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林離開後,顧九娘身後響起一片誇讚聲,那些夫人各個賣力地誇著長公主真會生。

而顧九娘卻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冰水,通體發寒不自覺的緊了緊身上的衣襟。

霍途……

她心中默唸那人的名字,隨之心底緩緩漾起一抹冰涼的寒意。

經此一事,一整日顧九娘都有些神思恍惚,一燈大師只講了一個時辰的經文。

剩餘時間謝平煙帶著眾人去吃了茶,又賞了菊花。

但顧九娘被心事縈繞,並沒有太多的心情。

兩人回宮的路上,謝知意打量著顧九娘。

“你今日怎的見過我表哥後,一直神思不屬,我看見姑母一直拿眼神瞟你,還露出得意的笑。”

“你不會真就看一眼,就對我表哥芳心暗許了吧?”

顧九娘坐在馬車裡,懶懶的伸直一條腿,歪頭說道:“我看你那表哥還沒有長開,長公主現在就急著親事,委實有些操之過急了。”

“不是看上我表哥了?那你這一整天都蔫了吧唧的,到底是怎麼了?”

顧九娘沒有正面回答,隨口找了個藉口搪塞。

“許是沒見過世面,所以緊張的吧!你示意我將那對手鐲收下,究竟是怎麼想的?不會真想讓我嫁給你表哥吧!”

顧九娘說完,謝知意猛然一愣,驚詫的看向她。

“不是你自已要收的嗎?我提醒你了,那東西不能收,你都還沒見過我表哥,就收了東西不太好。”

“可是我看見你都沒思考就收下了,我原還擔心你一時興起,但在你看見我表哥後那般姿態,我還以為你看上他了。”

“阿九,你到底怎麼想的?”

顧九娘錯愕的瞪著她,“不是你點著手指,意思讓我收下嗎?”

謝知意更加急了,蹙眉說道:“我只點了一下那是告訴你放下,不能收的意思。”

兩人坐在馬車裡大眼瞪小眼,一時都很無語。

“那現在東西都收了,該怎麼辦啊!”

謝知意想了想說:“不行現在我們再去送回去?”

顧九娘更加無語。

“你也是真傻,我姑母都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要做你的母親,你都沒反應過來,她哪哪是要做你母親,分明就是要做你婆母的意思。”

顧九娘冷哼一聲道:“她倒是敢想,本公主是西涼國的公主,除了皇帝王爺誰敢娶我?”

謝知意忍了片刻還是沒忍住,對顧九娘慫恿道:“你就沒想過要嫁給我皇叔?他如今可是大周最厲害的人。”

顧九娘一言難盡的回了一句。

“我們水火不相容,做不了一點夫妻的可能。”

謝知意惆悵的嘆息:“那你就嫁給我表哥吧!他為人忠厚良善,是個可以託付的人。”

顧九娘不甘示弱的回嘴,“你嫁!”

兩人就那麼一路吵回皇宮,與謝知意分別後,顧九娘第一時間去找了謝行舟。

對方正在披著摺子,見到她來抬頭放下硃筆,上下打量了一遍顧九娘。

眼神在掠過她胸口時,不著痕跡的頓了一下,隨後又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

“有事?”

口中吐出很清淡鎮定的兩個字,彈了彈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顧九娘不知道該如何說,她今日在長公主府中遇到哈圖的事。

垂下眉眼沉思了許久,她始終不知該不該說。

今日在看到哈圖的瞬間,顧九娘心底就徹底涼了,她不知道哈圖為什麼會在長公主府。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只是與何玉林是朋友。

萬一對方只是來見何玉林的,那她這麼捅出去,豈不是將兩國都推向了風口?

於是在謝行舟耐心快要告盤時,她拿出了長公主送給她的那對玉鐲。

謝行舟看了一眼那對玉鐲,不明所以的等著下文。

“長公主給我的,一群人只給了我,大公主說長公主是想讓我嫁給她兒子,這事我覺得簡直太荒唐了,所以我拿來給你,你看著處置吧!”

