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舟果真迂尊將貴蹲下身,顧九娘毫無猶豫的立即趴伏在他背上。

對方寬闊的背脊很讓人安心,但與之相對的那張嘴,實在是吐不出來什麼好話。

顧九娘想自動忽略,奈何謝行舟的嗓音像是被泉水浸潤過,低沉又磁性的直往人耳朵裡鑽。

“小公主今年芳齡幾何?可有過青梅竹馬的相好?若是有本王現在就將你送回西涼國。”

顧九娘掀了掀困頓的眼皮,語氣不善的嗤笑道:“本公主仰慕寧王殿下已久,不如寧王殿下將本公主娶了?”

謝行舟笑出了聲,“原來如此,難怪小公主要訛詐本王,既然小公主對本王有這份情意,那等回了大周,本王就向皇兄將你討來封為侍妾如何?”

天光尚且明暗不定,所以謝行舟揹著顧九娘,走在寂靜的山林中,深一腳淺一腳。

他腦袋在水坑裡泡了許久,所以頭髮全溼了,還沾了一根小草。

顧九娘伸手將那根小草拔掉,聲音聽不出喜怒。

“侍妾?我乃西涼國三公主,你讓我做個侍妾?信不信本公主會讓疾風咬死你。”

胸前傳來謝行舟悶笑聲,顧九娘感受著那人背脊的顫動。

“你笑什麼?”

謝行舟拉長話音道:“本王啊!當然是覺得有意思才笑,難道小公主還真想嫁給本王?”

顧九娘知道自已被這人戲耍了,卻也不惱。

“左右本公主這條命搭在寧王殿下這裡了,也不差那一點情對吧!”

謝行舟頓時哭笑不得,淡聲提醒道:“小公主可還記得自已要嫁給誰嗎?”

“記得,大周的皇帝嘛!但這妨礙得住本公主稀罕寧王殿下嗎?本公主覺得似乎並不妨礙。”

謝行舟一時有些無語,他原本只是感覺顧九娘冷的瑟瑟發抖,想說些其他的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現在倒好了。

被這小丫頭搞得心驚膽戰,生怕對方真的對他生出情分來。

那對於他們可不是好事。

畢竟小姑娘的心思,最是容易受人蠱惑。

可問題是他也沒有蠱惑她啊!

“寧王殿下怎麼不說話了?繼續啊!”

謝行舟聽出趴在他後背的人,說話時帶出的濃濃嘲諷。

面上有些許詫異,這小丫頭倒是有些膽色。

“本王最怕招蜂引蝶,小公主還請自重才好,要是讓皇兄知道你我這般調笑,只怕會招惹來殺身之禍得。”

他覺得顧九娘年紀小,口無遮攔也可以理解,但若是再繼續聊下去,只怕自已會招架不住。

顧九娘也是為了堵他的嘴,眼下對方敗下陣來,自已心裡也舒坦了。

“本公主向來自重,應該是寧王殿下請自重,公然問本公主有沒有青梅竹馬,是想幹什麼呢?”

“本王不過提醒小公主,既嫁入了大周,那以前的人和事就不要再惦念,要好好走以後的路。”

說著他幽幽嘆息一聲,“誰知,小公主竟這般抹殺本王一片好心。”

顧九娘無比嘲諷的反問,“好心?寧王殿下說的好心難道就是百般試探?本公主既沒有青梅竹馬,也沒有兩小無猜,所以寧王殿下大可放心,此次刺殺與本公主絕無半點干係。”

謝行舟腳下的步伐略微停頓了一下,又接著大步向前走,全然沒有要避開水坑的意思。

他們說話間已經有天光透過雲層,黎明在即終於能看清眼前的路。

“小公主果真聰慧。”

面對謝行舟的誇讚,顧九娘只覺得很窒息。

她才踏入大周的邊境,就引來了一場暗殺,想必這大周也不是誰都贊成西涼國與之和親。

看來她日後的路不好走啊!!

