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誠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入睡姿勢。這回是真失眠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白君珩怎麼會看上她呢,這簡直是個世紀難題,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更令她感到無語的是,這般霽月清風的神仙公子能看上她,她居然能做到心如止水,不為所動。
葉誠自嘲一笑,自已多少是有點不知好歹了。
白君珩溫文爾雅芝蘭玉樹,定不會缺世家好女愛慕追求,自已隨心所欲不受約束實則並非他的良配。這世界像她這樣的女子並不常見,他一時新奇動了心思,也無可厚非。
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
葉誠做不到為了白君珩手裡的續命藥,違背本心曲意求全,去欺騙白君珩,委屈自已。
所以她只能快刀斬亂麻,即使會讓對方傷心,可她真的愚笨想不出更高明的辦法了。
翌日,她當眾提了劍影做他的貼身侍衛。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免令人浮想聯翩。
兩年前葉夫人放浪形骸留宿青樓楚館,甚至不惜形象為小倌贖身,到底也沒把人放在身邊,而是養在了外頭,新鮮流連了有段時間後。夫人便與那人斷了往來,如今那小倌開了家按摩院,娶妻生女日子也過得不錯。
這劍影定是依葫蘆畫瓢,劍走偏鋒想要效仿,才有今日這著。葉府本就暗中流有傳言,說這廝夜間巡邏整夜整夜宿在夫人院外,其勾引之心昭然若揭。只是沒想到一向慧眼如炬的葉夫人居然會著了這小子的道,還真就提了他做貼身之人,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大夥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廚房裡的主廚李嬸古道熱腸,生怕葉誠一時腦袋發熱跳入火坑,藉著給葉誠午飯上菜的空隙直接把話給挑開了說,“夫人,我覺得新來的侍衛不是個好人,他接近你,居心不良啊!”
葉誠放下筷子,拿著溼帕輕拭嘴角,一臉淡定,“我知道。”
李嬸沒料到葉誠居然是這個反應,恨鐵不成鋼急道,“夫人,我看那人面相就是個薄情寡義的,他指不定是圖你的家產!”
“李嬸你怎麼這樣說。”葉誠一撇嘴有些不樂意,“我年輕貌美天生麗質,為人風趣幽默不拘小節,他為什麼不能圖我的人呢?”
“這……”李嬸被葉誠的歪理繞了進去一時語塞,半天才反應過來,真是被氣笑了,“小祖宗,你自然是萬里挑一的美人!若是想要尋個可心人,那逞兇鬥狠、舞刀弄棒的如何能是良配啊?你不如看看天機樓裡的那位,模樣、才情、人品那可都是掐尖的……”
白君珩住的小院上掛牌匾“涵養天機”,府裡的幫傭不懂其中的奧妙深意,私下裡提他都是說天機樓或是白公子。
葉誠單手托腮歪著腦袋水靈靈的眼珠一轉,笑得像只狐狸,“李嬸,我看出來了,你中意他!”
“什麼?!”葉誠的這個結論可把李嬸嚇得虎軀一震,她臊紅了一張老臉急忙辯解道,“夫人怎麼拿老婦人尋開心!我一心為你,你怎麼……哎呀!”
這油鹽不進豬油蒙了心的葉夫人,李嬸氣得跺腳!
“我知道的,李嬸你是好意,可我沒打算嫁人。”這話倒是真心,葉誠自中毒以來,從未想過要嫁人成家生子,自已都朝不保夕,又何來精力顧及其他。她只要盡情肆意地過完一天又一天,活到哪算哪吧。
“夫人……”李嬸直到端著食盒離開,還是想不通,這個世道一個女子不成家不生子,那是什麼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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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間,護衛幫傭們同在食堂用飯,三四十個人一道坐在廳堂之內氣氛融洽又熱鬧。
往日劍影下值正是拂曉之際,天都沒大亮,飯堂內早點剛出爐,人煙稀少。他簡單用點稀粥和包子便回房休息,所以不常與眾侍衛碰面。像今日這般,出現在飯點時間委實不多。
本就不爽劍影的侍衛們如今看他的眼光,是赤裸裸毫無遮掩的鄙夷不屑。什麼無敵手高人,感情只是個招搖撞騙,會搖尾巴賣屁股上位的小白臉罷了!
劍影似看不見四周不懷好意的目光,拿了碗筷去排隊打飯。
他才打好米飯,身後便有按耐不住的護衛出手想要整他,劍影好整以暇微微一側身體,腳下輕輕一勾,那人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稀裡糊塗摔倒在了菜盤子上,吃了一嘴湯汁,掛了滿臉菜葉子。
劍影冷眼看著他的狼狽,譏諷道,“多大的臉,吃這麼多!”
那人受了劍影羞辱,如何能嚥下這口氣。抹了把臉,大喝一聲像頭髮怒的公牛!不管不顧地衝上來與劍影纏鬥。
眾人看著劍影似貓逗老鼠一般,將他戲耍於鼓掌之中,越看越氣!
