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柔光透過雕花木窗灑進屋內,厚重的床幔內光線依舊昏暗,一向淺眠的劍影睜開了眼睛,日思夜想的人此時就安睡在自已身側,聽著她均勻綿長的呼吸,看著她垂在白皙肌膚上的墨髮,一遍遍描摹她恬靜的睡顏,只覺得無盡的安寧滿足。他忍不住靠近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將她圈在懷裡,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輕吻她的額頭。

懷裡的葉誠微微伸了下懶腰,慢慢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劍影不知是否是自已非要抱她,把她吵醒了,有些抱歉,“我吵醒你了?”

葉誠見他還在自已床上,心情大好。伸手摸著他的臉笑得明媚又溫柔,“不是。”

劍影將她摸自已臉的手拉至唇邊,落下一吻。

葉誠從被子裡爬出來,僅著小衣的身體根本遮不住歡愛的痕跡,昨夜種種似又在眼前一一浮現。劍影只覺得下腹一熱,氣血翻湧,別開目光不敢再看。

葉誠利落地將衣服穿好,對鏡梳妝,把披散的長髮挽了個簡單的髮髻用玉簪紮好。拉開梳妝檯中的抽屜,看了眼放置在此已有幾日的白瓷瓶,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拿起來。

為劍影新買的發冠成衣均讓車伕送到了他房裡,葉誠的住所自然沒有他的衣物,所以他還是穿著昨日那套紫衣。所幸衣服上沒留什麼褶皺汙漬,穿身上並未發現不妥。

葉誠將手中的白瓷藥瓶遞給他。

劍影接過,不明用意。

葉誠不想對他有什麼隱瞞,全盤托出,“你我已行過周公之禮,我不想懷孕受生子之痛,也不想一味依賴避子湯。所以給了你避育藥。”

兩人發展到現在這地步,確實是她見色起意步步引誘的結果。是藥三分毒,她自已不願意吃,就讓劍影吃,這行為多少是有點自私成分的。她知道這事不佔理,所以給藥是有幾分心虛的。

她拿出來的時候也想過劍影會拒絕,或是兩人再商量,她可以在別處做些補償。

“怎麼吃?”他問得平靜,葉誠也不好判斷他的情緒。

“一日一次,一次一丸。”

他拿出一枚,當著她的面吃了,乾脆,自然。

順利地近乎詭異,她達成了目的此刻本應開心。可一顆心卻因為他的順從紛亂異常,她也說不上來什麼滋味。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她又補充道,“你放心這藥是安全的,停藥三個月便可恢復生育功能。我不會害你的。”

林六郎服藥那麼多年,也沒影響他如今娶妻生女,葉誠篤定藥是不會有問題的,六郎不會騙她。

“嗯。”他深邃的眼眸中溫柔依舊。

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自已在劍影心中是特別的被偏愛的,她有恃無恐,可以對著他肆無忌憚百無禁忌,他都會無條件接納她包容她。

他那麼好,好到令她這顆只想把男人作為娛樂消遣的心,開始泛酸生出憐憫。她縮在廣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攥緊,垂著腦袋抿著嘴。

身前突然籠罩了一道陰影,劍影朝她走了過來,葉誠一把抓住他緊緊抱住,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劍影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反應這麼大,他本能地回抱住她,像安撫孩子般輕輕摸著她腦袋。

此刻,她暗下決定,會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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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節,市井街巷各色店鋪披紅掛綵,熱鬧非凡。三年了酒樓已步入正軌,她將權力逐一下放到幾個自已親自帶起來的管事手中,眼下無事一身輕。她可將自已全部的精力放在花了大功夫籌備的戲劇《女狀元》上,經過三輪彩排,敲定在了中秋這晚登臺亮相。

前期宣傳工作沒少做,但就目前而言,戲票的成交量並沒有到達預期。畢竟安邑城內可不止一家戲院,其他戲院為了搶生意,不乏請名家唱經典曲目的,人家有龐大粉絲基礎,自然不可比擬。但葉誠有自信,自已的戲會火。

葉府的中秋福利,除了送第一鮮特製月餅禮盒外今年還送了新戲《女狀元》的戲票。府上幫傭們早早用了晚飯,三三兩兩約在了一起去戲院看戲。

珊瑚要去尋葉誠一道去,讓身旁的其他幫傭勸住,“別去了,夫人有人陪。”

那高個狐狸精如今已登堂入室,做了夫人的入幕之賓,怕是不久的將來葉府要變天了。到時候……唉,葉府當值的這些人,明裡暗裡並不待見劍影。只怕他日此人掌權,他們就沒得好果子吃。