走出山林,兩人便看到迎親隊伍正舉著火把搜尋他們。

看到謝行舟揹著顧九娘從山林中出來,其中一位似統領的黑衣人立馬高喊。

“找到了,快去燒水請公主殿下洗漱。”

隨後那人便快步走到謝行舟跟前跪下,“殿下,此刻已經全部誅殺,屬下查探過是一批盜匪。”

“吩咐下去,今夜之事不許透漏出去半個字,事關兩國邦交,誰若是多嘴格殺勿論。”

那人應了一聲起身跟在謝行舟身後,眼睛直視前方,好像沒有謝行舟身上沒有揹著人。

顧九娘已經困到了極致,卻還是在強撐著。

“狸奴有沒有受傷?疾風呢?”

那人垂首刻板的回道:“請公主放心,您的侍女只是腿上中了一箭,上面有麻藥現在還在昏迷,那隻狼崽子完好無損。”

聽到狸奴腿上中了一箭,顧九娘立馬從謝行舟的背上跳了下來。

赤著腳跑向自已的馬車。

昨夜阻擋刺客時,謝行舟一劍劈了她的馬車,此時那馬車只有底板。

而狸奴正躺在上面,她腿上的箭已經被拔掉了,膝蓋下三寸綁著布條。

謝行舟猝不及防踉蹌了一下,等穩住身形顧九娘早已經跑遠了。

下了半夜的雨,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用什麼東西做的燃料。

竟真的燒了一大鍋熱水。

狸奴還沒有清醒,隨行的婆子便臨時負責照顧顧九娘。

將放置東西的馬車騰出來一輛,讓顧九娘簡單的在裡面清洗了一番,換上乾淨的衣物。

謝行舟正在檢視那些刺客,他肩膀上的衣衫被撕開,依舊搭拉在肩膀上。

隨著他的動作,那片破損的布料也跟著飄蕩。

那些刺客被並排整齊的碼在一起。

謝行舟站起身來,對身邊的黑衣男子說道。

“埋了吧!”

隨後一轉身就看到顧九娘穿戴整齊,正要從馬車上跳下來。

她依舊一身紅裙,沒有在戴面紗。

而是將清洗過的長髮用幾根彩色繩子,編織成一根根細小的小辮子。

其餘頭髮盡數披散在肩後。

戴著一條紅藍相間的額飾。

整個人都給人一種乾淨利落,又青春活力的感覺。

謝行舟上下掃視了一下,暗自收回視線轉身朝著自已的馬車走去。

顧九娘一心撲到狸奴身上,讓人將狸奴搬上馬車。

這一輛馬車沒有她之前乘坐的那輛豪華,也比之前的小了很多。

但乘坐兩個人依舊綽綽有餘。

顧九娘將狸奴的腿上的布條抽開,看到傷口並不嚴重,只是恰巧在靠近膝關節的地方。

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影響走路。

她取了乾淨的水和布條,仔細的給狸奴上了傷藥又清理了傷口,這才再次包紮好。

謝行舟快速的清洗了一下,換了一件乾淨的青色衣袍整個人立馬精神了很多。

“朝暉,清點一下人數,將隊形重新打亂安排一下,在將公主的馬車放在本王前面。”

“是,屬下現在就去安排!”

那邊婆子們已經在收拾吃食,經過了一夜戰亂人人臉上都有些劫後餘生之感。

天光大亮後第一抹陽光普照大地,將雨後潮溼的空氣也帶走了些許。

在乾燥與潮溼之間,聞到一股屬於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氣息。

顧九娘靠在馬車邊緣上,看著忙碌卻有條不紊的隨從侍衛,和遠處並排放在一起的刺客。

雨水將地上的血跡盡數衝開,或者引入了褐色泥土中。

總之並沒有讓她看到血水橫流的場景。

她第一次見死人!

還是這麼多死人!!

顧九娘下意識的想避開那些刺客的身影,可那些侍衛卻好似故意將他們碼在不遠處。

想避都避不開。

真是造孽!

顧九娘拼命忽視那些畫面,垂下頭顱盯著腳尖在端詳。

謝行舟換好衣袍站了一會兒,眼神陰惻惻的瞪了一眼努力幹活的朝暉。

朝暉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抬頭看去卻見謝行舟手裡握著一把摺扇。

閒庭信步的走到顧九娘跟前,高大的身形遮擋了別人的視線。

他覺得剛才謝行舟的眼神,是自已產生的錯覺,於是用力搖了搖頭繼續挖坑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