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回離光殿時,白澤又被那股由心生出的戾氣壓的難受,純粹的金瞳再次染上黑霧,他又有些想殺人了。

不過,他還記得自已要做的事。

“夫人呢?”

小妖見了他便瑟瑟發抖,跪地俯首道:“夫人,夫人在殿內休息,只是……”

“他又沒吃飯,是嗎?”

小妖抖得更厲害了。

“是。”

白澤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努力壓制心魔,冷聲命令:“滾吧。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是!”小妖急忙跑走,還不忘摸一摸自已的身子,不敢相信自已就這樣全須全尾的出來了。

走進殿內,桌上的膳食已經涼透。白澤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徑直往裡走。

即便那是他費盡心思親手給乘黃做的。

嵌了許多美麗寶石的寒玉床上,一黑衣男子正斜倚著看書,滿頭墨髮隨意散落,卻難掩貴氣。一雙眸子無悲無喜的看過來,無端叫人遍體生寒。

白澤努力讓自已笑得溫柔些,走過去坐到床邊,拿走他手中的書。

“乘黃,光看書可不會飽,我叫人重新做些飯菜來,你吃一點,好不好?”

“你準備什麼時候放我走?”他的語氣太過平淡,彷彿對面只是個陌生人。

白澤臉上的笑意僵住,嚥了咽口水,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你再等一等,好嗎?我現在沒法帶你出去,等我——”

“我可以自已走!”

“乘黃,你聽我說,我其實——”

“我說了我可以自已走!”乘黃似乎怒了,他掀開被子下床,腳腕上還掛著一條長長的鎖鏈,閃著金光。

他用力掐住白澤的脖頸,一點點收緊,直到白澤面色青紫,眼裡才洩露出微弱的不忍,鬆開了手。

“咳咳,咳!”白澤無力地跌坐下去,喘著氣。

“堂堂崑崙山尊貴的山神大人,為何非抓著我不放呢?我說了,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你為什麼不肯放了我!”他越說越激動,忽然俯身,輕輕拍了拍白澤蒼白的臉。

“還是說,你就這麼賤,沒男人活不了?”

“乘黃!”白澤當即反手抽了他一巴掌。

說重不重說輕不輕,乘黃吐了口血沫,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惡意。

“呵,惱羞成怒了?你裝什麼裝,每次來找我不就是為了做那種事嗎?我成全你啊!”

他一把將白澤按倒,瘋狂撕扯他的衣服,低頭在他側頸狠狠咬了一口。

“啊!乘黃你!混蛋!”白澤的金瞳忽然變黑,只聽嘭的一聲,身上的重量沒了。

他晃了晃頭,視線逐漸聚焦,看見了角落裡被打傷的乘黃。

白澤下意識看了看自已的手,慌亂不已,急忙跑過去檢視他的情況。

“乘黃?乘黃?你怎麼樣?我,我不是故意傷你的——”

話還沒說完,乘黃便一把揮開他準備攙扶的手。

“我用不著你同情!你殺了我我才開心呢!”

白澤愣了一瞬,便爬起來,轉身抱住他。乘黃沒反抗。他動不了,他的腳斷了。

白澤一邊按著他的腳踝療傷,一邊溫聲解釋:“乘黃,你聽我說,我知道我父母的死因了!”

“……是什麼?”

“你殺的。”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乘黃心裡最怕被白澤發現這件事,可到了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解脫了。

好像心裡壓著的大石消失了,整個人都放鬆了。

於是,乘黃就順從的被他抱著,語氣從未有過的歡快:“那正好,你可以殺了我,為你的父母報仇了。”

白澤微微一笑,眷戀地埋首在他頸側,悶聲說:“我已經報過仇了。”

乘黃一愣,“什麼?”。

“我查到,當年是混沌害你入魔。我殺了他。乘黃,這件事不怪你,你不必自責。”

他閉上眼,聲音有些顫抖:“可是,你的父母,是死在我的爪下。如果不是我心志不堅受人蠱惑,他們不會死。”

“還有那麼多無辜的人死在我手中。白澤,算我求你,殺了我吧。我早就活夠了。”

聞言,白澤身子一僵。

他喘了兩口氣,忐忑著,牽著乘黃的手,放在了自已微凸的小腹上。

“你死了,我們的孩子就沒有父親了。乘黃,你知道沒有父親的孩子活的多艱難,我們都知道。”

乘黃彷彿能感受到他腹中的生命氣息,沉吟許久,最終也沒能把手抽離。

“嗯。”

誤會解開後,他們真的過了一段還算和諧的日子。乘黃開始不加掩飾的關心他,體貼他,原本對他身體有害的寒玉床,也換成了寬大的雕花木床。

乘黃開始關注白澤的喜好,關注白澤的一舉一動。有時被腹中孩子鬧得睡不著覺時,乘黃還會摟著他,給他哼些悅耳安神的小調。溫柔體貼,一如他曾重傷昏迷的那段時光。

白澤幾乎就要沉浸在這種幸福中。

他也不再鎖著乘黃。

直到有一天,白澤外出歸來,看到的卻是血流成河的離光殿。死狀悽慘的屍體隨處可見。

他近乎暈厥,立即穩住心神,“乘黃!乘黃!”可他方才走近,餘光瞥見一道寒光。

白澤迅速喚出一根白玉長笛抵擋,卻發現持劍之人正是他心心念唸的,乘黃。

只是他現在雙眼空洞,如同提線木偶般木訥,身後是一團不成人形的黑影,緊緊附著在他身上。

只一眼,白澤便認出了那黑影是誰。

“混,沌!你怎麼還沒死!”他眼裡盡是恨意,偏偏與乘黃相處的這段時間,心魔已消。眼下竟是有再生的意思了。

那黑影發出的聲音很是渾厚,像巨木敲擊銅鐘的聲響。

“我早就死了啊!白澤,是你,是你親手殺了我!哈哈哈,沒想到吧,我一縷殘魂能活到今日,全靠你對這畜生的悉心照顧!”

“閉嘴!”白澤用力揮開,乘黃被混沌操控著,旋身躲過了這不痛不癢的攻擊。

“哎呦呦,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能和自已的仇人同床共枕百餘年,還有了個孽種!”

“住口!我的仇人是你!”

白澤憤恨地朝黑影劈出一道,黑影被打散,又很快重新凝聚。

“白澤,現在你可殺不了我。殺了我,這畜生也別想活!哈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笑聲實在刺耳,白澤努力鎮定心神,看見失了魂的乘黃,心臟一陣鈍痛。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我當然想你死了!白澤,我苦修三千年的肉身毀在你手裡,我恨不得生吃了你!可惜啊,我現在只剩這一點魂魄了。”

或許是白澤憤恨又無奈的樣子取悅了他,他忽然說:“要不這樣,你當時砍了我幾刀,現在就砍你自已幾刀。原數奉還,如何?”

“你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