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插科打諢了一番之後,程舒窈才切入正題。
“徐郎君,那日你去見了明御史之後,後來御史可有聯絡你,讓你做些什麼?”
“並無。”徐子陵搖了搖頭,“御史大人曾說過,他若有事需要我做,自會派人聯絡我,只是這幾日毫無動靜,也無人聯絡我,可能御史大人還在謀劃吧?”
徐子陵臉上滿是茫然,他心裡也在忐忑。
不知這麼做會換來怎樣的結局,會不會又像先前那般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失望?
“你莫要心急,我與御史相熟,他為人正直,絕不會坐視不理,我們且再耐心等待幾日。”程舒窈安撫道。
“多謝娘子掛心,徐某一定會按耐住。”徐子陵點頭,只是臉上愁容絲毫不減。
程舒窈越看雲蘿這小娘子越歡喜,她實在是討人喜歡,長得猶如那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可愛極了。
她想了想,“雲蘿,程阿姐帶你去買東西吃好不好?”
雲蘿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這些天在鋪子裡頭,阿姐為了節省開銷,每日都是吃餅子和麵。
不曾沾過一點葷腥。
她實在是想跟程舒窈出去,但是她不能。阿姐說過,主人將他們買下來,已經花了很多銀子了,在這鋪子沒開張之前,她們必須省著點花銀子。
不能給主人添麻煩。
所以她還是搖了搖頭,“不用啦,雲蘿不餓,謝謝主人。”
“真的不餓嗎?”程舒窈一眼就看穿這小娘子在強撐著,她故意誘惑,“只要你願意,二姐帶你去吃炙羊肉,好不好?”
“香噴噴的羊腿哦~”
咕咚……
雲蘿狠狠地嚥了一口口水,那口水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斷,怎麼吞也吞不乾淨。
“我……我不想吃!”她乾脆用一雙小肉手捂住耳朵。
不聽不聽……
雲錦見狀當即上前道:“主子,您就別再逗她了,能收留我們,我們已經很開心了,怎麼還敢吃您的東西。”
“你不必如此拘謹,這孩子討人歡喜,我瞧見她就覺得心中歡喜,一會兒我就帶他出去吃點東西,你二人在家好好看著鋪子,回來的時候我會給你們帶點飯。”
說罷,她不等雲錦回答就兩手插在雲蘿的腋下,將她抱起來往外走。
雲錦苦笑一聲,眉眼彎彎。
說實話,她對程舒窈很是感激。
因為這份感激,所以她很珍惜在這裡的生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為程舒窈著想,就連她想救的人,她也不敢救,只能夠先去請示程舒窈。
所以她每一步都走的特別小心,生怕做錯了一步,就惹得主子不開心,或者給她惹來麻煩。
她不知道主子究竟在做些什麼,也不知道為何要讓她藏在暗中。
但這些天下來,她也都猜到了一些。
不管如何,主子就是主子,無論她是何身份,是怎樣的救命恩人,這一點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徐子陵見狀也沒有說話,只是在心頭感嘆:程娘子果真是心地善良,宛如菩薩在世。
雲娘子亦是如此。
他悄悄掃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雲錦,剛要開口,就見雲錦率先說道:“徐郎君,這些天對你的照顧,只是因為你受傷了,再加上主人說要將你留在這裡,所以我才對你稍加照拂。”
“今日你也聽見了主人所說的,所以我希望日後郎君與我還是保持些距離為好。”雲錦的嗓音柔和,說出的話,卻如一盆冰水,澆在徐子陵的心頭。
他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見雲錦轉身繼續打算盤,她一邊打算盤,一邊執筆記賬本,只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他頓了頓,最終什麼也沒說,默默回到了柴房。
另一邊,程舒窈抱著雲蘿來到外面的一個小攤前坐下,“店家,來三碗羊羹湯,另外兩份幫我送到這個地方。”
“好嘞,二位請稍等,馬上就來!”店家應了一聲,立即開始忙活。
程舒窈捏了捏雲蘿的小臉,“在這乖乖等著,阿姐去給你買個香噴噴的炙羊腿。”
“主人,雲蘿吃羊羹就夠了,不吃羊腿。”雲蘿小肉手拽著程舒窈的衣角,怯生生地說道。
“可是雲蘿吃了羊羹,那阿姐吃什麼呢?阿姐也要吃飯呀。”
雲蘿一聽,當即不說話了,“那好吧,主人您去吧!”