圍觀的其他護衛們,互相使了個眼色。暗暗將劍影團團包圍,這次定要他好看!
“一起上!”
十來個大漢合力夾擊,若是換作普通人定是要被打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跪地求饒了。但劍影見此絲毫不放在眼裡,反而斜勾嘴角笑得輕蔑,“正好無聊陪你們玩玩!”
“小子!好大的口氣!等會兒有你哭得時候!現在喊聲爺爺……”
那人嘴上的話還沒說完,只覺得膝蓋被什麼擊中劇痛難捱,再站不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劍影哈哈大笑,“乖孫兒起來,爺爺不打你了!”
艹!
劍影這囂張跋扈的樣子瞬間引燃眾怒,他們蜂擁而上群情激憤再無顧及,像發瘋的野獸嘶吼著朝他拳腳相向。
劍影冷著一張臉,泰然自若巍然不動。竟是站在原處,任由著眾大漢揮拳推掌。
退到一旁生怕被殃及的幫傭們,眼看四面八方雨點似的密集的拳頭就要砸在劍影白淨的臉上,也有不忍看得嚇得閉了眼。
哪知大夥肉眼根本看不清劍影是使了什麼功夫,如何行動。只聽得護衛們“哎喲”“哎呀”叫作一團,他們竟自已人打自已人,不少臉上身上都掛了彩,卻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臉懵逼,當真滑稽。
“就這?”劍影低嗤一聲,彈了彈身上的塵土瀟灑轉身。
“想跑,沒門!”
若是讓他毫髮無傷從此離開,今後還有什麼臉面在葉府混下去!惱羞成怒的護衛目露兇光,接二連三地拔出佩刀,對準兀自遠去的背影。
十來把尖刀以十來個角度呼嘯而至,劍影似後背長眼了般,倏的懸身而上腳尖落在對手的刀背上輕輕一個借力,十來張臉還來不及反應,分別從不同角度吃了劍影一擊腳踹,東倒西歪一片。
大漢們哪裡肯服輸,握緊兵器從地上爬了起來,顧不得一身塵土,提刀又殺過來。
“不自量力!”劍影從鼻底發出一聲冷嗤,兩指穩穩接住護衛的當空劈斬,順勢奪了來人佩刀擲於地上,一掌將人擊飛,撞在食堂門口紅柱上。
他目光如冰,不怒自威。孤身一身竟能生出千軍萬馬兵臨城下的壓迫感。使得原本還氣勢洶洶的護衛們,心下駭然。可已是騎虎之勢,若是退縮不敢搏鬥,那就只能服軟求饒,這群人哪裡能拉下面子。雖知不是對手,可也不肯退讓,還是咬牙提刀和他糾纏。
不見棺材不落淚!
劍影身如疾風飄渺鬼魅,眾人連他衣角都摸不到,他赤手空拳與眾護衛且鬥且走。幫傭們雲裡霧裡看不真切,待他停下來,見得眾人無一倖免均痛得齜牙咧嘴,有捂著下顎吐出兩顆大牙,有痛得直不起腰,有抖著手臂提不起刀,有站著雙腿不住打顫……
“再練練吧。”他甩下一句頭也不回地抬腿走人。
“拽個屁,不過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賣屁股上位的男娼!”
劍影猛地回頭,似震怒的猛虎殺心頓起。踢起地上的配刀,朝著那人胸口疾射而去。
“小心!”月白身形一閃,白君珩不知從那個角落飛身出來推開那人,廣袖一拂卻擋不住剛刀勢猛,裂帛之聲乍起,衣袖竟裂成三四片掛在身上。
白君珩看了眼驚魂未定的護衛,對著劍影目光謙和不卑不亢,“還請大俠手下留情,他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何必趕盡殺絕。”
氣喘吁吁的老吳帶著葉誠出現在食堂外的空地上時,瞧見的就是白君珩向劍影求情,而後者依舊傲慢地昂著頭顱。
“白公子,你的手。”不知是誰眼尖發現了白君珩左臂上的血痕,驚撥出聲。
葉誠循聲望去,見得白君珩月白的衣袖上隱隱淡出朵朵紅梅。她連忙走上前去關切道,“你受傷了?”
“無礙。”白君珩溫柔地與葉誠對視,將受傷的手往身後藏,反而關心被劍影打傷的眾人,“還是帶他們下去,尋個大夫看看吧。”
“真是丟人現眼!十幾個打不過一個!”老吳又氣又笑,早就和他們說過別找麻煩就是不聽!
劍影冷眼瞧著白君珩望著葉誠的目光,溫柔的能掐出水!從這人暗中現身的輕功看,明明身手不弱,卻故意去擦他踢出去的飛刀,原來為的是這個!
好心機啊!
葉誠從過來到現在沒看他一眼,站在白君珩身邊,說話柔聲細語。劍影直覺得肺都氣炸了!他在心底咆哮,你倒是看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