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慕不情願著轉過頭去,露出怯怯的茶色眼睛,水潤的眸子輕瞪他一眼控訴道:“還威脅我。”
她皙白的肌膚乾淨漂亮,近看也很難看清什麼毛孔,此刻暈上淡淡的緋色,像盛夏中熟透的草莓,淺紅的唇自然而然地輕抿著,無意識的引人採擷。
淮序有片刻的失神,剋制住想吻上的衝動,緊忙默背了遍元素週期表分散注意力。
卿慕就那麼靜靜的盯著對方,側顏的輪廓如雕刻般分凌厲,半垂的眼睛多了分弧度、看不大清神情。
若不是瞥見其緩緩下沉的喉嚨,還真不清楚淮序究竟在想什麼。
她抬起手指、瑩白的指尖觸碰到淮序的喉結,感覺其動作明顯滯了一瞬,“別總試探我,慕慕。”
“容易忍不住。”
*
天熱了起來,教室重回了一年一度的悶熱狀況,今天淮序被安排做最後一輪值日,卿慕便偷跑出教學樓,站在前窗的外側望向屋內。
淮序正捏著板擦慢條斯理的擦拭黑板上的字跡,薄薄的白T貼在其瘦勁的腰肢上勾勒出輪廓。
偶爾抬手的瞬間,還能從側面看見薄薄的腰,腹肌線條稜角分明,不由得乾嚥口口水。
外加上次在別墅裡誤打誤撞的畫面,東平西湊一下,也算看全了上半身。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比自己想象中的還有料。
正盯的入神,驀地身後有人靠近、陰影落在她的肩上。
卿慕透過玻璃打量了下對方,是一位50餘歲的中年男人,很面生。
他穿得西裝革履、身板挺拔,面相透著溫和,只是臉上有掩蓋不住的疲憊,“請問是卿慕同學嗎。”
“啊、、”
她下意識看向淮序,對方便放下手中的板擦走至窗邊,抬眼望見前人時不免一怔。
有些眼熟,卻記不清是在哪裡見過了。
反倒是中年男人笑吟吟地看向他,視線在倆人身上掃過又落定,“阿序嗎,我是鄭宇成。”
淮序在腦海裡過了遍略微耳熟的名字,後知後覺,這應該是他那個在海外執醫了十幾年的舅舅。
淮媽媽沒離世的時候很少提及對方,聽說是出國前鬧得很不愉快,因此他幾乎沒什麼印象。
好像只在翻相簿時見過幾次。
他不確定鄭宇成的用意,漆黑的眼睛神色難辨,而後捻起張紙巾擦掉手上的灰塵,走出教室。
聽見淮序的腳步聲,卿慕剛轉頭,就讓其捏著手臂護在身後。
鄭宇成見外甥正警惕地看向自己,一雙眼睛猶如緊盯獵敵的野獸,彷彿一點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的態勢,不由得輕笑。
“你不認識我嗎,我是你舅舅。”
淮序低沉的嗓子帶有幾分不悅,並不歡迎對方的到來,“我們沒見過吧。”
鄭宇成也不知道這小孩怎麼看著兇成這樣,意識到自己在他眼裡只是個素未謀面的舅舅,彎彎唇角。
“當時我和你媽媽產生些誤會,一氣之下去了國外定居,再沒聯絡過。”
“前些日子聽說她去世的訊息連夜趕了回來,發現你離開後費了很大力氣才找來這裡。”
一聲嗤笑從淮序的喉中溢位,他漫不經心著回問:“所以,你想要什麼。”
鄭成宇早做好了心理準備,絲毫不介意他不友善的態度,同其一樣的深色瞳孔閃過幾許光亮。
“想補償你。”
鄭成宇提出請他們吃晚飯,淮序本想一口回絕,卻又見其時不時從卿慕身上掃過的目光。
擔心自己這條線斷掉後對方會惦記著透過她聯絡,只得勉強應下。
卿慕也不清楚淮序對於這個憑空變出來的舅舅是何想法,偏圓的荔枝眼仔細地觀察他每一個細微的神情。
淮序還以為她緊張,放慢腳步、手順著小臂纖細的線條下滑,繼而牽住其溫軟的手。
卿慕掙脫兩下沒有得逞,只好靠近些、衣襟將倆人十指相扣的手遮住,整片手掌都熱熱的。
她先去餐廳洗了手,桌前便只有相顧無言的淮序跟鄭成宇。
鄭成宇倒了杯溫水遞給前人,像不經意間提及,“你們現在什麼關係。”
感受到其眼神透出的壓迫,他稍加解釋,“別擔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很喜歡她的樣子。”
“那小姑娘是你們之前的鄰居吧。”
