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戲院出來,雖已入夜但整個城市依舊沉浸在節日熱鬧的氛圍中興致不減,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大有通宵達旦之意。
安邑城內有條護城河,今日中秋城內居民多會燃上一盞河燈順水漂游,或為祭祀或為祈福。遠遠望去河面上波光粼粼,數十萬盞小水燈浮滿水面,爛如繁星。
葉誠牽著劍影混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路玩一路走,也打算去河邊湊個熱鬧,放個河燈,應個景。河邊上集市擺攤的商販排成長龍,賣什麼的都有琳琅滿目,一時令人目不暇接能挑花眼去。
葉誠一路相看選定了一戶做荷花水燈的,他家做的小巧又別緻,紅燭燃在中心,盈盈一點氤氳著外頭的粉,實在討喜。她端著一盞花燈把玩,正想開口詢問價格,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霸道的男聲,“店家,我全要了。”
“好嘞!謝謝爺!”小販接過一大錠銀子,笑得合不攏嘴,連載花燈的木推車也不要了,似怕對方後悔般瞬間混進人群跑沒影了。
她納悶是誰啊買這麼多燈,回頭一看沈睿正搖著扇子趾高氣揚地衝著她道,“那我的燈,放下!”
葉誠覺得有些好笑,她聽話地把花燈放回原位臉上一絲氣惱也無,對著劍影笑得燦爛,“你看見了沒有,那邊還有鯉魚燈,更漂亮。”
她就這麼輕飄飄走了,本想討她晦氣結果沈睿自已卻不痛快起來!這個臭女人!那邊什麼鯉魚燈?你休想得到!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難為了沈大少爺的跟班留福,小身板推著笨重的燈車,還得去追自家主子。
葉誠口中提到的鯉魚燈是集市裡很搶眼的大花燈,足有一米長,固定在三指粗的木棒上。不單外形豔麗美觀,還能搖頭擺尾栩栩如生。
這鯉魚燈只剩最後一盞,葉誠讓劍影拿了越看越喜歡。
老闆開價二兩銀子。
“我出五兩!”沈睿大煞風景地再次出現了,“她沒付錢,店家你這燈是價高者得吧。”
“是是是,公子說的是。”店家從善如流。
“怎麼哪都有你呀?”葉誠抱胸有些不爽地譏諷他,“一車河燈還不夠你放?非得湊上來觸黴頭。”
“這……這位夫人,公子出了五兩銀子。”店家臉上堆著笑,伸出手提醒劍影還鯉魚燈。
葉誠一挑眉,“我出十兩。”
店家默默地收回了手,看了眼沈睿,“公子,這燈夫人出了十兩。”
“十兩了不起?!本少爺又不是聽不見,需要你提醒!”沈睿本就有氣正好借題發揮全發洩在了店家身上,“我出二十兩!”
“三十兩!”葉誠毫不退讓。
“四十兩!”沈睿也較上勁。
“五十兩!”
“六十兩!”
……
這不過是盞大花燈,賣個一二兩銀子差不多了,結果價格被一對男女哄抬到了天上,一時吸引了眾多群眾駐足觀看,人群中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一百兩!”沈睿大聲出價,震得現場鴉雀無聲。
一盞鯉魚燈而已,出到了一百兩恐怖如斯,要知道城外的小院子也才賣八十兩紋銀。這是哪裡來的冤大頭啊?!
葉誠鼓起了掌,“還是沈大少爺財大氣粗,燈給你。”
“公子——”店主滿面笑容,賤兮兮地朝著沈睿伸出了討錢的手。
沈睿從身上掏出一張百兩銀票,甩在了店主臉上一舉拿下了鯉魚燈的所有權。他從劍影手中接過偌大的鯉魚燈,當著葉誠的面還不忘舞幾下,笑得得意又張揚。
讓葉誠這個臭女人吃癟可太爽了!哈哈哈!
