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歸年沒有跟查爾斯·尤金·尤克德里他們待多久，就被修源拎了回去。
一個戚歸年從未見過的人，突然湊在修源耳邊說了什麼，肉眼可見的修源更生氣了。
修源最終嘆了口氣，忍住了，什麼也沒有說，帶著戚歸年回到了車裡。
戚歸年沒有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咱們要回一區了嗎？”
修源雙手放在前面的座子上，點了點頭。
戚歸年知道這傢伙有錢，不過他還是害怕春二蟲把自已餓死在家裡，也或許這傢伙會在餓死之前先是把自已給撐死。
“回去接春二蟲嗎？還有一些東西是不是需要帶上？”
修源點了點頭，他似乎看起來有些疲倦，也或許是有什麼心事。
就在這時，修源的耳機響了，修源點了一下，面前投影出一個螢幕，螢幕里正是黎煜的孫子——黎名，不過黎名看起來狀態更差勁。
“什麼事？”
“爺爺死了。”
黎名快五十的人了，無措的像一個孩子，擔憂、恐懼、疲憊將他的面容變得更加蒼老。
修源這邊卻是出奇的平靜，只是簡單的“嗷”了一聲。
而後就是十幾秒的安靜，戚歸年可以清晰的聽到機器運作的聲音，但好像卻聽不到修源的呼吸聲。
“節哀吧，葬禮我可能不會到，你們別毀了老爺子的遺物。”
修源結束通話了電話，他靠在椅背上長嘆了一口氣，他也記不清這是什麼感受了。
戚歸年看修源如此，也便不再言語，胳膊肘頂在前方的椅背上，用手託著臉，看向窗外，看著外面星星點點的光，和漆黑的隧道。
“歸年，你看到我那本《安全區手冊》了嗎？手寫的，我找不著了，裡面有些東西，我可能用的到。”
修源起初原本是懷疑自已放忘了，但是他好像想起戚歸年從自已屋裡拿過書，所以在想可能是戚歸年拿走了。
戚歸年突然想起什麼，一拍腦門。
“我知道在哪裡了，我記得我好像把他給落在平民區了。”
戚歸年的音量越來越弱，著實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修源聽了，拍了拍前面駕駛員的椅背，語氣中還是有幾分疲憊。
“先不回去了，掉頭，去三區的平民區，有東西需要拿。”
“大人，如果很急的話，我這邊建議換一個交通工具，那個快，而且許可權大，這個容易被攔住。”
修源皺了皺眉頭，擺了擺手，表示隨意。
司機原本是一區的一個普通平民，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區對其他任何區都屬於降維打擊，是整個聯盟最核心的技術區。
所以當司機看到二區倉庫裡那些陳舊的破爛時，那嫌棄的不言而喻。
司機看著這些上世紀乃至上上世紀的產物，可勁的皺著眉頭，在尋找一番後，最後還是選定了一輛雀氏N5的小型飛艦。
這個老古董雖然小但是裡面可以容下四個人，外觀呈流線型，黑亮的配色，幾個小翼可以反轉。
這個速度算不上頂配但至少可以和早期的戰鬥機媲美，到三區僅用了一刻多鐘，再往後走的空間過於擠壓，只能低空減速。
到了平民區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引起了機械人的注意。
“發現UFO，前方的UFO請出示證件。”
修源將身份卡貼在前座後放在螢幕上，機器人立馬接收到資訊，靠邊站好。
飛艦廣場中央停落，引來部分人圍觀。
修源和戚歸年從飛艦上下來，戚歸年一眼便看到了躲在角落裡的10717。
戚歸年朝他揮了揮手，他立馬低著頭走了過來。
“大人，何事？”
戚歸年感覺這傢伙長個了，問他。
“我之前落下的東西在哪裡？”
10717讓戚歸年跟他來，他在前方帶路，修源在後方面，色凝重跟著，像極了一個保安或者護衛。
10717找到自家門推開，這裡已經沒有老者了，或許，生與死只是一瞬間的事，這個世間有太多的生死了，天地不會因此變動。人生太短，經歷的少，才會為其悲鳴。
10717像是從未從悲痛中走來，顯得很是沉默。
經過他的一番翻找，戚歸年的揹包被找了出來，原來有些破舊的地方已經被針線補好了。