“我知道姐的遺產讓你打官司奪了回來,我不會動分毫。即便這樣,以你現在的條件仍舊跟她有很大的差距。”
說著,鄭成宇反手用指骨敲了敲桌沿,丟擲誘餌,“我準備回國暫住幾年,所以你不如跟我生活。全權當是你的資本,也算我對姐姐的一點彌補。”
“要不要考慮看看,你不虧。”
淮序視線淡淡的瞥了眼衛生間的方向,再次停在前人帶著淺笑的臉上,冷冽的表情同其形成鮮明對比,“你想要什麼。”
鄭成宇身子後仰、調整為一種放鬆的姿勢好減少淮序的敵意,“小孩這麼現實可不好。”
“別的我不要,只是想彌補一下求個心安。”
“我的妻子也剛去世三個月而已。”
淮序警惕的眼神有了一絲鬆動,仍舊堅定的拒絕了對方,“我不想讓不相干的人闖進我的生活。”
他的話似乎在鄭成宇的意料之中,也不急著勸解,餘光注意到從衛生間走過的卿慕,眼睛彎起,“誰是相關的呢,那個姓卿的小姑娘嗎。”
不是鄭成宇調查過,只是倆人在學校過於出名,他在門口問了幾人,得到的答覆一直是先找卿慕,否則淮序絕對不會搭理他。
漫著警告意味的目光直白的投來,他啞然失笑,感嘆這一代的後輩是真不好帶,跟家裡那個叛逆的兒子一樣難搞,只得採取曲線救國的方法。
見卿慕在淮序身側落座,將選單推至其面前,“喜歡吃些什麼?”
卿慕下意識瞧向旁人,看他揚揚下頜示意自己點菜,便選了兩道淮序愛吃的。
鄭成宇饒有興趣的觀察倆人的互動,有一種將破不破的微妙感,轉移話題問道:“國內是18歲成年對吧。”
卿慕不明所以的點點頭,而後聽其繼續,“所以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在一起。”
她沒忍住嗆了口空氣,連咳幾聲捂住嘴,微微泛紅的眼角疑惑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
許是淮序容易把話聊死,鄭成宇大多數時間都在和卿慕聊天,搞得人有些懷疑他究竟是誰的舅舅。
鄭成宇看似在關注女生,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講話時一直在留意淮序的反應。
果不其然,只要對卿慕示好,就會自然而然的博得他的好感。
愛屋及烏的道理體現得淋漓盡致。
雖然淮序這個舅舅出來的莫名其妙,但卿慕總歸覺得是件好事,畢竟剛才跟他聊了半晌、至少人挺好。
倆人拒絕了鄭成宇開車的提議,跟往常一樣一前一後的朝別墅走,她便試探著開口,“淮序,你對你舅舅的印象怎麼樣啊。”
“沒什麼想法。”
對方的語氣很淡,卿慕卻笑了一下,對他而言,不抗拒接觸就很好了。
也許等鄭舅舅跟自己一樣艱難地越過幾個山丘,淮序就能接受他的靠近了。
她輕咳一聲,覺得有戲後旁敲側擊,“我看鄭舅舅挺好的,指不定以後還能多一個關心你的人。”
卿慕又想說什麼,卻突然對上其那雙如海般深邃漆黑的鳳眼,嘴話的話不由得凝住,吐不出分毫。
“怎、怎麼了?”
“我只需要你的關心。”
淮序低沉的聲音發悶,漫著熱烈情緒的眼神看得她滿是無措,有些承受不住,“別把我往外推。”
卿慕本是出於好心,不知怎麼忽而生出抹愧疚感,聽他帶著一絲央求的話有些心痛。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不會離開的,只是想能有人多關心你。”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傷到人心了,手足無措的拽住對方結實的小臂,拉低身位,而後踮腳將溫熱的唇貼上淮序的側臉。
“哄哄你,不許難過。”
淮序不禁回想起商場那天,分明的指骨輕捏了下女生的臉,“敷衍。”
卿慕抬眼瞧向他,淺紅水潤的唇被月光映得水光瀲灩,隨即害羞著抿緊,“得寸進尺。”
她避開對方眼底濃稠的情緒,緊忙轉移話題,“我還沒來得及問,你現在住在哪裡啊。”
淮序黑沉的眼睛折進幾許淡淡的月光,“想來玩嗎。”
而後收到女生染上嬌意的瞪視,正經道:“我在一中附近租了間房,別擔心。”
卿慕復讀機似的重複了遍前人的話,“你就住學校附近?”
