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不明白這個可惡的瞎子給葉誠灌了什麼迷魂湯,他不在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對葉誠動了什麼手腳?為什麼能讓一個原本聰明有主見的人,對她言聽計從,儼然成了伺候她的僕人!
這會兒那死瞎子又指使葉誠給她燒洗澡水。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婆葉誠,哪裡能燒得著柴火灶,被煙嗆得不住咳嗽眼睛被燻得一直流淚,下巴上還沾著灰,委實狼狽又可憐。
劍影見不得葉誠受這個罪,幾步上前摸了把她額頭。
“你幹什麼啊!”葉誠打掉他的手,“我沒發燒,清醒的很。你有這閒心不如幫我起火。”
“她威脅你了嗎?”劍影微微眯了下眼睛,有殺氣一閃而過。
“沒有,我自願的。婆婆她是好人。”
那瞎子算哪門子的好人?!好人能這樣摧殘他的心上人!他恨不能給她當場砍成好幾段!
他不由分說捧了葉誠的臉強硬地讓她側了腦袋,專注地去檢查她的耳後面板。
“哎呀!你幹嘛!”葉誠掙扎著推開他的桎梏。
“我懷疑你被下降頭了!種了蠱!”
葉誠被劍影的態度刺激得又好氣又好笑。她心裡清楚知道對方是因為她才變得如此煩躁。被人放在手心裡呵護的感覺實在令人上癮,她心裡暖暖脹脹有些感動。站起來主動抱了他,安撫一般親了親他抿成一條線不開心的嘴唇。
“劍影謝謝你。這是我和婆婆的約定。我有求於她,所以答應了照顧她七天。”
“求她做什麼!你要什麼,我替你做。”他懊惱地脫口而出。
葉誠深情地望著他,堅定道,“這事只能我自已做。我心甘情願。”
“非做不可嗎?”
“嗯。”
劍影不甘心地垂眸,無奈地嘆口氣。摸了摸葉誠的臉,他從來拿她沒辦法。長腿一跨像座小山一般坐在了柴火灶前,認命地生起了火。
鍋裡的水咕嘟咕嘟冒著泡,很快燒開。
葉誠提了個木桶進來,劍影道,“放那吧。”
“那怎麼行,你一個男子怎麼能進婆婆的房間。”
“呵。”劍影板著臉有些埋怨地看著葉誠,你還真當我願意呢?!
“你要是想幫我,等會兒我訂的柴火村民會送來,你幫我劈好整齊的疊在廚房外。”
“……”劍影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
又有什麼用呢?他不做就得葉誠做!那自然得他做了!他平生第一次對一個人恨得牙癢,卻無計可施。他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
葉誠吃力地提著熱水,進了瞎婆婆的房間,將熱水倒入木浴桶內,她伸出手輕輕撩了撩試過水溫。
葉誠側頭詢問,“婆婆,需要我伺候你更衣洗澡嗎?”