眼下這節,過得也不十分開心。

府裡員工暗自神傷,女主人還沉浸新戲首映的歡喜中全然不知。

葉誠今日特地沐浴薰香,盛裝出席,她本就生得明麗,精心打扮之下更是光彩奪目美得直接霸道。

她怕劍影又穿得一身黑,特地交代他穿前些日子新買的大紅金蟒箭袖,搭配累絲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雙龍搶珠金抹額。如此與葉誠站在一起,倒真的當得起金童玉女神仙眷侶的稱號了。

兩人這一身打扮可謂招搖至極,一到戲院下了馬車就成了萬眾矚目。生意場上相往來的老闆、貴賓們,見葉誠到場,圍攏了上來一陣恭維寒暄。

不少來看戲的群眾也認出了葉誠,安邑城最年輕風流的富婆,瞧啊!身邊這個就是那日豪擲千金買衣裳首飾的那個,今晚還大搖大擺地帶出來了。一時人聲鼎沸議論紛紛。時下雖說民風開放,但對婦女德行的要求束縛可不算少,像葉誠這般胡作非為不守婦道,背後是要被群眾戳脊梁骨,啐一聲傷風敗俗,水性楊花的!但她不在意,不能把自已有限的時間花在和老殭屍嘔氣,晦氣的同時不值得!還影響她發財的進度。

首映這樣的大日子蔣寒舟與陳主管帶著工作室裡的一干員工早早到場守在戲院大廳,但他們沒料到這樣隆重的場合葉夫人居然還把小相公給帶來了,這……

包間多個了身材高挑的劍影坐在葉夫人身邊後,偌大的包間之內氣氛就顯得很微妙。

不多時隨著鑼鼓聲起,戲幕拉開,演員就位,故事開場。

故事其實很老套,說的是個女子十年寒窗,女扮男裝考中狀元為含冤而死的父親洗刷冤屈的故事。故事中女主不畏強權,為心中之志不懼生死,不受奸人誘惑威脅,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情願身份暴露,執意要將真相公之於眾。結局自然是皇帝是好皇帝,明眼辨忠奸,壞人付出了應有的代價懲罰。女主得償所願,辭官還鄉。

戲臺上女狀元此時正與惡勢力周旋,勇敢機智的應對討得臺下聲聲喝彩,劍影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側過臉目光定定地落在葉誠身上,看著看著,不自覺微微勾起了唇角。

葉誠咀嚼著嘴裡的栗子,含糊不清提醒道,“別盯著我看,好好看戲。這可是你夫人投資的第一齣戲,回頭會考你的。”

劍影輕笑一聲,拿了帕子輕輕拭去她嘴角的碎屑道,“知道了,夫人。”

“認真點看戲,你在做什麼?”

“剝栗子。”葉誠喜歡吃栗子,但不喜歡剝。劍影發現她愛吃,剝得起勁,投餵上癮。

葉誠低頭一看,手邊高腳瓷盤內不知何時剝好的金黃栗子仁滿滿一堆,“你都剝這麼多了,我哪裡吃得下。”

她端起盤子問下屬們,“你們吃栗子嗎?”

主座上的兩位旁若無人的撒狗糧就算了,現在居然還開始了親自投餵,他們也是這兩人秀恩愛的一環了?這栗子是他們能吃的?下屬們很知趣地連連擺手拒絕。

葉誠見他們不吃,也就作罷。

戲落幕,臺下許多觀眾並不著急離開,似沉浸在故事中還未緩過勁來。

葉誠當真開始詢問劍影觀後感。

“好看。”他真是惜字如金。

葉誠被氣得當場翻了個白眼,直拿手指戳他的胸口她本想戳他腦門的奈何身高受限,只好退而求其次,兇巴巴責問他,“你到底有沒有在看?這樣敷衍我!”

“有看的,她和你那麼像。”

“哼。”葉誠瞪了他一眼,“亂說,哪裡像?”

“一樣的文思敏捷才高八斗,機智勇敢臨危不亂。”他如數家珍。

葉誠被他面不改色一通誇,難得害羞得紅了下臉叫嚷著,“別拍馬屁了,不會給你漲薪水的。”好似這般張牙舞爪就可以把自已的不好意思遮掩過去。

繼陳管事尿遁後,蔣寒舟好後悔自已為什麼要留在這裡,他咳嗽了一聲對著葉誠道,“夫人,樓下有我同窗尋我,我想下去與他敘敘舊。”

“你去吧。”葉誠一擺手應了。

這下似觸發了什麼了不得開關,包間內的眾人接二連三的來請辭,不到十幾秒走了個乾淨。

葉誠皺著眉頭有些無語,她和劍影做什麼了?規規矩矩啥都沒幹!怎麼這群人避如蛇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