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眾鬥毆的一干護衛統統被罰了月俸。

劍影自不例外,只是他身份不比他人,乃葉誠親自選中的貼身護衛,此次公然違背家規出手傷人,葉誠御下無方難辭其咎,面上也無光彩。加倍扣了他月俸關了禁閉,眼不見心不煩。但被他誤傷的白君珩,她卻不能不聞不問。

葉誠跟在白君珩身後到了天機樓。

阿喬見白君珩帶傷回來眉頭一皺,側過頭目光刮在葉誠身上,後者像做錯事的孩童低著頭不敢吭聲。

親眼看著白君珩脫掉外衣露出手臂上長達十幾公分皮肉外翻的傷口,葉誠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她不知道劍影出手會這麼重,而他又隱藏的太好。

“對不起。”她面帶懇切。

“沒事,一點皮外傷而已。這不是你的錯。”

阿喬端著膏藥與繃帶進來,葉誠自告奮勇接手要親自為白君珩處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為白君珩包紮的樣子把後者逗笑,“你可以呼吸的,我又不會碎掉。”

“很痛吧?”葉誠不忍心。

“你對著吹一口氣就不痛了。”白君珩凝視著她,目若星辰藏著隱隱的期待。

“還皮呢!”葉誠心懷愧疚嘴上抱怨,明知不可以縱容他,可卻無法置之不理。還是彎下腰對著他塗了生肌膏的傷口輕輕吹了氣,“這就不痛了?”

她抬眸對上白君珩滿是溫柔笑意的臉,根本不敢與其對視,立馬站起身將注意力轉移到他受傷的手臂上,利落地包紮完畢。

“謝謝。”白君珩也不避嫌,當著葉誠的面換了身外衣。

葉誠始終揹著身體以迴避的姿態面對他。

白君珩語氣舒緩神態平靜,“劍影初來葉府還沒適應,與人摩擦在所難免。他武藝高強若真痛下殺手,那群人哪裡還有命在,我倒是覺得他並非恃才傲物,不願與人交往,實則是個性孤僻不善言辭罷了。”

劍影傷了他,他卻還為對方開脫,白君珩是這般溫柔胸懷寬廣的人。葉誠思及後者即使認罰也全無悔過之心,感嘆人和人的差別怎麼這麼大!

“我認識一個先生春風化雨循循善誘,不如請他到府裡給劍影講講學問,陶冶情操?”白君珩提議。

陶冶情操?葉誠不覺得靠什麼老師講幾堂課就能將他這塊頑石感化。不過給他做做思想工作,總不是壞事,沒準真遇上個道行高深的一通點播,能讓他收斂幾分,那還真是功德一件。

“可以。”葉誠點頭答應了。

————————

劍影被關禁閉第二天,白君珩給他塞了個老先生,每日與他談人生談理想。教他做君子,溫、良、恭、儉、讓。學《論語》,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劍影聽他說話只覺得聒躁異常,意興闌珊。

反觀窗外幾個幫傭圍著枇杷樹上的肥貓打轉,想方設法讓它下來,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這隻肥貓是葉誠養的胖橘,據說領養之時還是小小一團,養到六個月就讓她送到白君珩手裡捱了一刀,所以它是個公公。沒了感情困擾,主人又把它當豬餵養,貓公公體重一發不可收拾,越養越大看著都不像貓,而是頭貨真價實的小豬。

胖橘很少像今日這般爬得這麼高,平日裡它都懶洋洋地趴在花園矮牆上,或是院子裡的搖椅上舒服的曬太陽。突然爬這麼高,它下不來,也急得在樹上嗷嗷叫。

幫傭們已經在樹下拉了被子,安排了人拿了梯子去爬樹抓貓,若是抓不到貓掉下來,還有棉被接著,總之傷不了它。

大夥按計劃行動,只是沒想到胖橘不按常理出牌,見有人爬樹,反倒一個跳躍向更高的枝頭蹦去。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大夥望貓興嘆之時,葉誠帶著一條超長竹竿出現,竹竿上頭綁著兩條鹹魚,她舉起竹竿對著胖橘的方向使勁晃了晃,大喊一聲,“胖子!開飯了!”

聽得“喵嗚~”一聲,胖橘踩著枝頭幾個跳躍,靈敏地回到了地上,奔向葉誠懷抱,開心地享受起美味。

“還是夫人有辦法。”

葉誠蹲下身揉了兩把胖橘的大腦袋,教育它,“下次別跑那麼高,小心摔斷腿!”

胖橘只顧埋頭吃魚,哪裡理會其他。

葉誠抬起頭透過窗,見屋內的劍影不求上進,公然開小差明目張膽地偷窺她。

葉誠肅著一張臉,揮動著拳頭作出凶神惡煞的樣子,用唇語教訓他。

劍影懶散地託著腮,安靜地注視著她眼含笑意。他自然看得懂,她說,專心聽講,小心我抽你!