“不必,你可以出去了。等我好了自然會叫你。”
“好的,時間倉促我沒找到什麼好的胰子,就備了些皂角放在桶邊的椅子上,婆婆你一伸手便可以摸到。”
“有勞了。”
葉誠退了出去,關上門。不多時內裡便傳來了沐浴的水聲,葉誠沒有立刻離開,守在屋外等待著瞎婆婆結束了喚她收拾。
一牛車的柴火劍影沒花多少時間就劈完了。只是裡衣被汗水溼透貼在身上黏膩得難受。也不想再去碼柴,任由它亂七八糟堆放在土坯房前。
他進了屋子想回房換身衣服,見著大廳內沐浴出來神清氣爽的瞎子正享受著熱茶坐在椅子上,葉誠拿著乾毛巾專心地替她擦頭髮。
……
他胸口憋著的悶氣很快就發洩在了小公雞身上,手段殘忍又可怕直把一旁等待邊角料裹腹的小黃狗嚇得縮在角落大氣不敢出。
小公雞被大卸八塊後,扔進了鍋裡燉了一鍋噴香的雞湯。
然而這鍋雞本是用來給葉誠進補的,晚飯時間卻被推到了瞎婆婆的面前。
葉誠雲淡風輕地宣佈,“劍影我們一起吃三天素,以示誠意。這幾天就不開葷了。”
“……”他只覺得喉頭有一口血,差點嘔了出來。
他恨恨地瞪著啃著雞腿吃得滿嘴流油的瞎老太婆,如果說眼神能殺人,這瞎子已經被他千刀萬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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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塵世喧鬧的山村在一聲聲雞鳴中甦醒過來,清晨的薄霧與裊裊炊煙混在一處,似飄繞在青山中的白綢。陽光透過結滿白霜的枝椏,落在了土坯房的窗上,屋內的炭盆新添了木炭持續供熱,倒也不顯得冷。
葉誠將瞎婆婆的頭髮攏到耳後,簡單的梳了一個髮髻,插上木簪作為點綴。
瞎婆婆雖看不見自已眼下的模樣,但心裡卻是歡喜舒坦的,她笑道,“託姑娘的褔,也讓我這個瞎婆子享受了一回活著的滋味。”
“婆婆若是願意,可隨我回安邑,我為您養老送終。”她這話確乃出自肺腑,幾日相處兩人頗為默契大有成為忘年交的趨勢,身邊若有個這樣自洽通透的老人陪伴也不乏是美事一樁。
“不。我立過誓,此生絕不離開這個村子半步。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
“吃飯!”門外傳來了一聲硬邦邦的通知,是劍影煮好了粥。
葉誠不是不知道劍影對瞎婆婆的敵意,她也溝透過可收效甚微,實在無能為力。有些慚愧地對她解釋道,“婆婆,對不住他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脾氣……”
瞎婆婆笑起來,調侃道,“無事,老婆子還是頭回引得一個俊俏小郎君著急上火,有趣得緊。”
葉誠被她如此打趣一說,也釋懷跟著笑起來。
簡單的用過早飯,葉誠搬出板凳又拿了小笸籮裝了不少炒南瓜籽給瞎婆婆邊曬太陽邊磕。她則把被褥拿到院子裡曬,換下來的被床單則裝進籃子內要帶到村頭小溪去浣洗。
劍影見她走遠,提了壺茶走到瞎婆婆身邊。慢悠悠沏了一杯遞給她。
無事獻殷勤。
“放著吧。”瞎婆婆並不伸手接。
“沒下毒。”劍影強硬地維持著遞茶的姿勢,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陣勢。
瞎婆婆無奈只能接了,將茶放在身邊的凳子上。
“你到底和她說了什麼?”他也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他實在不明白,她能給葉誠什麼,能讓她心甘情願。
“天機不可洩露。”瞎婆婆面色平靜心如止水,正襟危坐卻有幾分高深之相。
劍影冷嗤一聲,“算命這麼厲害,有沒有給自已算過,今日有大劫。”
“小郎君不必嚇唬我這個老婆子。”
還真是油鹽不進。
瞎婆婆有恃無恐根本沒將劍影的威脅放在眼裡,手裡裝零嘴的笸籮一骨碌塞在了劍影懷裡,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指著屋後北面方向,“小郎君瞧見沒有,那頭有片菜地。”
劍影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確有兩排甘藍。他正納悶,這瞎子說這個幹什麼?
“茅廁也要清理一番了,你且將大糞挑去好好澆灌澆灌那兩排甘藍,記住要雨露均霑,令它們長得壯實些。”
劍影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怒極反笑冷冷地瞪著老瞎子發狠道,“我看你是活膩了!”
瞎婆婆嘲諷一笑,“老生能活到杖朝之年,眼下也不過六十有三,並沒活膩……”
“你不做,回頭自然有人做。”她意味深長地對著劍影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拿起木杖摸索著,去打水洗手不奉陪了。
“……”
媽的!誰給你的勇氣啊!
劍影咬碎一口鋼牙,胸膛內怒火在沸騰翻滾咆哮著幾欲噴薄而出。他攥緊拳頭苦苦壓抑,終是忍住了殺人的衝動,憤而甩袖去了茅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