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嫵苦思良久,也不解蕭茹口中何意。
她見蕭茹正要離開,便不顧禮儀地起身相攔。
“還請皇后娘娘接過鳳印。”
蕭茹身後的璃笙也不敢上前去接,她今日頭回當差,自不敢擅自幫皇后做主。
“今夜有襄王的送別宴,妹妹打點宴席,排班列位向來妥帖,還請妹妹再掌鳳印一日,明日宴罷再交還給本宮吧!”
蕭茹恨毒了燕雲瞻與燕雲睦兄弟二人,故並不想為燕雲睦親自打點宴席。
她卻看到崔嫵的眼底劃過了一絲迷惘。
“怎麼?妹妹要本宮恕罪,卻不願再為本宮打理一次送別宴,如此看來,妹妹的誠意實是虛無縹緲,不足為信。”
崔嫵的臉上浮起了一絲苦笑,“送別宴……襄王方立了大功封了親王,何事要走?”
蕭茹隨口一答:“襄王愛戰,好似是草原新主猛部猛圖青近日有異動,他自請去戍邊西北。”
崔嫵聽罷,端正地福了一下身子,答應道:“那臣妾便繼續越俎代庖一日,還請皇后娘娘明日務必要接管鳳印。”
蕭茹丟下一句:“本宮還能哄騙妹妹不成!”
便抬步離開了。
蕭茹走後,崔嫵身邊的常鶯有些不放心。
她猶豫再三,還是問道:“主子,可要去與王爺道個別?”
崔嫵望向東方正徐徐升起的旭日,出了神。
“不必了,與他相識一場,終是幸運的。”
常鶯心下有些不忍,“王爺此去,主子與他以後便再難相見了。”
崔嫵嘆了一口氣,眼神空洞地自語道:“見不見的,有何打緊的?我如今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哪堪想著他人?”
“回宮吧,鶯兒,晚上還有的忙……”
“是,主子。”
……
夕陽西下。
專供集宴的麟安殿內的氣氛,此時卻有些微妙。
此次集宴乃是為襄王戍衛西北邊陲的送別宴,正主卻遲遲未到。
燕雲瞻滿了一杯酒,微微笑道:“朕這個兄弟向來隨性灑脫,隨的他去,眾卿,來,隨朕飲一觴!”
一飲罷,燕雲瞻明知故問:“崔相,懷錦為何沒來?”
崔伯彥顫顫巍巍地起身,小心回道:“小兒口無遮攔,幸得陛下與皇后娘娘寬宏大量,並無見罪,臣怕他會攪了陛下與娘娘的興致,故未讓他前來。”
燕雲瞻拉過坐在他右側的崔嫵的手,對著崔伯彥誇讚道:“崔相可是生了一個好女兒,阿嫵的性子柔順,甚合朕心。”
蕭茹不屑一看,心想這燕雲瞻又在打得什麼壞主意。
崔伯彥方才惴惴不安的臉上,又終於露出了一絲勉強的笑容。
崔嫵此時只覺得如坐針氈。
她以此身,早已主動入了帝王之局。
將來她的生死,亦是崔氏的生死。
她不得不去籌謀算計,也不得不在後宮中拼出一條生路來。
此時有人推門進來,來人一身蟒袍玉帶,挺拔俊秀,其神采奕奕,舉止不羈中自帶一股狂野的風流。
爽朗明亮的聲音隨他一同傳入殿中:“皇兄與靜貴妃娘娘情意深重,倒羨煞了臣弟。西北邊地荒涼,若無女子相伴,也甚是可惜,皇兄不若把殿中舞姬皆賜給臣弟,也好教臣弟此心,不甚寂寥。”
燕雲瞻看清來人,隨後開懷大笑。
“靜貴妃方為雲睦擇選了兩個世家女,你又來討朕的一眾舞姬,叫殿中的眾位愛卿看了,誰可敢將自家的女兒嫁給你當正妃?”
燕雲睦徑直言道:“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將來有女子若為臣弟正妃,自然要懂得順從臣弟。”
殿中大臣們聞此狂話,皆搖頭不喜。
雖然燕雲睦說的是事實,但此時攤開明講,也有點不合禮數。
燕雲瞻見燕雲睦的行為舉止與平常大相徑庭,他有些好奇。
燕雲瞻覺得燕雲睦一向專一,且自家弟弟常年征戰,女子的手都還未碰過,怎得突然轉了性,變得花心多情起來。
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燕雲瞻爽快應道:“雲睦看上了誰,帶走便是!”
燕雲睦得到允准後,他隨手找了一個高挑豔麗的舞姬,將她一把拉入懷中。
“臣弟便先要了這個,其餘的還煩請皇兄幫臣弟送入府中。”
燕雲瞻見弟弟玩真的,他亦樂得合不攏嘴,自然成人之美。
燕雲瞻轉頭對太監首領吩咐道:“高英,將殿中舞姬,盡數送去襄王府!”
高英領命答:“奴婢遵旨。”
殿中大臣們此時皆竊竊私語,他們本來還想著為自家女兒與襄王爺說親的。
但見今夜此景,他們於是皆不敢再提。
只慶幸,沒讓自家愛女入襄王府那虎狼窩。
燕雲睦摟著舞姬,就要出去,“皇兄,佳人在懷,臣弟便先告退了!”
燕雲瞻喜聞樂見地揮揮手,調笑道:“雲睦明日還要啟程,可仔細,別累壞了身子!”
常鶯的心中起了闇火,她在心頭罵道:“好你個襄王,才與我家小姐情深幾許,要死要活的,轉頭就露出了本色,幸好我家小姐沒被你哄騙了去!”
燕雲睦摟著舞姬離開後,崔嫵只覺得四下的聒噪如天雷滾滾,震痛她的心脈。
崔嫵一杯復一杯地飲著酒。
她的腦中漸漸變得昏沉,她的眼前漸漸變得搖晃幽暗。
她又想到了誤中合歡散那日,也是這個感覺。
可今日不知為何,比那日還要難受,比那日還要不堪。
她欲起身告退,眼下餘光卻掃到了蕭茹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
不行!不能叫燕雲瞻與蕭茹看出她的失態!
她扯起一抹笑,對著燕雲瞻風情萬種地嬌聲道:“陛下恕罪,臣妾醉了,請恕臣妾先行回宮。”
燕雲瞻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愛妃自去吧。”
崔嫵如蒙大赦,她在常鶯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
推開門去,行在宮廊下,夜間清涼的風讓崔嫵的酒意淡了些許。
“鶯兒,王爺他現下,應該已經佳人在懷了吧!”
常鶯四處張望,在確定四下沒人後,才敢開口。
“主子您早些看清他的真面目也好,這樣您就不會想念王爺了。”
崔嫵兀自笑著:“是啊!他那樣的男子,又怎會缺女子喜歡呢?”
“鶯兒,我感覺,有些冷了……”
月明如水,紅牆綠瓦之上,一個黑影駐足良久。
待看到醉了酒的佳人安然回靈粹宮之後,他方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