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前廳。

崔伯彥率先開口:“明誠,懷錦……他……的那些打手,可處置妥帖了?”

鍾明誠立即回答:“姨父放心,那些打手的屍體明誠已然焚燒殆盡,打手們各自的家小也得到了一筆豐厚的銀兩,明誠還給每家門口留了一個暗哨,若他們膽敢出去多言一句,暗哨則會立即行動,斬草除根。”

崔伯彥滿意地點了點頭,“明誠做事向來周全,老夫自是放心的。”

鍾明誠有些遲疑:“錦表弟犯了此等大罪,陛下為何將他暗自放了回來?明誠不解,陛下亦非那仁慈寬厚之主……”

崔伯彥亦是不解,“許是陛下念及老夫的從龍之功,新朝剛立,老夫此身對陛下尚有用處。”

鍾明誠此時又突兀地提起舊事:“天下皆知,先皇是崩於趙弼之手,皇后乃是薨於趙洛之手,陛下當年乃是在病中被眾臣齊心擁立扶持的儲君。陛下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卻鮮少有人知道,陛下是設計趙氏之亂,弒父殺弟的幕後推手。”

崔伯彥越聽臉色越發黑,他立時拍案制止:“陳年舊事,還提這些做什麼?!以後休要再說,將此事爛在心裡!”

鍾明誠卻幽幽一笑,道:“明誠只是推測,陛下不殺錦表弟,是否與姨父知曉陛下此樁不堪為天下人知的密案有關!”

崔伯彥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陛下英明神武,乃是聖主,楚王庸弱,向來無心至尊之位。天下歷經百年亂世,唯有陛下才能堪正乾坤,讓這天下百姓早日地過上沒有戰亂的好日子。”

“明誠只怕,姨父以身伺虎,崔鍾二族將來恐有災禍。如今天下既定,萬邦誠服,守成之君已是足夠,楚王殿下乃姨父之婿,亦是您嫡親的外甥……”

崔伯彥聽後立即打斷:“住口!百姓方才過幾天安定溫飽的日子,新燕朝方露出欣榮之勢,你我既為新燕之臣工,當忠心耿耿效忠聖主,不可妄生心思,做那遺臭萬年的佞臣。”

鍾明誠被崔伯彥呵斥一頓,由是不再言語。

“明誠只怕,陛下太過英明神武,不會安受您的掣肘。明誠今日多言,請姨父見諒,明誠這就告退了。”

鍾明誠丟下這句話後便起身行禮退去。

崔伯彥靜駐良久。

倏忽,他坐下研墨提筆,將崔懷錦一事據實寫下,對恭候在門口的心腹吩咐道:

“劉大喜,尋個門路,將此封家書找人帶給大小姐!”

劉大喜聽到傳喚,立即推門進入前廳,“是,老奴這就去辦。”

……

靈粹宮。

崔嫵讀完家書後,四肢有些癱軟。

她知燕雲瞻陪皇后出宮遊玩,也知他們在外遇刺。

卻怎麼也想不到,她那一母同胞的三弟崔懷錦,居然敢帶著一眾打手去茶樓找蕭茹的麻煩。

此等行為,與弒君何異!

常鶯見崔嫵面露不安,六神無主,心裡好奇。

自家一向遇事心如止水的大小姐,何時有過此等慌亂的神色。

於是常鶯拿起書案上從崔嫵指間掉落的家書,細細看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主子,這可如何是好?!”

常鶯素來知崔三公子是何等的膽大妄為,視人命為草芥。

卻不敢想,三公子竟然膽大至此。

她與主子在宮中舉步維艱,萬事小心的。

崔三公子作為主子嫡親的弟弟,不但不求當主子在宮外的臂助,還親自將主子推於萬分危險之境。

她越想越氣,想到她與主子來日的處境,她不禁恨得落下淚來。

“我都還沒哭,你倒先哭上了。”崔嫵又恢復了那一副平靜如水的神色。

“走,隨本宮去拜見陛下。”崔嫵將手優雅地抬起,示意常鶯扶她起身梳妝。

御書房外。

燕雲瞻將蕭茹送回寢殿後,憐惜她此次受了驚嚇,便沒有再叨擾她。

他正要去御書房處理冗雜的政務,卻正遇上他的皇貴妃崔嫵正單薄地玉立在簷下。

燕雲瞻的嘴角浮起了一絲悄然的戲謔,只一瞬,便又換成了平時那副溫潤和煦的模樣。

崔嫵此次面聖只帶了常鶯一人。

以她這個地位,出行排場還不如低階的貴人,讓燕雲瞻起了一絲興致。

他對崔相嫡長女的好感,其實比穆枝還高出不少。

特別當她威脅衛泉幫她裝病避寵,而後隱衛報他,衛泉又自縊於家中,他覺得,這個女人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向來都是他掌控一切,崔嫵,是第一個讓他覺得不好掌控的女子。

崔嫵對迎面而來的燕雲瞻行屈身禮,“臣妾,拜見陛下!”