葉誠看著他得瑟地走遠了,感慨還是做地主家的傻兒子命好,不用為生計發愁無憂無慮。
店主數了一袋子鼓鼓囊囊的碎銀交給葉誠,一臉欽佩道,“夫人神算,實在令鄙人大開眼界。這是答應你的分成。”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她接過錢袋子,轉手就交代給了劍影,笑嘻嘻地挽著他的胳膊道,“走吧,今夜還有這樣的好運,白得了五十兩銀子做消遣。”
劍影見她笑,也跟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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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福好不容易在石拱橋上找到了自家少爺,他推著燈車氣喘吁吁,這一路過來可真不容易,不僅得應付誤會他是小販來相看花燈的路人,還得在人山人海的集市中四處尋找自家少爺。
沈睿舉著個鯉魚燈十分開興,見留福過來還朝著他揮動幾下,咧著口大白牙,“怎麼樣,少爺我是不是特威風。”
留福很捧場點頭如搗蒜,“這燈很配少爺啊,威風凜凜。小的不明白,這一大車河燈,少爺要怎麼處置?”他可不想再推著走了。
沈睿很單純,就是想給葉誠添點堵,這些東西對他一點用處全無,當下立刻做了處置,“丟這裡好了,誰要誰來拿吧。”
“啊?”這就不要了?!留福詫異的同時也清楚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這位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沈睿覺得一直舉著鯉魚燈也頗沉,轉手交給了跟班。他抬腿欲走,身後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三五個年輕女子向他們圍攏了過來,無一例外全是來問河燈價格的。
“不要錢,你們喜歡就拿去。”沈睿不耐煩地擺手。
“真不要錢?不騙人?”
“本少爺從不騙人!”
女子們這才注意到開口之人,竟生了副好相貌。有面皮薄的姑娘頃刻紅了臉。
一車免費的河燈,瞬間引發了哄搶,一大波人黑壓壓的衝上來,令沈大少爺大吃一驚,他還來不及拔腿,已裡三層外三層被包圍其中。
石橋本不算寬敞,被爭搶花燈的人一窩蜂湧上來,就顯得越發窄小侷促。混亂中不知是誰用力抓住了他的衣襟,他一個趔趄不穩被身前之人連累著,稀裡糊塗地墜橋掉落河水之中。
“啪——”巨大的落水聲,像一顆炸彈投到了河水中,四周瞬間被點燃爆發了一聲聲尖叫呼喊。
“有人落水了!”
“少爺!少爺!”留福想也不想,眼見自家少爺落水毫不猶豫地矇頭跳了下去。
“又有人落水啦!”
……
沈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落水的兩個人,送上岸。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身溼漉漉,好不狼狽瞪著自家的蠢僕人氣得牙癢,“留福!不會——水——水——跳下來幹什麼!”差點害他被淹死!
留福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趴在地上不停咳水。
至於那個連累自已落水的姑娘,一身溼衣貼在身上豐腴飽滿的線條全無無遮掩暴露在眾人眼前。她抖得像篩糠,溼發黏在面上看不清容貌。沈睿不想她太難堪,艱難地解了外衫罩在她身上。
做完這個他完全無視圍觀群眾,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身上就一件薄薄的中衣涼風吹得他好冷,可也顧不上許多,他全身脫力,胸膛不停起伏。
沈瑜聽得自家兄長落水哪裡還有閒心再逛,領著一群婆子丫鬟著急忙慌地往落水地點趕去。
親眼見得自家兄長無事後,沈瑜高懸的心總算落了地。
婆子們也不懂是哪裡尋的乾淨袍子連忙給沈睿包了起來,嘴裡菩薩佛主的念個不停。
沈睿站起身瞥了眼地上的姑娘問,“你能自已回去嗎?”
落水姑娘顫抖地站起來,似風中搖曳的柳枝,她對著沈睿行了一禮,聲如蚊吶,“多謝……”一句話還未說完,人不知怎地栽了下去。
幸而沈睿反應敏捷,一把將人給接住,“姑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