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碎了秘鑰。

難怪鏡中的“她”會說秘鑰後來憑空消失。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連父親母親都不敵的兇手,他能輕易斬殺?

為什麼他來了之後,那些人就會立刻走?

又為什麼,東宮起火近半個月,他偏偏在今天給她帶來玩具……

君筠攥緊了拳頭,指甲狠狠掐進肉裡也無所覺。

周遭場景破碎重現,再度帶她回到了自已被打斷腿的時候。

一次一次重現青絳給她帶了滿床玩具,帝師府滿門被滅,天符城秘鑰粉碎消散的場景。

男人臉上溫潤的淺笑在她眼前開始扭曲,像是戴了一張堅固的面具,看不穿,摘不下,虛偽黏膩。

君筠在這不斷重複的環境中逐漸呼吸粗重,體內的魔氣難藏封印,漸漸破體而出……

……

歷代帝王輪轉替換,龍椅從來不會空出一日。

已經成為了帝王的諸君,肩頭被完全插入了一把匕首。

青絳僵硬的站在不遠處,識海的暴動早就平息。

他不明白,這個幻境,為何要一次次重複這些相同的過往,不斷撕扯出藏在他內心深處最不堪的羞恥。

“君筠,你冷靜點!”

“青絳”不記得這是君筠的第幾次失控了,她血腥殘暴的樣子完全不像曾經那個嬌嬌軟軟的小糰子,赤紅的眼眶令人恐怖。

君筠完全沒有理智可言,她粗暴的捏住他的下顎,強迫他抬起頭來。

身上紅色的裙子深深淺淺,早分不清到底是那些聒噪下人的命,還是從“青絳”身體中流淌出來的血。

“清醒?本座什麼時候不清醒了,嗯?”

帝王被摁在書桌上,批閱了一半的奏章散亂了滿地,沾了硃砂的紅,也同樣沾了血的腥。

他精瘦的腰肢被迫貼在書案邊緣,“青絳”似是怒到極點,整個人都在發抖:“放肆!”

“放肆?”

君筠像是聽見了什麼很好玩的笑話,一時笑得直不起身子。

等她笑夠了,她緩緩湊近了他,溫軟的舌頭輕舔上白玉般的耳垂,激得他渾身一顫。

“青絳啊青絳,倘若我真的放肆,那你藏在書房裡,掛了本座滿牆的畫像,又算作什麼?”

她的動作大膽至極,“青絳”氣急,被她舔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灼燒著,帶起肌膚不正常的潮紅。

見他不說話了,君筠的行為更加惡劣。

她故意扯開他的領子,一路廝磨帶咬的到了他的鎖骨下方。

“青絳,你好乾淨……”

君筠呢喃著,手從裡面捏住了他的後腰。

“青絳”試圖把她推開,可身體早已軟爛得不成樣子,又從何來的力氣。

君筠的頭腦更加混沌,她完全從心,嬌笑中帶著邪氣,尖利的牙齒穿破了他的唇。

她一點一點吸吮乾淨了他唇上淺淺溢位來的點點鮮紅,慾求不滿的,粗魯不堪的。

“你不該這麼幹淨的,你這樣,讓本座好想把你弄髒……”

青絳喘著,被她摁倒在了桌上。

熱氣帶著他的眼尾通紅一片,眼珠也朦朧上了三分水汽。

他認命的閉上眼,嚥下心中苦澀。

她總是不記得的。

等到她醒來,又會把自已推得很遠,什麼也不記得,只留他一個人日日面對這些難以啟齒的親密……

青絳無言。

他貼著牆蹲下,同那堆雜亂的物件一起,即便不去看,耳朵裡還是逃離不了自已隱忍破碎的嗚咽。

……

君筠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經歷帝師府滅亡了。

她枯敗的站在血堆裡,麻木的看著君肆一次又一次倒在自已跟前,她再被青絳一次又一次的帶走,逃避本該屬於她獨自面對的殘酷。

她的身體在數萬次重複的幻境中慢慢長大,再也哭不出來,猶如木偶。

終於這一次,青絳抱著自已離開後,沒有再重現君肆倒下的身軀。

她得以擁有一扇門,虛虛的掩在前面。

從裡頭髮出的微弱光芒誘惑她將其開啟,君筠在門前站了許久,四周歸於一片昏暗,只留鼻腔當中還殘留著揮之不去的血味。

君筠最終還是推開了那扇門,完全漆黑的周遭淺淺亮了一點,只隱隱照清了目光所及之處。

道路上盡是已經完全死透了的魔宮宮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是魔界。

獨屬於魔神的魔宮。

踩著屍骨蜿蜒而上,門口的守衛看不見她,只是看著前面,專心守好自已的職位。

魔宮內無數幔帳自房梁垂下,帶著過分濃郁的催情香氣,燻得人頭腦發昏。

她掀開最後一道幔帳,駐足在碩大的床邊。

已經略微長開的臉上出現裂痕,君筠震驚於此,甚至一度說不出話來。

純白色的床褥上躺著一個虛弱的人。

他身上草草蓋著被子,露出來的地方每一處都佈滿痕跡,疏離的眉宇間藏不住的疲憊。

最為讓她怔愣的是,那名為青絳的男子手上被拴著鐵鏈,死死鎖在宮殿於彌的深處,永無出期。

君筠恍然止住,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試圖想起來點什麼,可什麼都記不起來。

有關這一塊的記憶是缺失的,她沒有半點印象。

可她可以確定,這裡就是她的住所。

自從她上位之後,殘虐程度遠高於上任魔神數倍,絕無可能有其他人會在魔宮裡揹著她搞這種事情。

怎麼可能。

她怎麼會對他做這種事?

青絳應該是和莫囚成婚了才是,他應當是與他發生了這種關係,同她何干?

可偏偏,真相赤裸裸的擺在面前,讓她避無可避。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被褥中淺眠的人睫毛一顫,緩緩睜開了眼。

滿是血絲的眸子眼尾帶著未完全褪去的紅,就這麼直直和她撞上,其中情緒複雜地讓她看不明白。

在她的印象中,青絳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空洞的眼神,猶如那回溯創造的旋渦,無邊無際。

“青絳”是看不到她的,沒等她想明白,他又重新閉上了眼。

前方幔帳一動。

君筠敏銳的掃視過去,只見那裡,還站了一位,和床上之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只是他尚且青澀,但周身氣質同樣悽苦委屈。

他且對上她的視線,瞳孔狠狠顫動一陣。

萬般幻想皆為崩塌,君筠的身體瞬間往下墜去,陷入深沉的黑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