好在這旁邊就是酒樓,她如一隻輕快的蝴蝶般飛進酒樓裡,向店家點了兩個大羊腿。實在是等的時間太長了,她就跟店家說了一聲,做好之後送到旁邊的小攤上就行。
付了銀錢就從酒樓出來,剛出來就看到雲蘿身旁坐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她微微蹙眉,當即走過去冷聲道:“請問閣下是誰?為何坐在我妹妹身旁?”
此人背對著她,看不清長相。
光看背影就能得知他身材高大,不是一般人。
雲蘿聞言立即解釋:“主人,陸阿兄是好人,他不是壞人。陸阿兄怕雲蘿遇到危險,所以特地陪雲蘿在這裡等主人。”
程舒窈心頭一跳,姓陸。
難道……
沒等她把名字說出口,那人就轉過身來,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是陸淮川。
“你就是這孩子的家人?為何將這麼小的孩子一人留在路旁?”
陸淮川嗓音微冷,眉眼下拉,周身氣壓無比低迷,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生氣了。
她剛要說話,雲蘿就氣鼓鼓地站起來攔在程舒窈身前,“不怪主人,主人也是為了給雲蘿買羊腿才暫時離開的,而且雲蘿已經長大了,可以一個人的!”
“不准你這個壞人怪主人,我不跟你玩了!”
陸淮川瞬間愣住了,他看著雲蘿恍惚間似乎看到了某道小小的身影。
曾幾何時也像她這般衝著自已吼:“陸淮川,我再也不要跟你一起玩了。”
半晌。
他這才回過神來,程舒窈安撫著雲蘿,溫柔的聲音彷彿能撫平人內心的焦躁,“雲蘿乖乖坐下,他不是壞人。”
安撫好之後,她才看向陸淮川,盈盈一拜,“此番還要多謝中郎將保護雲蘿,下次舒窈絕不會將她一人留在路旁,多謝中郎將提醒。”
“這位……”陸淮川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已如今還不知她的名字。
“小女姓程名舒窈。”她適時地提醒,聲音婉轉,猶如黃鶯出谷。
“程娘子不必多禮,吾等為官之人保護百姓是應該的。”陸淮川的聲音低沉渾厚,猶如古鐘一般。
程舒窈笑得眉眼彎彎,像是月牙兒一般,“若是這世上能多些像陸郎君這般的為官之人那該多好啊。”
這時酒樓恰好將羊腿送來了,濃郁的香氣飄了老遠。
剛吃飽了的雲蘿又忍不住嚥了口口水,但奈何肚子鼓鼓的,早已經吃不下了。
看她饞得直流口水,程舒窈笑了笑,撕下一小塊羊肉遞到她手邊,“喏,快吃吧!”
隨後她又跟陸淮川道了別,就在她轉身離開之際,背後突然傳來一聲。
“寧寧!”
程舒窈脊背一僵,彷彿石化了一般,卻又旁若無人地繼續走著。
陸淮川是什麼人?他可是從小就在馬背上打仗的人,眼力又豈是一般人能比的。程舒窈一個小小的動作,自然是全部都被他看在眼裡。
他不甘心地走上前攔住她,“寧寧,為何不見我?”
“寧寧?”程舒窈嬌軀微斜,美眸中盡是迷茫,“中郎將怕是近日未曾休憩好,認錯人了吧?”
“小女姓程名舒窈,並非中郎將口中的寧寧。”
陸淮川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目送她踏入一間鋪子,才轉身離去。
他心中五味雜陳,覺得她不認自已也是應該。
恨他更是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