“還走這麼遠送我回別墅。”
他不大在意這些事,只逗趣著開口:“和你學的,大冬天繞遠路散了一個小時的步。”
“……”
她發現這人的記性真的狠好使。
根本不留給自己狡辯的餘地。
怕女生讓自己給逗生氣,淮序揉了揉她烏黑的發,“謝謝你願意靠近我。”
不然他或許真會那般陰鬱的過一輩子。
*
隔了一日,下午的最後一節晚自習時,許慧忽然推開教室敲門,面色不大好,只直直望向後排正奮筆疾書的少年。
“淮序,你家長找。”
淮序跟卿慕不約而同地抬起腦袋,還以為是鄭成宇。
但依他的性格,並不像是會在課時中途打斷的樣子,誤以為有什麼急事。
卿慕拽住淮序的衣角,有些擔心的看了他一眼,對方溫熱的手將她的納入掌心,稍稍用力握住。
“一會回來。”
他話是這麼說,直到下課都沒見個人影,言子越不免疑惑,“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啊。”
“序哥連課間都不休息的人,已經離開快半個小時了。”
鄭成宇溫和的面孔突然浮於眼前,卿慕沒由來的一陣心慌,懷疑會不會是自己看走了眼,猛然起身跑出教室。
放學時間的走廊嘈雜得很,吵吵鬧鬧的像一窩蜂群,她靠近辦公室時才聽見裡面女人的謾罵聲。
尖銳刺耳,像指甲劃過磨砂石磚面的聲音。
其他老師被鬧怕了,全都拎包躲了出去、只剩許慧一人,面前對站著淮序和一名領著三四歲小男孩的婦女,約摸三十餘歲的模樣。
她打扮豔麗,身材較好,漂亮歸漂亮,面相卻露著掩飾不住的刻薄。
此刻正毫不留情地數落著淮序,罵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手邊的小男孩為難地看著倆人,豆大的淚珠蓄在眼眶中。
女人不顧自家兒子的嗚咽、翻來覆去的罵,淮序卻充耳不聞的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更激怒了對方。
卿慕大致瞭解了情況,這人是他名義上的‘後媽’,為淮海安、淮序的親生父親,生了個兒子。
畢竟淮海安當時是和淮媽媽倆人白手起家,結果錢淮序打官司要回去一半,她便不樂意了。
隨即偷偷跟著鄭成宇尋到學校。
許慧知道淮序的性格令人難以接近,今天見這個女人如此無理取鬧,皺著眉據理力爭地護著自己的學生。
若不是教師的師德不允許,倆人遲早要吵翻辦公室。
餘光瞧見站在門口的卿慕,許慧擔心她被嚇到,於是連擺手讓其回辦公室等著。
那人倒眼尖,很快便透過前人微小的動作察覺到不對勁,鬆開小兒子的手‘噠噠噠’踩著高跟鞋追上。
一把攔住要走出教室的卿慕,令人不適的目光在其臉上肆意遊離。
“我記得你,住在隔壁那幢別墅人家的女兒。”
“你們居然一直有聯絡嗎。”
卿慕不想糾正她的錯誤,也不想回答,瞧向不遠處泫然欲泣的小男孩,見他在極力忍著眼淚。
女人順卿慕的視線望去,不耐煩地喊了句‘哭什麼哭’,隨即不由分說地握上女生的手腕。
卿慕的手臂讓她美甲上的掛飾劃出淺淺一道,低頭輕蹙起眉。
未待開口,倆人突然被第三股力量給分開距離,少年挺拔頎長的身子擋在中間。
淮序的黑眸不善地盯住對方,語氣危險地像蟄伏許久、準備伺機而動的野獸。
聽得女人面色一僵。
“別打她的主意,否則我不會讓你好過。”