戚歸年難得的沉默，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從未正面面臨過死亡，一切都是間接的進入他的耳朵。
一個與自已相處不多的哥哥的死訊都令他感到難過，更何況他們是彼此至親至友，他覺得，10717的感受自已是永遠也無法理解的，最起碼現在不會。
修源拍了拍戚歸年的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戚歸年剛一轉身卻被身邊的10717給攔住，10717的眼神裡，除了悲傷與恐懼之外，還多了幾分懇求和緊張，他欲言又止，最後又把手鬆開了。
“有什麼事嗎？”戚歸年很是不解。
10717似乎是在內心掙扎了好久，最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帶我走吧，大人，我求求你了。”或許10717也奢望過他們是朋友，但僅僅是奢望、是幻想，最後給對方的稱呼只能是大人。
還是太爺罵醒了他，打醒了他，這是赤裸裸的現實權貴之間親情都形同虛設，更何況隨口一句的朋友，不過是那麼隨口一說，自已這輩子要麼當沒聽見，要麼就只能賭一把，希望對方能給幾分這一次性的薄面。
如果對面是一個紈絝之徒，頂多被羞辱一頓，不過倘若是一個哪怕偽裝，重情重義的人，隨手扔給自已一個差事也好過在這裡虛度光陰。
他也希望他不要困死在貧民區，可他太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卻是一個固定圈，下九流的幻想都如此可悲，可如此低價的幻想也是幾乎不可實現的。
戚歸年將10717扶起來，但他並沒有帶走10717的打算。
“我今後跟阿爹在一起，身邊不缺人，還有別叫我大人，你可以叫我阿爹大人，我受不住，但他老人家受的住。”
107171聽又跪了下去，不過這次跪的卻是真大人，似乎是鐵了心的要走，看來吳崖這個個例還是挺有感染力的。
戚歸年扶都扶不起來，突然一個人影出現，朝著戚歸年撞了過來，戚歸年一側身躲了過去。
竟然是那個恩將仇報的小女孩。
戚歸年有些許的詫異“你還活著，你怎麼會在這裡？”不過他也是真的怕了這小傢伙了。
小女孩怒氣衝衝的，似乎是以為戚歸年他們在欺負10717。
修源拿過戚歸年手中的書包，他是想過平等的對待所有人，想過大同，嗯吶，似乎都已經停留在了50年前的幻想，終究還是那次大戰毀了所有。
這幼稚的想法動了太多人的蛋糕，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只可惜自已當年太蠢，妄圖蚍蜉撼大樹，但那卻是決裂的開始，或許50年前的他，從未想過自已有如今的結局。
修源拉過猶豫的戚歸年，強硬的將他帶走，10717抱住小女孩，他不敢跟上去，也不敢讓小女孩跟上去，他怕。
修源將戚歸年塞進飛艦裡頭，自已也跟進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裡。
修源掏出包中的書，翻出裡面的照片，拿出筆遲疑了一下，而後將黎煜的照片劃掉。
“唉，還剩我們三個，以後沒人叫我老狗了。”
戚歸年並沒有聽清修源再說什麼，只能在那裡自已保持沉默。
修源將照片放回去，合上書，又開始了他的大道理講座。
“只有人去世，值得悲哀，人不會因為螻蟻或蚊子的死亡而悲傷，但如果一場戰爭來臨，你會發現人都是麻木的，即使是單個人的死亡，也顯得波瀾不驚。”
修源見識過太多死亡，對他來說，他就是那種已經麻木的人，以至於對親朋好友的死亡反應都是遲鈍的。
“那個......”
修源抬手打斷戚歸年的話，從書裡重新拿出照片，指著一個已經被勾掉的人說道。
“記住這個人。”
“為何？”
“因為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素未謀面的父親，我曾經最好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