老先生一連講了三天,根本不管劍影聽與不聽,一廂情願與他分析朝廷局勢、民生大計,說到外敵入侵而朝廷只顧割地求和愴然涕下,痛哉!泱泱大國豈是無人!又感慨自已年事已高,若是再年輕個二十歲,寧為百夫長,勝做一書生。言辭懇切勸說劍影,你武藝高強,何不報效朝廷為國殺敵,保一方太平。

鋪墊了這般久,終於搬出了目的。他雙手奉上了白君珩寫給右將軍的推薦信。對方聲情並茂勸劍影人生苦短,要爭朝夕,好男兒志在四方,自要在這天地之間闖出個名堂,做名垂青史之人!豈能因為女色而耽誤大好前程。

真是用心良苦啊!

劍影都忍不住為白君珩鼓掌了!字字句句全是為他規劃,為他籌謀!他差點就信了!白君珩是真的設身處地為他好啊!

他接過老先生手中的推薦信,當面就將它折成紙飛機,“嗖的”一下準確無誤地投入了廢紙簍裡。

這毫不遲疑行雲流水的操作直把老先生看呆了眼,硬是愣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吹鬍子瞪眼睛地指著劍影,痛心疾首,“枉費白公子不計前嫌替你出謀劃策!你空有一身武藝,卻不思進取,胸無大志!可悲可嘆!終是爛泥扶不上牆,朽木不可雕!氣煞老夫了!”

老夫子憤然甩袖而去。

劍影心滿意足,總算安靜下來了。

————————

老先生被氣走,那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內的事。只是令葉誠沒想到的是,劍影居然會斷然拒絕白君珩為他遞出的橄欖枝。要知道這安邑城內明著暗著多少人希望能獲得白君珩的青睞,這個神秘清貴的公子與權貴之間似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願意託舉劍影,憑他的本事定可憑藉這股東風,乘風萬里,一展宏圖。可他沒有。

他是為了自已留下來。葉誠有這個結論還真不是空穴來風自作多情,而是劍影時時刻刻對她流露出的暗潮洶湧的愛意,她想刻意忽略都難。

對誰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疏離冷漠的男人,唯獨看她星星眼。被這般偏愛,她不瞎又不傻,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意。

可他把老先生給氣走了呀。葉誠面上有一絲甜蜜的苦惱,真是隻不讓人省心的壞狗狗!

不知不覺走到劍影房門外,她低頭見擺在地上的食盒一點動過的痕跡也無。

喲,還挺有脾氣,絕食哦。

葉誠提起食盒一下推開房門,裡頭的男人懶散地靠躺在捲成一團的棉被上,見她來賭氣一般故意別開臉不去看她。

葉誠將食盒放在桌上,敲了敲桌子提醒他,“吃飯。”

劍影從鼻底發出一聲冷哼,埋怨道,“七天了,你總算想起我了!”

好大的怨氣!

“過來吃飯。”葉誠故意察覺不到他的委屈。

開啟食盒將簡單的飯菜擺在桌上,一葷一素一碗米飯,伙食並不差。

劍影依舊躺床上雷打不動。

“你把我重金聘請的老先生給氣走了!這賬我還沒和你算,別不知好歹!”

“何止啊,我可不是辜負了你的白公子。他要替我謀前程,送我上青雲呢。”劍影重重強調了“你的”語帶不甘,含沙射影。

葉誠輕笑一聲刺激他,“多好的機會,你怎麼不抓住。”

“你就那麼希望我走?”

“腳不是長在你身上嗎?”

“你!”劍影氣結,他就這麼不重要嗎?就不能稍微顧及一下他的心情?他不信葉誠那麼聰明姓白的心思她會看不懂。她明明都知道,卻故意裝糊塗。

他琢磨不透葉誠的心思,對自已曖昧不清若即若離,冷眼看他在她編織的巨大情網裡掙扎沉浮,患得患失。卻仿若未聞!

她怎麼可以壞的這麼理直氣壯!

劍影心中有怨眼底染上微不可察的慍怒,從床上下來高大的身形壓著葉誠,逼得她一步一步退靠到牆角,他一手撐在牆上,欺身上去貼著她的身體,將她禁錮在這逼仄的方寸之地。

他慢慢俯下身湊近她,似猛獸在端詳到嘴的獵物,考慮從何處下口。

兩人距離那麼近,近得彼此的呼吸都糾纏不清,葉誠心跳加速有瞬間慌神。

劍影難得能從這張驕傲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裂縫,他在她的耳邊輕笑,“封王拜相哪裡及得上美人帳暖!”

被輕薄的葉誠臉上迅速漫上一層紅霞,她仰起臉用怒氣掩飾著慌亂與心動。“你好大的膽子!”

“怎麼,連實話都不讓說了。”

葉誠用力掙扎開他的桎梏,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帶,劍影還沒來得及反應她的用意,屁股上就傳來“啪”“啪”“啪”的巴掌聲。

他長這麼大頭回被人打屁股,施暴者還是他鐘情的女人,他腦袋剎那間一片空白又羞又窘。

見他這副樣子葉誠才有扳回一局的得意,抬著下巴,插著腰神氣活現地說,“還敢不敢以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