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遊第二日,莊主安排了年輕公子小姐們可進山狩獵,夫人們則可踏青觀景。

葉誠對狩獵沒什麼興趣,她想學騎馬。大早就差了女使去傳話,讓劍影選匹性格溫馴的駿馬,好配合她學騎行。

劍影騎著白色的牡馬等在龍溪山莊門口。

葉誠今日與往常不同,並未梳髮髻插簪子,穿裙裝。只簡單的梳了個高馬尾戴個白玉冠。一身棗紅騎馬裝,顯得清爽幹練,他第一時間差點沒認出來。

他騎馬行到她身邊停下,伸手將她拉上馬背坐在自已身後。

葉誠剛坐好,還沉浸在新鮮感中。絲毫沒防備劍影一聲,“駕——”馬兒突然揚蹄飛馳,她重心不穩差點摔下馬去。尖叫著,本能緊緊抱住身前男人的腰,罵罵咧咧,“劍影你有病嗎?我才剛上馬啊!跑這麼快乾什麼!!!!”

身前的男人露出得逞的壞笑,長腿一夾馬肚他就沒有停的意思。

“劍影,慢點啊!慢點啊!混蛋!信不信我扣你薪水!我可是你老闆啊!”

……

白馬終於停在一片水草豐腴的空地上,葉誠下馬覺得屁股好痛腿在打抖,一把推開攙扶她的劍影,兇惡地瞪著他,越想越氣粉拳對著他結實的胸膛連連招呼。

“你是故意的吧!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壞啊?!”

劍影眼含笑意,站在原地任由著她發洩捶打。長臂一伸包住了她的手掌,仔細檢查。

“幹什麼!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你瞧手都打紅了,痛不痛?”他溫柔地執著葉誠的手,在她的注視下俯身對著她的手心落下了一個吻。

男女戀愛的那一套,無非牽手接吻滾床單,無甚新鮮。只是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個比羽毛還要輕盈的吻,令葉誠心如鹿撞很沒出息地手心冒汗了。

“還學騎馬嗎?”

“學啊!”

“走吧。”

劍影將韁繩遞到葉誠手裡,“我們陪著馬走幾圈。”

休息了兩三刻鐘,葉誠在劍影的幫助下順利上馬。

“別像坐凳子那般坐著,屁股抬起來,扎馬步。”

“腿不要那麼用力夾,重心放在腳後跟。”

“持韁太高了,別拉那麼緊,放鬆。”

“前腳掌踩蹬,你踩深了。”

“別低頭看馬,抬頭挺胸,正視前方。”

……

劍影眉眼本就凌厲,抿嘴不笑時候更顯得不好接近。現在他正不苟言笑的指導著葉誠騎馬,看著嚴肅又冷酷的與平日裡對她的態度,判若兩人。葉誠忍不住心裡犯嘀咕,這是一個人嗎?

“老師,你好凶哦。”

“……”劍影語塞。

不得不說葉誠在體育競技的表現上是有點天賦的,她騎在馬上控制著白馬,走了兩圈,就敢夾馬腹加速奔跑。

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丘,腳下是如絲絨般柔軟的草地,“噠噠”的馬蹄聲四起,馬背上的女子英姿颯爽,吹得紅色的衣袂獵獵作響,葉誠突然覺得自已無限自由暢快。

“籲——”她勒住馬韁,停在劍影身邊,有些得意地衝著劍影咧著一口大白牙,“老師,我表現得怎麼樣?算不算你最得意的學生?”

“沒教過別人,不知道。”

葉誠撅著嘴瞪了他一眼,“我是要你誇我!”

“哦哦哦。”劍影恍然大悟,可他平日裡並沒有什麼夸人的經驗,搜腸刮肚也只會乾巴巴一句,“不錯。”

“啊?”葉誠皺著眉頭,顯然對這個敷衍的誇獎並不買單。

“你真是厲害——啊!”