謝行舟這才認真打量著那對玉鐲,顧九娘並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

“紅玉本就罕見,長公主有心了,既然是長公主給你的,你收著便是,也許長公主只是想關心你呢!”

顧九娘皺著五官,朝謝行舟伸出手說道:“長公主都知道要關心愛護我,你作為大周的攝政王卻不知道,這怎麼能行呢?”

謝行舟凝眉盯著顧九娘伸出的手,半晌後不動聲色的重新拿起硃筆。

翻開一本奏摺開始認真批閱,完全將顧九孃的話當耳旁風了。

顧九娘收回手,繞過玉案走到謝行舟身邊,微微俯身靠近他。

“想裝作沒看見是嗎?本公主這麼大的一個活人,攝政王竟然看不見,那不如本公主就將攝政王這雙勾人的眼睛挖走,隨時帶在身上珍藏如何?”

她故意語氣森寒的說,對方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繼續無視她。

顧九娘自已沒有意識到,她因為靠得太近,胸口處若有似無的與謝行舟肩膀貼著。

看到對方沒反應,她自覺沒趣的說了一句,“小氣!”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顧九娘沒有看到她離開後,謝行舟微微挺直的背,有那麼一瞬間鬆懈。

回到長樂宮,顧九娘將自已關在寢殿內,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擾。

她將自已陷在沉思中,半開的窗戶透過光影,盡數打在她身上,潑了一肩的斑駁。

顧九娘回想今日見到哈圖的場景,想從裡面尋出一些蛛絲馬跡。

可因時間過於倉促,對方又有意避嫌,明明看到她了,卻沒有給任何眼神或者動作暗示。

這就表明他不想與自已相認,又借用假名不想暴露他自已。

謝行舟與那幾人在勤政殿說的話,如今仍舊曆歷在目。

哈圖帶的軍隊已經靠近了大周,可他人卻在大周肆意晃盪,到底要幹什麼?

顧九娘拿不準對方的目的,因此她也不敢貿然做出什麼行動。

她煩躁的捶了捶額頭,就那麼靠在軟榻上睡了過去。

謝行舟坐在勤政殿,手中拿著摺子,看似在認真的審閱,可只有他自已知道。

已經半個時辰了,他手中的摺子一個字都沒有入他的眼。

五福見狀連忙捧著茶碗說道:“王爺還是休息片刻吧!正好奴才著人給您做了一碗肉糜面,您嚐嚐味道如何!”

謝行舟放下摺子,默默揉著太陽穴。

顧九娘一覺睡到掌燈才醒,她餓的飢腸轆轆,正在外間做著女工的芳草聽見動靜。

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掀起簾子進來。

“公主醒了?看來今日公主當真是累的不輕,以後這樣的宴席,公主若是不想去,就直接尋個藉口推了就是。”

說著她將殿內所有的燈盡數點著,走到顧九娘身邊問。

“公主可不能再睡了,起來吃點東西吧!再睡晚上該沒覺了。”

顧九娘嗓音帶著濃濃睡意的說道:“睡了這麼長的時間,怎麼感覺越睡越累?”

她剛坐起身,就感覺到私密處湧出一股熱流,隨之而來的是肚子跟著劇烈絞痛。

顧九娘瞬間嘶了一聲,芳草連忙扶住她。

“公主這是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

顧九娘咬著牙強忍著劇痛,“肚子疼,感覺像是被刀捅了一樣。”

芳草一聽連忙扶著顧九娘躺好。

“奴婢這就去請太醫,公主堅持住。”

她說著就要起身向外走,卻在起身的剎那間,看到軟塌上暈開的一抹猩紅。

“公主是哪裡受傷了?這怎麼還流血了呢?狸奴,快去讓人請太醫。”

五福正捧著長公主送給顧九娘,卻被她刻意遺落在玉案上的玉鐲送來。

在聽到芳草焦急的喊聲,他一個驚嚇,差點將手中的那對玉鐲掀翻在地。

連忙將盒子死死抱在懷裡,看著狸奴吊著胳膊從他身邊風一樣閃過,又差點將他撞倒。

五福站穩後,感覺腿都不是自已的腿了,走路都變成了順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