訊,你說池詹寧會去找柴芸嗎?”

磕了一腦門血的常訊抬起頭。“陛下,霍郡王不是多情的人,也不是無情的人,只有……柴女官過得不好,兩個人才有見面的由頭。”

“你說的也對。柴芸一向要翻身,想過上富貴日子,她怎麼受得了苦呢。她算什麼女官!罷了她的女官之職,貶為低等雜役宮女。這輩子就待在冷宮吧。”

池屹說完大步走向堆積如山的奏摺,恨恨地抓一本奏摺看起來。

常訊起了身,看那堆奏摺有點心疼上奏的人,估計又要挨噴了。

麟正殿這點事瞬間傳遍後宮。

“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可這柴芸也太快了吧。前前後後才幾日啊?”

敏太嬪擺弄著手,欣賞著新染的手指甲。

坐在她一旁的是英姿颯颯的紀太嬪,穿了一身青色,正拿著眉筆準備為敏太嬪畫眉。

“她算什麼?沒家勢沒地位的小宮女罷了。玩弄兩天膩歪了,從哪來回哪去就是。男人不都是這樣嗎。”

聽了紀太嬪這話,敏太嬪撇嘴,笑的很不屑。“那些下等人啊,總以為自已在男人眼裡是與眾不同,想靠著那點所謂的與眾不同翻身。也不看看自已斤兩,飛蛾撲火。”

紀太嬪握著眉筆的手一頓,挑了她一眼,抬起左手扶住了敏太嬪的臉頰,右手開始為她畫眉。

從敏太嬪這出來,紀太嬪低聲和身邊的宮女交待一聲。“去查查柴芸的事。”

宮女悄無聲息離開紀太嬪,不知去向。

冷宮裡何春給柴芸端來飯菜。

“吃點吧。”

柴芸利落起身。“何叔,我真沒事。離開麟正殿我巴不得呢。我大不了就老死在冷宮,沒什麼大不了的。”

“看開就好。”何春也知道她性子豁達,不是那種只顧悲春傷秋的人。

吃過飯,柴芸理了理自已的東西,一切又恢復原點,就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自已的清白,自已的前路,全都被池屹毀了,將來她只能老死在這冷宮裡。

呵,怎麼可能!

她這麼掙扎為了什麼!

就算她願意老死在冷宮,可她背後的人未必同意!

第一步邁出去以後她就回不了頭!

池屹這條路現在是走不通了,沒關係,只要她活著,她就還有機會!

她柴芸不會認命!

皇宮裡最不缺捧高踩低的人。內侍省見柴芸被貶為低等雜役宮女,立刻就狠狠補上一腳,不管什麼苦的活計都第一個想到她。

柴芸在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哪裡不知道這內裡,但也只能咬牙堅持下去。她在心裡告訴自已,來日方長!

這一日,池屹下了早朝,心裡頭很是不痛快,在前庭慢悠悠轉著。

他把池詹羨惹出來的破事交給池詹寧處理,可是池詹寧竟然處理得更糟!他一時間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了。

池詹寧沒本事,自然贏不了那些忠臣青睞,但是京郊破事鬧大對他這個皇帝的名聲不好。

想到這些爛事,池屹真是恨死池詹羨和池詹寧了。

他們腦子是木雕的嗎?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一個個自詡聰明。臉可真不小!

一邊走,池屹一邊扇著手中的扇子,心裡頭思量下一步。池詹寧的本事他是見識了,他能鬆口氣。現在世家未除,他得留著池詹寧一段時日,算是把世家的目光從他身上分一點到池詹寧身上。

小內侍跟在後面撐著傘,眼見祖宗步伐輕快了一些,心裡終於鬆口氣。可剛喘口氣,小內侍眼就直了,腳下不穩,打的傘晃動了一下。

池屹回身瞟了一眼,見他臉色慘白並沒苛責。“累了就換個人。”

常訊忙招呼其他人換下那小內侍。

池屹剛邁出去兩步,就看到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他這才明白剛才那小內侍的表情是因何而來。

蹲在草叢裡幹活的柴芸聽到動靜,忙跪在地面低著頭。池屹從她眼前的青石板上走過,眼角瞟了她幾眼。雖看不清全臉,卻看得出她曬黑了不少,額頭鬢角也是汗津津的。

可是這女人竟然一動不動,沒有來求他?

這女人真是眼神不好使。她看得上池詹寧那種傻子,卻看不上他池屹!難不成他還不如池詹寧!

笑話!

從小到大,他樣樣都是吊打池詹寧!

可是一想到那天他對她做的事,他也自知挺傷人的。

可是他一想到柴芸和池詹寧那些破事,他就控制不住自已火氣。

柴芸等他走遠了,又悶頭幹活。她心裡很清楚,現在不是她出手的時候。她沒有靠山,只要出手必須得一舉成功,不然就永遠翻不了身了。

都等了十八年了,她不差這一兩個月時間。

路邊的雜草鋤淨,她拎著籃子往掖庭去。穿過御花園,她看到池屹的儀仗在假山邊,她忙換了一個方向,繞過假山往掖庭去。

剛繞過假山,她看到一棵大樹下站著一男一女。女子正攥著男子的衣襟,抽抽搭搭地哭訴著,但不肯鬆手讓男子離開。

柴芸拎著籃子,忙退到假山裡。

嘖嘖嘖!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宮裡這般,當宮裡沒人嗎?這裡雖偏僻,可也有人經過的啊!例如,她。

瞧著二人已經吻上了,又是難解難分,柴芸估摸這二人一時半會不會離開,她只好笑著轉頭離開。

剛轉過身,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柴芸就看到池屹站在眼前。

夏天的熱風吹過,柴芸卻覺得十分冷。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

池屹揹著手,冷眼看著柴芸狡黠的笑容慢慢變僵。

他沒說一句話,越過她看著假山外的二人。

“婢子叩見陛下。”柴芸忙跪下問安。

池屹沒理她,繼續看著樹下那二人,眼底戾氣又浮了起來。

估計是又受刺激了。

柴芸替自已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