他這回學乖了,聲情並茂甚至還用了感嘆語氣,可效果卻出奇的滑稽。

“哈哈哈——”葉誠看著他為了想句子誇她活像便秘拉不出來的臉,再也忍不住爆發出排山倒海的笑聲。

劍影牽著白馬走在葉誠身邊,葉誠心情大好又與他說了許多有意思的小事情。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整張臉在光線下散發著暖暖的柔光,他不自覺被吸引痴痴盯著她張張合合的嘴,發出的聲音入耳像是一篇旋律優美的樂章。

“我是不是太多話了?”葉誠突然冒出一句。

“沒有,你說什麼我都愛聽。”

“哦。”被如此直白的恭維反倒是葉誠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剛剛說的選擇,你會怎麼選?”

葉誠說了個老掉牙的故事,有個受詛咒的女子,白天黑夜會有不同的兩副面孔,白天美,夜晚就醜,反之亦然。新婚之夜她問新郎,你是希望我白天美麗,晚上醜陋?或是白天醜陋,晚上美麗?

“為什麼要新郎選擇?身體是她的,理應由她自已選擇才對吧。”

葉誠突然能理解自已一再被他吸引的原因了,不單單是這具皮囊,他的靈魂她也喜歡。

她嫣然一笑,“你可真是狡猾,將問題完美的推了出去,讓那女子選擇,天下哪有人不愛美,她必然選白天黑夜都是美人,可心卻握在了你手裡。”

他側著臉凝望著葉誠,深邃的眼眸裡盛滿不見底的柔情,“我不需要旁人的。”

弦外之音再明顯不過,突如其來澎湃的愛意將她頃刻間淹沒,可要一個行將就木之人作什麼承諾?

葉誠微笑著點點頭說,“哦。”

這平淡的語氣配合她近乎冷漠的笑容,劍影彷彿六月天裡被人迎面潑了冷水。

她總是這樣,他不信她不懂自已的心意,可卻從不肯給他正面的回應。用這樣平靜禮貌地微笑去敷衍他的一腔熱忱,篤定他不敢離開,就這麼吊著他。

他怎麼會不怨呢?

葉誠似絲毫沒有察覺他的變化,她自顧自地彎腰去路邊採了許多金黃的狗尾巴草,靈巧地手指不停地編織著,不多時就編個了毛茸茸的手環出來,她開心地笑著獻寶似的將它戴在劍影手上,“你瞧,多好看。”

劍影毫不配合面無表情。

葉誠被迫沉默。

風從林中穿過,捲起地上的落葉輕輕飛了幾步而又安靜地落在行人的腳邊,兩人行走的影子堪堪相交又急急錯開,各向一方。

在路口,他們遇到了神色慌張地沈瑜帶著婢女彎著腰似在尋什麼東西。

葉誠幾步迎上去,“沈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沈瑜身邊的婢女開口應道,“小姐,丟了帕子正在找呢。”

手帕乃女兒家的貼身之物,若是讓同行遊玩的女子撿去那還說得過去,一旦被男子撿走,就算二人無甚關係,也能惹出許多是非。讓沈瑜如何能不急。

“手帕長什麼樣子,我也幫你找找。”

沈瑜答,“帕子是絲制白色的,繡了兩枝綠竹,題有一句詩。”

葉誠又問了她都去過哪些地方,沈瑜回憶著詳細地說了出來,兩人一組分開尋找。

沈瑜沿路繼續尋找,不多時碰見了白君珩身邊的小童樂茗。

他似刻意守在路口等著什麼人,見沈瑜禮貌地對著她行了個禮,開口問,“沈小姐,你是不是再找一方手帕?”

沈瑜心道奇了,這小童怎麼知道我尋什麼東西,她點點頭。

小童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紙包,雙手遞給了沈瑜道,“我家公子在路上撿了條帕子,也不知是哪家小姐丟的。命我候在此處,等失主來取。”

沈瑜接過紙包,開啟一看確是自已丟失的。她對著小童頷首微笑,“代我謝謝你家公子。”

“嗯。沒什麼事,小的就告退了。”樂茗又對著她行了一禮,轉身走了。

居然被白君珩撿去了,沈瑜心裡無端泛起一絲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