燕雲瞻單手將崔嫵扶起身,對她微微一笑:“阿嫵當真是稀客,來,隨朕進去說。”

燕雲瞻扶起崔嫵後,一路牽著她的手,與她一同走進御書房。

外面侍立的太監見狀掩上門,常鶯亦自尋一側站立,在外恭候。

燕雲瞻與崔嫵一進御書房後,他就放開了手,獨去御案前,隨後自顧自地端坐在了龍椅之上。

他隨手拿起一本奏疏,散漫地翻看。

“愛妃不是正在裝病避寵嗎?今日來此,莫不是崔相已然將懷錦的事告知與愛妃,讓愛妃來找朕說項求情?”

崔嫵被燕雲瞻的耿直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她聞言立時跪在了燕雲瞻的案前。

她還是小瞧了眼前這個年輕的帝王。

父親向她傳書不過一個時辰,他竟已然知道了此事。

思忖須臾,她覺得眼前帝王的城府深不可測,巧言狡辯無用,還不如據實奏對。

“三弟做出此等大罪,臣妾本不該厚顏來此乞求陛下寬宥,大錯既已鑄成,且陛下未與懷錦過多計較,想來陛下也知懷錦斷無敢謀逆弒君之意。”

燕雲瞻有些欣賞面前的女子了,美麗的女子他見的多了,美麗又聰慧的女子卻是鳳毛麟角。

他抬眼正視起跪在地上的女子,“衛泉,可是愛妃讓崔相做的?他今晨已自縊於家中。愛妃,可真是好手段啊!你是如何知曉朕已知道你威脅衛泉裝病避寵之事?若愛妃解朕之惑,懷錦的事,朕便可既往不咎。”

燕雲瞻並不在乎衛泉的死活,他只在乎那衛泉藉著為他請平安脈,將崔嫵裝病避寵之事密奏於他。

如此隱晦,崔嫵是從何處知曉的?

她又是何時送信出宮,讓崔相秘密派人將衛泉滅的口?

且宮中向宮外遞信,有隱衛監視著。

隱衛乃是赤攸親自在民間挑選的高手,隱衛的家人皆被赤攸記錄在冊,由他一手掌控,自然信任隱衛不敢隨便出賣與他。

他卻怎麼也想不到,是他最信任的手足兄弟燕雲睦,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將此事洩露給了崔嫵。

崔嫵亦不敢讓燕雲瞻知道,此事是燕雲睦告知於她。

對於帝王來說,區區一個衛泉的生死是小,她能得到一個手握軍權的王爺的偏愛與不計後果的維護是大。

“陛下恕罪,臣妾並非故意裝病避寵,臣妾多年之前曾遇一高僧,他說臣妾命中帶煞,將來會妨礙夫君的前途。”

燕雲瞻已起身走到了崔嫵的身前,“喔?朕向來不信這些虛假的命數之說,且朕已是這新燕的帝王,是天下之主,還有何前途會被愛妃所礙?”

燕雲瞻對崔嫵伸出手,崔嫵見狀將自己的纖手搭在了他的掌上。

隨之起身,卻不想她的手腕霎時間被他狠狠地攥住。

燕雲瞻一改往日的溫柔,他第一次在崔嫵的面前露出他那陰鷙狠戾的一面。

“愛妃今日來此的目的,是已經決定,要侍奉朕的床榻了嗎?”

燕雲瞻說完將崔嫵拉起身,抵在御案上,粗魯地解著她的衣帶。

崔嫵的眼前陡然間浮現起了燕雲睦的音容笑貌。

那個明朗清秀,驕傲肆意,將全部真心捧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討好她的男子。

她無奈地閉上眼,假意裝出一副嬌羞的模樣。

想到燕雲睦,她的雙眸又變得柔情似水起來。

“臣妾本就是陛下的妃子,還請陛下垂憐。”

燕雲瞻已不甘將崔嫵抵在案上掠奪。

他將身無一物的佳人玉體放在金玉堆砌的地板上。

他重重地覆身壓上去,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在她耳邊得意地調笑道:

“阿嫵如此美貌,朕以後自是要好生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